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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幻想”
——多维解读“远大前程”及当代启示
摘要：本文从狄更斯《远大前程》出发，分析书中主人公远大前程的破灭以及从其他人物应对物质诱惑的举措获得启示，结合小说发生的时代背景，投射至当代社会，浅析在当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物质的诱惑。 关键词：“远大前程”；自我救赎；当代启示
《远大前程》讲述了乡村男孩皮普成长的四个阶段：单纯——堕落——醒悟——成熟。自小皮普与夫生活在一起，受其抚养照顾，虽然总是在精神和肉体上凌虐皮普，夫乔与比蒂的关爱让他生活有了一丝慰藉。那时候的皮普单纯而幼小的心灵里只容得下破败的陋居那小小的一方天地，日子过得清苦倒也安稳。夤夜时分墓地里皮普偶遇囚犯，遭到恐吓，被迫偷盗出家里的肉馅饼和锉刀，这是皮普“远大前程”的伏笔。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到镇上郝薇香夫人的府邸萨提斯庄园做客，结识了她的养女艾斯黛拉，从此一见误终身，将他原本平淡的人生轨迹彻底打偏。皮普在艾斯黛拉的嘲笑下，开始嫌弃自己的出身，为自己的贫苦、无知、野蛮、粗鲁而自卑，为了能够达到与艾斯黛拉并肩的高度，要做一
个上等人的念头在皮普的心灵中发芽。恰巧有人匿名资助皮普提供上等人的教育，要将皮普培养成上流社会的绅士。皮普告别乡村田园的生活，到了伦敦，他一步步走向堕落，变得虚荣拜金、挥金如土，至于上流社会纨绔公子吃喝嫖赌、逢场作戏那一套，他更是炉火纯青、五毒俱全，也因此与乔和比蒂疏远，嫌弃老伙伴粗鲁的举止、寒酸的服饰。后来皮普得知资助人并非郝薇香夫人，而是当年墓地里偶遇的囚犯马格韦契，羞耻心与负罪感驱使着皮普停止接受资助，策划帮助潜逃回国的犯人马格韦契逃出英国，计划不幸失败，马格韦契
金小鸥
【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 730000】
重伤而亡。艾斯黛拉作为郝薇香夫人复仇男人的工具嫁给了本特莱·德鲁莫尔，皮普伤心欲绝，负债累累，加之马格韦契和郝薇香相继去世，大病一场，乔赶来照顾并还清债务。病愈后，皮普幡然醒悟，告别了伦敦浮华的生活，与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追溯失去的淳朴与美好，与乔和比蒂重修旧好，回归淳朴的友谊。随赫伯尔特远赴印度经商，闯荡出了自己的事业，走向心智的成熟。经年后回乡，与艾斯黛拉重归于好，携手走出重重雾霭。
一、皮普“远大前程”的幻灭
皮普对于“远大前程”的想象，由财富与爱情构成。一方面，他希望拥有可观的财富，成为一个人人尊敬的上流绅士；另一方面，他希望能够娶一见误终身的艾斯黛拉为妻。然而，无论是前程还是爱，皮普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幻灭。这使得“远大前程”这个标题充满了辛辣的讽刺。 财富方面，皮普本以为是郝薇香夫人资助了他，想要培养他成为上等人，等到社会地位、财富积累门当户对后好迎娶艾斯黛拉。然而结果却是囚犯马格韦契被抓回后判处终身流放澳大利亚，在那里马格韦契靠放羊、养牲口等农活赚了一大笔钱，他发誓要把皮普培养成上等人，以此作为多年来受到的屈辱和不公的反抗。这笔财产一夜之间被打上了肮脏、粗鄙、低贱的烙印，皮普感到了羞愧和耻辱，
作者简介：金小鸥，女，江苏射阳人，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英美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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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不再接受马格韦契的血汗钱。甚至在马格韦契重伤被捕之际，在文米克提示“动产”以暗示将马格韦契的财产运用法律手段划归皮普名下而免于充公之际，皮普毅然放弃了遗产的继承，即使负债累累，身无分文，日益窘迫。
经大病一场，皮普看破了财产的泡沫，不再追逐纸醉金迷的上流生活。转而远赴东方，在赫伯尔特的公司用自己的劳动脚踏实地、赚取财富。
令人唏嘘的是，在伦敦奢靡的生活让他与乔之间渐行渐远，伦敦再会时不知所措的举止、拘谨疏离的交谈，明明似曾相识近在咫尺，却已物是人非，相隔山海。皮普亲手葬送了年少时纯洁而质朴的友谊，他失去了无价的财富。而在皮普一无所有、心灰意冷之际，乔回到了皮普的身边，只有在皮普褪下上等人的面具的时候，他们的心灵才是没有隔膜、相偎生暖的。一切看似如东去春水，无法挽回的，原来都能溯回；曾经远隔山海的，横跨在他们之间的财富、地位、心理上的鸿沟，却一步就跨过去了，山海皆可平，尘埃落定，失而复得，芥蒂冰消，这是狄更斯保留了一丝人性的温暖和善意。
爱情方面，继承财产，接受教育，成为上等人后，皮普以为单方面卑微的爱恋会上升为平等的爱。然而，当皮普面对着始终保持着骄傲姿态的艾斯黛拉，曾经的卑微感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他们爱情的悲剧之处在于，爱情不是对称性的，他们之间只是皮普单方面的关怀与付出，那只是乡野少年的浮生愿，落入了贵族小的桃花源。艾斯黛拉的存在本身只是郝薇香夫人精心设计用来报复男性的工具，从他们在萨提斯庄园的初遇，从艾斯黛拉故意勾引皮普，皮普一见倾心从此泥足深陷，到艾斯黛拉欲拒还迎引得皮普欲罢不能，最终嫁给他人，让皮普肝肠寸断，“从我灵魂深处创口里涌出来的一泓鲜血，喷泉似的四散迸射”[1]，多年幻想化为虚无，每一步都被设计得分毫不差，皮普义无反顾走进郝薇香诡谲的世界，踏进陷阱，没了分寸，乱了进退，忘了得失。皮普深沉、执着、炽烈的爱在她眼里只是飞蛾扑火，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皮普陷得愈深，痛得愈彻骨，郝薇香夫人饮鸩止渴式的报复满足感就愈强。
从皮普的幼年到成人，艾斯黛拉就像是皮普一直在追寻的海市蜃楼，是他的善良，也是他的邪恶，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幻想。如今想来，艾斯黛拉像是一条金线，从记忆的重重黑雾中勾勒出了模糊的轮廓，照着他的从前和往后，照着他灰暗的前半生和光明的未来[2]。
二、“远大前程”的自我救赎
“远大前程”看似是皮普个人的人生际遇，将视野投射到全社会中，它其实是芸芸众生都不得不历的劫。面对“远大前程”的诱惑，唯一能与之抵抗的，是存在于每个个体内心深处的善良与爱，是世间唯一的自我救赎。
作为底层劳动人民，乔依靠自食其力的劳动过着清贫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他虽然只是一个平凡的铁匠，做着最苦最脏的营生，却有着干净透明的灵魂，平淡朴实，能在清平乐中保存着内心的纯良，小心地呵护着心中人性的一缕微弱烛光。不以权柄而惑目，不因惨变而易节。类似的还有比蒂——皮普小时候的玩伴，一个善良的老师，教皮普读书写字，完成了早期的教育启蒙，在皮普的心中埋下了本性善良的种子，因此在皮普历尽千帆，回归故里之时，繁华落幕，褪去铅华，本质仍是当初纯良质朴的男孩。在皮普幼年时，比蒂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虽然爱着皮普，仍能保持理性的头脑，保留自己的看法，自始至终都未被追名逐利的功利之心蒙蔽双眼，最终和乔走在了一起。也在皮普功败垂成之际向他敞开怀抱，给了他一处温暖的港湾以疗愈心伤、抚慰伤痛。我们庆幸皮普能够在“十有九人
堪白眼”[3]，历经世态冷暖时，还有一盏微光等着他。陋居的光从未熄灭，这束光抵挡得住物质的诱惑，坚守得住纯良的本心，照亮着后人踽踽独行的路。
作为中产阶级市民，文米克通过对工作与私人生活进行清晰的切割，为善良留下空间。由于法律辩护行业的特殊性，文米克在工作中必须保持近乎不近人情的清醒、理性与冷酷，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温情、善良人性的一面。只有当他回到瓦尔沃思庄园之后，褪去了精心织就的“例行公事”的画皮，文米克才能够释放真实的自我，亲手设计妙趣横生别具一格的城堡，照顾痴呆的父亲，与情人约会，和朋友皮普谈天。他也是个会费尽心思哄父亲开心的孝顺儿子，会细心周到地考虑到皮普的感受为身边人着想的贴心朋友，会为女朋友准备惊喜、编织甜蜜的周到情人。只有在家里，他才能够维持最后的尊严、善良与爱。
比起乔始终如一式的坚守，或许文米克对于当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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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才更有借鉴意义。现代的人总需要追求更好的物质享受，这本无可厚非，但很多人在追求的过程中迷失了本心，忘记了初衷。追求更好的物质基础是为了有条件和能力维系纯良的本心，建立自己的瓦尔沃思庄园，而不是被时代裹挟，失去了坚定立场、站稳脚跟的资本和支撑。爱与善良是救赎的守望者，是麦田的稻草束，也是奥斯维辛最后的看门人，放手是地狱，握住是希望。 三、“远大前程”的时代彩和当代启示
故事发生在维多利亚时期，18世纪的英国率先完成工业革命，生产力得到极大的提升，海外市场进一步扩大，经济飞速发展，物质生活相当繁荣。传统的农业文明被工业文明侵蚀，蒸汽机轰鸣的时代颠覆了传统的美德，兄友弟恭、君臣相得、淳朴友谊、忠贞爱情……都随着被蒸汽机车碾过的尾气消散在田园牧歌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会聚到城市，追求更多的财富和更高的社会地位，信仰坍塌，道德落败，纯良受到轻视鄙薄，投机取巧被奉为圭臬大肆追捧，人们抛弃了原始社会最为珍贵的美德，转而重塑一套适用于工业社会的规则准绳。许多人在社会的浪潮中就像一艘没有舵的大船，在越来越狂暴的大海上飘荡。对于“远大前程”的追求给了人们前进的勇气，也剥离了人们清澈的灵魂，终究不过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幻想。
《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时代背景与之有着惊人的相似。远在一个世纪之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美国国内被抑制的需求爆发，加之战争期间大量的财富积累，美国迎来经济发展的腾飞阶段，而此时大萧条还未到来，膨胀的物欲、繁荣的经济、社会上逐渐盛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乐主义等，喧嚣的20年代充斥着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美国梦，而它的核心含义在于，任何人在美国，只要勤劳勇敢，无畏艰险，总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出美好生活。黛西之于盖茨比，就是美国梦的物象存在，就是盖茨比对梦想的追求和对上流阶层的渴望，就是盖茨比的“远大前程”。而结局却是，美梦破碎，盖茨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隐藏在大时代繁荣的表象背后的是动荡和不安。资本主义向每一处渗透着其爪牙，财富向金字塔顶层汇聚，而穷人日益受着资本家的压迫，贫富分化十分严重，阶级矛盾激化。“资产阶级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肮脏的和血淋淋的，随时都要向外扩张。”天地为熔炉，万物为薪炭，血泪并煎于其中。被压迫、剥削到极致的人民对于所谓建立于理性之上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和动摇。
狄更斯在他的作品中揭露出了这个时代背后社会的罪恶，同时以自己的价值观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引导着读者。他对于善与恶、罪与罚的态度，强化因果报应，呼唤良知的回归。在日益世俗化的世界保持或者重组道德价值观。
每个时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和背景，但大抵诱惑都是差不多的。两百年前的狄更斯早已洞察这一切，农牧时代的“远大前程”或许只是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工业时代是更快的坐骑、更豪华的宅邸，现代是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力……
“远大前程”的诱惑，恰如前行的人们遇到的重重雾霭，当我们回归善良，内心成熟而强大之时，正是晨雾消散的时候。结尾处艾斯黛拉与皮普携手走出荒凉破败的萨提斯庄园一瞬间，当初满怀忐忑与不安的瘦弱男孩怯生生地走进庄园的剪影，穿越了数十年的光景，扑簌簌跃然纸上。
沼泽地的罪与罚，萨提斯庄园的情与仇，“远大前程”的连横与合纵，夜雾散处，月华皎洁，静穆寥廓，再也看不见憧憧幽影。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昏星渐落后，经过夜幕的重重洗礼，在万缕晨曦中重升
天际，演绎出万丈光芒。
参考文献
[1][英]查尔斯·狄更斯.远大前程[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2][英]查尔斯·狄更斯.双城记[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19.
[3][清]黄景仁.杂惑[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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