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夫山上追寻自我——奥尔罕·帕慕克的《黑书》解读

内容提要《黑书》大约是奥尔罕·帕慕克作品中最复杂诡异的一部作品, 其中涉及大量的伊斯兰苏非神秘主义哲学。本文结合苏非神秘主义哲学中“人主同一”、神爱等理论, 分析了小说主人公卡利普的追寻之路与土耳其民族在现当代的追寻之路两相映照的关系, 论述了小说
的核心主题在于: 诠释“自我的秘密”, 阐释“发现自我”在个人与民族的追寻之旅中的重要性, 揭示土耳其民族在现当代国际环境中一心“做他人”这一角追求中的必然与谬误。
关键词卡夫山追寻自我苏非神秘主义
一、《黑书》涉及的一些宗教哲学背景
《黑书》与其说是一部文学作品, 毋宁说是一部哲学著作, 它对伊斯兰教苏非神秘主义哲学作了生动的展现, 并使这种哲学在新的时代环境中焕发出新的光彩和意义。帕慕克在《黑书》扉页上引用了《伊斯兰百科全书》中的一段话: “伊本·阿拉比曾经信誓旦旦地说, 他的一位圣人朋友, 灵魂升上了天堂, 途中抵达了环绕世界的卡夫山, 他观察到卡夫山本身被一条蛇包围着。如今, 众人都知道世界上其实并没有这么一座环绕世界的山, 也没有这么一条蛇。”这段引文为整部小说定下了苏非神秘主义式的“追寻”基调。
卡夫山是伊斯兰神话传说中环绕世界的一座高山, 既神秘诡异, 又险恶威严, 山体被蛇围绕, 山上住着美
丽的神鸟“凤凰” ( simorgh ,《黑书》中译本译为“骏鹰”, 有一处译为“青鸟”。神话中Simorgh 是百鸟之王, 并且从波斯细密画插图中的有关描绘来看, 与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凤凰”类似, 故国内波斯文学界一般译为“凤凰”) 。苏非神秘主义兴起之后, 有关卡夫山的神话传说进入到苏非神秘主义中, 往卡夫山之旅成为一个重要的苏非修行隐喻。波斯著名苏非诗人、思想家阿塔尔(Atār ,1145 —1221) 的长篇叙事诗《百鸟朝凤》(《黑书》中译本译为《鸟之会》, 译者误将阿塔尔注释为土耳其诗人) 即是讲述了一个有关追寻的故事: 鸟儿们决定前往卡夫山, 去朝拜百鸟之王“凤凰”。鸟儿们的卡夫山之旅遭遇了无数的艰险, 在这个过程中, 很多鸟儿经不起考验被淘汰, 最后只有三十只鸟儿克服重重艰难险阻, 最终抵达目的地。但是, 这三十只鸟儿没有到什么“凤凰”, 这时它们忽然觉悟: 我们自己这“三十只鸟”即是“凤凰”。阿塔尔在这个故事中, 巧妙运用波斯文中“三十只鸟” ( si morgh) 与“凤凰” ( simorgh) 拼写完全相同的特点, 阐述了苏非神秘主义中“人主同一”的思想。
苏非派是伊斯兰教内部衍生的一个神秘主义派别, 萌发于7 世纪末, 8 世纪开始逐渐流行于阿拉伯地区。9 —10 世纪逐渐组织化、制度化, 涌现出一些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家和理论家。11 —17 世纪是苏非神秘主义的兴盛时期,其影响达至北非、小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阿拉伯半岛、波斯、北印度、中亚乃至中国西北部穆斯林地区, 其中不少苏非派修道团生存至今。
苏非神秘主义分为实践和理论两部分。其理论核心是主张“人主合一”, 即人可以通过自我修行滤净自身的心性, 在寂灭中获得个体精神与绝对精神(真主安拉) 的合一, 以此获得个体精神在绝对精神中的永存。
实践修行包括内省式的沉思冥想和外在实践, 比如: 跳旋转舞、用尖锐器物刺击身体、重复不停地摇头赞念等。其中一些外在修行方式被传统教派视为异端。因苏非派奉行苦行修道, 因此又被统称为“苦行僧派”。各个苏非修道团都有各自的名称, 彼此独立, 各个教团之间修行方式也不尽相同。不论什么样的修行方式, “人主合一”是苏非派功修的最高目的、最高精神境界, 是苏非神秘主义的核心。其经文依据是《古
兰经》[①]7 : 29 : “你们要像他创造你们的时候那样返本还原。”《》35 : 18 : “洗涤身心者, 只为自己而洗涤。真主是唯一的归宿。”《》2 : 46 : “他们确信自己必定见主, 必定归主。”
“人主同一”是苏非神秘主义核心“人主合一”思想的分支, 其特征是“我即真主”。“人主同一”与“人主合一”是对同一个问题的不同解释。《》中, 真主用泥土造阿丹(亚当) , 将自己的精神吹进阿丹体内, 阿丹由此获得灵魂而具有了生命。因此, 人的灵魂(精神) 来自真主。“人主同一”论以此认为人的灵魂(精神) 与真主是同一的, 而“人主合一”论以此认为人应当寻求个体灵魂(精神) 回归真主, 实现与绝对精神的重新合一。
最早提出“人主同一”观点的是波斯苏非圣徒哈拉智(Hallāj , 858 —922 , “哈拉智”这一姓氏的本意为“弹棉花者”,《黑书》中译本中的“制棉被师傅”、“制棉被学徒”皆系误译, 应译为“哈拉智信徒”) , 他在修行的迷狂中声称“我即真主”, 因被视为异端而被处死。“人主同一”的思想因异端彩强烈而始终未成为苏非
神秘主义的主流, 但仍被后人有所继承。除了阿塔尔的《百鸟朝凤》影响较大之外, “人主同一”的思想还被“侯鲁非教派”(Horufiyyah , 《黑书》中译本译为“胡儒非教派”) 所继承。侯鲁非教派的名称源自阿拉伯语与波斯语共同的一个词“字母” (horuf) , 该教派将《》一些章节开头的单个的字母神秘化, 认为字母中蕴藏着安拉造世的秘密, 进而将人脸上的五官和纹路勾勒成字母, 认为世界之谜与人脸孔上的字母奥秘密切相关。该教派最核心的教义是认为安拉(للها) 之名写在人的脸上: 字母ا是鼻子, 两个ل ل是两个鼻孔, ه是眼睛, 从而认为“人之中显现安拉的本原”。[②]这一理论的经文依据是《》50 : 16 : “我比他的命脉还近于他。”真主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 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体现了真主的存在。该教派创始人法兹尔·安拉(Fazl Allāh , 1340 —1394 , 《黑书》中译本译为“法兹拉勒”) 在1386 年自称为真主安拉的化身, 后被处死。该教派因在波斯境内被镇压, 转入小亚细亚传教, 与当地的苏非神秘主义派别“比克塔西教派” (Bektāshiyyah ,《黑书》中译本译为“拜塔胥教派”) 结合, 在奥斯曼土耳其盛行, 尤其为禁卫军所信奉, 奥斯曼王室成员也有不少是其信徒。但终为正统教派所不容, 在历史上多次被镇压或禁止, 但总是屡禁屡现。1923 年土耳其共和国建立之后, 又再次被取缔, 但二战之后又再次秘密兴起。阿塔尔在《百鸟朝凤》中描绘的前往卡夫山的朝觐之旅成为“侯鲁非教派”和“比克塔西教派”很多信徒的终生向往, 他们希望通过这一艰苦卓绝的追寻之旅, 最终实现“我即凤凰”这一“人主同一”目标。
《黑书》中的主人公一是卡利普(Ghālip) , 一是年长卡利普二十多岁的堂兄、著名专栏作家耶拉(Jalāl) , 他们的共同姓氏“撒力克” (Sālik) 意即: 奔走在追寻之路上的苏非修行者。而“卡利普” ( Ghālip) 一词是
奥斯曼帝国著名的苏非神秘主义诗人谢赫·卡利普(Sheyh Ghālip , 1757 —1799 , 《黑书》中译本译为谢伊·加里波) 的名字“, 耶拉”(Jalāl)则是著名的波斯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家、诗人鲁米(Jalāl2ol2Din Rumi , 1207 —1273 , 即莫拉维)的名字。两位主人公名字与姓氏的象征寓意揭示了该小说苏非信徒卡夫山之旅式的追寻主题。
二、《黑书》的线索
在阿塔尔的“我即凤凰”这一命题中, “我”并非原点的“我”, 而是追寻终点的“我”, 是经过种种精神历练之后已然觉悟的“我”。倘若没有经历追寻的过程, 一个原点的“我”是无法觉悟到“我即凤凰”的。因此, 追寻的过程在本质上是一个“成为凤凰”的过程。当“我”还没有成为“凤凰”时, 这个“凤凰”就是外在于“我”的一个“他人”。因此, 卡夫山之旅必然面临一个“做他人”的命题。因此, 《黑书》呈现的第一个命题便是“谁都梦想成为他人”, 小说讲述了形形的梦想成为“他人”或正在做着“他人”的故事。
卡利普深爱着的妻子如梦神秘失踪, 同时与如梦关系密切的同父异母兄长
耶拉也离奇失踪。卡利普寻如梦的行动转变为寻耶拉, 因为只有到耶拉才能到如梦, 而要到耶拉就必须彻底了解耶拉, 而要彻底了解耶拉就必须钻进耶拉的内心, 了解他所思所想的来龙去脉。因此, 卡利普寻耶拉的过程即是“成为耶拉”的过程。于是, 耶拉在整部小说中成为卡利普的卡夫山上的“凤凰”, 而这个“凤凰”在初始阶段是外在于卡利普的“他人”。如梦这个角是卡利普“自我”的象征(将
在后文论述) , 如梦(自我) 的失踪使卡利普不由自主地踏上了“做他人”的卡夫山之旅。
耶拉在几十年的专栏作家生涯中, 卷入侯鲁非教派在当代土耳其的秘密活动。卡利普为了到耶拉, 仔细阅读耶拉几十年来的专栏文章, 希望能从中到一些线索, 却无意中踏进耶拉所介入的侯鲁非世界, 要了解耶拉就必须解开侯鲁非教派的文字之谜。由此, 卡利普对耶拉的追寻与侯鲁非教派在当代土耳其的秘密兴起交织在一起。
在“卡利普想成为耶拉”这条线索牵扯出的众多“做他人”的故事中, 最核心部分是现代土耳其人一心想成为西方人。班迪师傅做工精良、栩栩如生的木制模特, 只因长着一副土耳其人的面孔, 便不到销路, 因为土耳其人不想看到一套时髦的衣服穿在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模特身上, 而喜欢看到它们穿在西方脸孔的模特身上, 这样“当他披上这件外套时, 他相信自己也跟着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因为“当今的土耳其人不想再当‘土耳其人’了, 他们想当别的。⋯⋯客户其实不是要买一套衣服, 而是要买一个梦。他们真正想要购买的是一个梦想, 希望能变成像穿着同一件衣服的‘别人’。”[③]班迪师傅祖孙三代皆是侯鲁非信徒, 并把侯鲁非教派的文字之谜透露给了耶拉, 他们的地下模特世界也正是侯鲁非教派在土耳其秘密发展的象征。由此, 现代土耳其人一心想做西方人的原由又与侯鲁非教派在土耳其衰亡、其文字之谜失落等命运交织成一条线。广州黄埔造船厂
“谜” ( serr , 也译为秘密、隐秘) 是苏非神秘主义的一个重要概念, 指引领信徒踏上认识真主之道的那种
精髓。在《黑书》中,“谜”被侯鲁非信徒诠释为一个文化的“中心”,“若一个文化失去了‘谜’的概念, 便丧失了它的中心”, “这个文化的思想也就失去了平衡”。(329 页) 侯鲁非教派在度过17 世纪的黄金年代之后, 由于遭受镇压, 一夕之间从地面消失, 其信奉的文字之谜随之失落, 人们再也读不出自己脸孔上的文字与意义, “从此以后, 我们的脸孔变成空白一片, 再也没有任何根据可以从中读出什么, 我们的眉毛、眼睛、鼻子、目光和表情只剩下空洞, 我们的脸不再具有意义。” (330 页) 前面讲到, 侯鲁非教派文字之谜的核心即是人的脸孔勾画出真主安拉的名字, 让人认识并觉悟到“我即真主”。在这一命题中蕴含着“真主”是“我”的另一个“自我”这一概念, 正如《黑书》所言: “世界之所以如此神秘, 是因为一个人的身体里躲藏着第二个人, 两个人就像双胞胎一样共同生活着。” (364 页) 脸孔失去了意义, 意味着一个人的“自我”失落。失去了谜之概念(文化中心) 、失去了“自我”
的土耳其人失去了自己的历史记忆, 卑躬屈膝, 再也无法“做自己”,被一个外在于自己的“凤凰”般的目标吸引着, 一步一步地、不可避免地最终陷入“做他人”的命运, 就如同卡利普, 因为失去了如梦而不由自主地踏上“做耶拉”的命运。由此, 卡利普个人的角追求, 借由侯鲁非教派的兴衰这一中介, 与土耳其整个民族在现代国际环境中的角追求交织在一起, 成为《黑书》的核心线索。
在追寻之旅初期阶段的耶拉看来, 失去了“文化中心”、失去了“自我”的民族, “做他人”是其重新获得幸福的必由之路。因此, 当班迪师傅的儿子向耶拉诉说, 土耳其人日常生活中的纯正姿势因西方电影的侵袭而改变, 其父亲为
此痛心疾首之时, 耶拉却认为, 这些不文明的姿势, “这些使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的各种动作, 事实上是对我们的惩罚, 斥责我们坚持要做自己。” (67 页) 在耶拉看来, 一成不变、不求更新的姿势必遭漠视, 难逃其被肢解的命运。这里, 被肢解的模特儿影射了奥斯曼帝国崩溃时被西方列强宰割的命运。耶拉的专栏文章“阿拉丁的店”既写出了店中承载着历史记忆的很多物品都无情消失的事实, 也对土耳其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粗制滥造的国货和人们的盲从心理, 以及低下
的国民素质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在耶拉看来, 这样的国民素质也需通过“做他人”的卡夫山之旅才能实现脱胎换骨的目的。当班迪师傅的儿子告诉耶拉, 其父亲坚信“总有一天幸福会降临, 人类将不会再模仿别人”之时, 耶拉心中想的却是: “这假人必定也和我一样, 渴望能快点逃离这座满是灰尘的死寂地窖, 探出
地表透气, 在阳光下观察别人, 模仿他们, 努力变成另一个人, 从此以后和我
政党监督们一样生活在幸福快乐中。”(67 页)
在追寻如梦的早期阶段, 卡利普的思想也同样如此。当如梦的前夫向卡利普义愤填膺地讲述, 西方的文化入侵“把我们变成一没有过去、没有历史、没有时代背景的游魂” (136页) 之时, 当如梦前夫以自己从事左翼运动的失败经历来描述“做他人”的荒谬———“我们乐观地认为, 当我们变成另一个人、又变成另一个、再另一个之后, 还能够返回我们原初的身份, 幸福快乐, 这都是骗人的” (138 页) 之时, 在卡
利普的眼中, 如梦前夫的言谈举止呈现为一种令人不以为然的滑稽可笑。当卡利普走进耶拉曾经参观过的地下模特世界, 班迪师傅的孙子慷慨激昂地讲述其祖父的理想之时, 与耶拉一样, 卡利普从那些假人模特
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土耳其人身上的种种落后粗鲁的毛病和茫然悲伤的表情。因此, “当另一个人的拙劣模仿者, 还是当一个没有过去、记忆和梦的自己?” (213 页) 面对这个问题, 卡利普毅然决然选择了要成为耶拉, 要成为另一个人的模
仿者, 即使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卡利普的选择也是土耳其民族在现代国际环境中的角选择。
三、耶拉的觉悟
“一直深信人们只要活着就会去模仿别人, 就会渴望当另一个人” (125 页) 的耶拉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倚着清真寺的墙壁审视自己, 坠入一种“喜悦之境”(124 页) 。清真寺在这里象征了宗教促使人内省的功能。在苏非神秘主义术语中, “喜悦” (bast) 指灵魂的一种舒张、扩展状态,[④]往往是人在获得觉悟
羟氨苄青霉素胶囊时的心灵状态。的确, 终日奔波着想成为另外一个人———“他”的耶拉,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 在疲惫与空虚中放松下来, 不再想模仿“他”时, 忽然间获得了心灵的觉悟, 认识到自己一心渴望成为的那个人“他”, 其实是从自己的生活经历中一点一滴地被塑造出来的, “他”不是别人, “他就是我, 我自己”(124 页) 。
tpg1获得觉悟的耶拉终于长出一口气: “我成为了他。”(124 页) 贯穿在耶拉的觉
悟中的正是阿塔尔的“我即凤凰”这一理念。
关于卡夫山之旅, 没有获得觉悟的修行者往往将“凤凰”视作一个外在于“我”的“他人”, 其目标是“我”最终变成“凤凰”, 其着眼点是在追寻终点的“凤凰”上, 其过程是改变, 乃至抛弃、泯灭原有的“自我”, 最终实现变成“凤凰”这一心理期待。帕慕克在《黑书》中将之阐释为一个人一心一意地想成为“他人”的过程。这种追寻的特征表现为对终点目标的狂热崇拜。已然觉悟的耶拉在其专栏文章“我们全都在等他”中, 在既没有否定神性“他”存在的前提下, 层层推理出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宗教拯救终将成为虚妄, 论证了所谓救世主与达贾尔(dajāl , 假救世主)其实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将希望寄托在“他”的化身救世主身上也同样荒谬, 所有被视为真主的化身或救世主之人, 随着其肉体的被
处决, 寄托在其身上的希望即成为虚妄与荒谬。因此, 不论是对西方的狂热崇拜, 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救世主身上的宗教狂热, 都是把追寻的目标锁定在一个外在
于自己的“凤凰”身上。然而, 随着“凤凰”子虚乌有的荒谬性被揭示, 这一追寻的过程也就随之变得荒谬。
卡夫山之旅在苏非神秘主义的本意中, 着眼点是在“我”追寻“凤凰”的过程上, 这是苏非的修行之旅, 其过程是一个不断认识自我、发现自我、觉悟自我的精神历练之旅, 在这个过程中“凤凰”起着督促修行者观照“自我”的作用。的确,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卡夫山, 因为追寻的过程本身就是卡夫山; 也没有
什么蛇, 因为阻碍追寻的种种欲念即是蛇; 终点更没有什么凤凰, 因为觉悟的“我”就是“凤凰”。一切的一切, 追寻本身才是关键, 正如小说所引用的鲁米的诗句: “我还要寻你多久, 一栋房子又一栋房子, 一扇门又一扇门? 还要多久, 从一个角落到一个角落, 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272 页)
充盈在追寻过程中的是爱, 对真主的爱。神爱学说是苏非神秘主义极为重要的一个理论, 它认为人只有淹没于对真主的神秘之爱中, 焚毁私欲, 灵魂才能
得以净化, 才能达到爱者(指人) ———爱———被爱者(指真主) 三者和谐完
美的统一。因此, 神爱被苏非神秘主义视为人觉悟真主存在的根本途径。[⑤]爱的过程即是苏非的修行过程, 也是追寻者获得觉悟的过程。正如《黑书》中“三剑客”所言:“爱是一种追寻”(95 页) , 卡利普也正是出于对如梦的爱才踏上
了追寻之旅。《黑书》讲述了重重叠叠的众多爱情故事, 它们几乎都是波斯古典诗歌中神爱故事的幻化。在这些故事中, 最核心的是鲁米与夏姆士(《黑书》中
译本译为“贤姆士”) 的故事。[⑥]
中央排水系统聆听了“三剑客”关于“这个秘密就是爱⋯⋯关键的字眼就是爱” (97 页) 的忠告之后, 耶拉用专栏文章“吻”表达了自己爱的情感的苏醒。已然觉悟的耶拉在“我必须做自己”的信念中, 对历史上的“夏姆士之
死”这桩疑案作了全新的阐释, 他认为是鲁米杀死了夏姆士。鲁米杀死夏姆士这一杜撰故事, 其主旨并不在于揭示谁是凶手, 而是在于阐述爱的目的不在所爱对象, 而在爱的过程, 即
中美经济关系追寻的过程, “寻的过程变得比结果更为重要”,“最根本的并不是爱人, 而
是‘爱’, 爱人只是一个借口。” (281 页) 夏姆士之死使鲁米消除了一个外在于“我”的“他人”, 从而使鲁米的追寻之旅避免了陷入“做他人”的荒谬。
那么, 在这个追寻的过程中是什么促使人从“做他人”的思维逻辑转变为“做自己”,从而发现自我, 获得“我即凤凰”的觉悟呢? 是镜子。苏非神秘主义认为: 宇宙是安拉之镜, 而人的心灵是宇宙之镜。[⑦]正如《黑书》中老专栏作家所言: “我们之中, 能有几个具备真胆识的人, 知道他们自己便是整个宇宙,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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