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海曶鼎，又名鼎，是西周中期的青铜器㊂乾隆年间毕沅得之于西安,①现在唯有铭文拓本传世，鼎本身已不知所踪，或云毁于兵火,②或云毕沅卒后其后人将鼎沉于太湖㊂③
曶鼎铭文(见图1)有数种传世拓本④，大致可以分为未剔本和已剔
本两类，拓本多有缺字，总字数在四百字上下㊂铭文内容共有三段，分别是周王与井叔对曶的册命赏赐，以及两个与曶相关的案例㊂
曶鼎铭文自发现以来即受到重视，对西周社会㊁经济㊁法律等方面的研究均具有重要的意义，但因为铭文篇幅较长且缺字甚多，对其理解长期以来聚讼不已㊂本文拟对曶鼎铭逐句集释，以期能在前人的基础上更好地理解本铭，若有错漏，祈请同道批评指正㊂一 铭文第一段
(一)铭文释文
唯王元年六月既朢乙亥，王才(在)周穆王大(太)室㊂王若曰：曶，令(命)女(汝
腾飞电开水器)(更)
(司)卜事，赐女(汝)赤5
51①②③
④黄海，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㊂
毕沅㊁阮元:‘山左金石志“卷1.19，清嘉庆二年仪征阮氏小琅嬛仙馆刊本㊂阮元:‘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卷4.40，清嘉庆九年自刻本㊂关于沉之太湖的记载，见光绪年间吴士鑑的题识，吴士鑑题识可见严一萍编‘金文总集“，艺文印书馆,1983，第712页㊂
关于曶鼎铭传世拓本，可参见李朝远‘曶鼎诸铭文拓片之比勘“,‘上海文博“2009年第
1期㊂∗
∗
图1 曶鼎铭文拓片
资料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殷周金文集成(修订增补本)“编号02838，中华书局,2007，第1519页㊂市㊁Ѳ，用事㊂ 曶受休命于王㊂曶用丝(兹)金作朕文孝(考
)
()牛鼎，曶其万年用祀，子子
明报孙孙其永宝㊂
(二)铭文集释1.唯王元年六月既朢乙亥，王才(在)周穆王大(太)室刘心源1902①：铭文首段叙述了作鼎的缘由㊂本句中的缺字当补为
室 ㊂郭沫若1932：本器应该是孝王时器㊂铭文第一段有 穆王大室 ，可知本器必在穆王之后，第二段铭文中出现的效父当即效父簋中的效父，第三段铭文中出现的 匡 当即懿王时期匡卣中的 匡 ㊂ 6
51①‘曶鼎铭文集释“中经常出现的著述名称一律使用简称，著作完整信息可查阅本文之后的‘ 曶鼎铭文集释⓪引用著作索引“㊂
吴其昌1936：以历谱推之，该器为孝王元年器㊂
容庚1941：此器作于王元年六月乙亥，穆王大室或非数月所能成，所以不当是恭王时器㊂铭文中的匡可能即匡簠(笔者按：今作匡卣)中的匡，所以定此器为懿王时器㊂
董作宾1941：通过月相定点所排历谱，可知曶鼎当为恭王时器，该句所述时间为恭王元年㊂ 陈梦家1955：此鼎应是懿王时器，主要是因为，第一，本句中有 王在周穆王大室 ，所以时代在穆王之后；第二，铭文记录 元年六月既望乙亥 与師虎簋 元年六月既望甲戌王在杜 ，两者年月和
既望相同而日辰地点不同，后者是恭王时器，右者井伯，则此器应在恭王之后；第三，井叔与免器的右者井叔是一个人，后者属于恭王㊁懿王之时；第四，本器铭文中的匡可能与懿王时的匡卣之匡是一个人；第五，本器作器者可能与蔡簋㊁大師虘簋的宰曶是一个人㊂郭沫若依照第一点和第四点定为孝王时器，我们改移前一王，定为懿王时器㊂
姚孝遂1962：郭沫若先生认为本句中的时间是周孝王元年，主要依据之一是铭文中的 效父 与效父簋中的 效父 为同一人，而效父簋中的 休王 即周孝王㊂现在，郭沫若先生已经放弃了 休王 即 孝王 的说法，所以曶鼎是孝王器的说法便失去了必要的依据㊂匡卣铭中有 懿王在射卢 , 懿王 乃生称，匡卣中的匡与曶鼎中的匡当为同一人，所以匡卣与曶鼎当同为懿王时器㊂本句中的 王元年 当为周懿王元年，此铭乃追记各事，铸鼎当在周懿王二年㊁三年之间㊂ 谭戒甫1963：通过‘西周历谱“进行推算，该句所述时间在孝王元年㊂关于 周穆王大室 ，金文所载的某宫多有太室，这里特别表明周穆王，当是指周穆王自己所兴建的宫中太室㊂
松丸道雄1984：关于本器的年代，有恭王㊁懿王㊁孝王诸说，但均非定论，在现阶段还不可确定其属于哪一个王的时期㊂
张闻玉1988：从实际天象出发进行考察，曶鼎当为懿王元年器，绝对时间为公元前916年㊂
ʌ按ɔ本句说明了册命的时间和地点，句中的争议在于所述时间 王元年六月既望乙亥 究竟属于西周哪一王的时期㊂目前学界对此主要有三种说法，分别是恭王说㊁懿王说㊁孝王说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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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王说由郭沫若先生提出，但正如姚孝遂先生所言，其论据有一定问题，故孝王说恐难成立㊂
关于恭王说和懿王说，诸家论据各异，涉及月相四分说与月相定点说的讨论①，且依据的历谱各不相同㊂所以，正如松丸道雄先生所说，在现阶段还不可确定曶鼎属于哪一个王的时期㊂
目前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因为本句的 王在周穆王大室 ，所以本句所述的时间以及曶鼎的制作年代，一定在周穆王之后㊂2.王若曰：曶，令(命)女(汝)
(更)乃祖考(司)卜事,
赐女(汝)
赤市㊁Ѳ，用事
钱坫1797: 曶 是人名,‘论语
“中有仲忽,‘汉书㊃古今人表“中作仲曶,‘说文解字“中无 曶 字而有 字, 曶 应即 字古文㊂字为 更 ㊂
令 字即 命 , 命 古用 令 字㊂ 字,‘古尔雅“以为即
环 字㊂
连环可解也阮元
1804：字通 赓 ，续也㊂刘心源1902：本句首字当补为 王 ㊂ 曶 是作器者之名,‘说文解字“中作 ㊂即 更 字，意为 更代 ㊂ 即 环 字，象形，金文辞例甚多㊂
郭沫若1932：本句首字补为 王 , 用事 前两缺字补为 市 与 旂 ㊂作器者名释为 ㊂于省吾1933:
旧释为 环 字，庄子谓 连环可解也 ㊂此字似为象形字,
市 为同用之物，非玉环之环，但其到底为何物，不得而知㊂
柯昌济1935: 更乃祖考司卜事 ，盖其先为卜官,‘周礼㊃冢宰“中有太卜一人㊂
陈梦家1955：作器者名应为 ㊂本句大意是说，王命嗣其祖考为8
51①月相四分说由王国维先生在‘生霸死霸考“一文中提出，从者有吴其昌㊁白川静㊁倪德卫等中外学者；月相定点说由董作宾先生在‘ 四分一月说 辨正“一文中提出，其说
本自汉代的刘歆，从者有陈梦家㊁刘启益㊁彭裕商㊁张闻玉等学者㊂主张两说的学者自
20世纪初开始，即辩论不已，直至今日仍未有定论㊂具体情况可参见叶正渤‘20世纪以来西周金文月相问题研究综述“,‘徐州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5期㊂
司卜，并有所赏赐㊂
阿荣旗一中徐中舒1959：旧释为 曶 的字，或隶定为 ，实为 昌 字，是 歌唱 的本字㊂
谭戒甫1963：本句中 更 的意思是继承㊂古代重神事，卜是借知神意的，此处虽然只是 司卜事 ，但地位当不低㊂ 用事 之前的两缺字当补为 市 和 旂 ㊂关于 赤
，郭沫若在‘金文余释之余“中说: 像贝介二叶相连形，乃蛤的初文,
，仍为市的一种㊂
‘诗“言 韎韐 ，韎为茅蒐所染绛，故言赤;
，合韋为之㊂ 以前学者多认
为环，仅得形似；形音义都明确了㊂还有学者释为吕，音通为甫，亦即黼，故市即黼黻，亦言之成理㊂
白川静1968: 王若曰 是册命的传达之语，此册命非常简略㊂作器者，也被释为曶，此字从手从曰，是以手开启金縢载书之象，是启钥见书之义，因而有不同于‘说文解字“中曶的意思，现释为㊂ 更 是嗣续之意，本句是说嗣袭祖考的职事㊂之家族，在克钟有士，在蔡簋上有宰，是有权势的家族，但在此仅仅命其嗣袭司卜之官，赐予物只有市和旂㊂册命在元年进行，与其认为家有嗣袭之事，不如认为是由于新王的即位而认证旧职，可能只是形式上的册命㊂正因为如此，廷礼和赐予都变得简略㊂笔者认为卜事大概是的家职，而士㊁宰之职另有任命㊂赤市，即赤黼事㊂册命时赐市㊁旂，金文多见，是懿孝时期的通例㊂册命赐予之事在本句结束，没有对扬之语，对扬的铭文记于铭文下文受到井叔赐予的内容之后㊂评剧宋丽
李学勤1985: 用事 前的两缺字可补为 市 与 鸾 ㊂作器者名为曶，字或释为 或 昌 ㊂郭沫若先生原释为 ，晚年重版‘奴隶制时代“时改用 曶 ㊂近年湖北随县擂鼓墩一号墓出土漆器上有 匫 字，可以证明将本器作器者名释为 曶 是正确的㊂ 曶 是周代常用人名，传世古书多写为 忽 ㊂周王册命曶的话中，没有明说曶的官职名称，只说叫他继祖㊁父管理占卜，这样的例子在册命铭文中常见,
深圳市水务局
‘周礼“中的太卜应该与此处的 司卜事 职权相当㊂‘铭文选“①1988：此器的曶称其祖考司卜事，而曶壶之铭称其祖考为951①
即‘商周青铜器铭文选“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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