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文化与鸟崇拜

良渚文化玉器鸟形象看史前社会的鸟崇拜
垫江教委
内容提要:对鸟的崇拜,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古代,至少在7000年前的河姆渡文化中就已出现。随着人类征服自然能力的提高和人的地位的上升,原始先民逐渐由图腾崇拜转向祖先崇拜。本文力图透过良渚文化玉器上出现的大量鸟形象这扇窗,再结合有关鸟崇拜的各种文献记载,和当时的一些鸟崇拜民俗活动,来对原始先民中鸟的祖先崇拜作一小小的看法。
关键词:良渚玉器  史前社会  鸟崇拜  图腾崇拜  祖先崇拜
贾鲁河
良渚文化是新石器时代晚期,分布于长江下游,以江浙太湖流域为中心的古文明。据放射性碳素断代,年代约为距今5300——4200年。[1]从良渚文化遗址出土的大量器物中,玉器占了绝大多数,而且大多制作精美,尤其在刻有纹饰的器物上,鸟图像的频频出现,并不仅仅具有装饰意义,显而易见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巫鸿先生认为,“在一特定时期和文化体系中人们所创造的艺术与文学(包括口头文学)应互相平行,都反映当时人观察、理解和表现世界的特殊角度、观念。”[2]良渚文化玉器中的鸟崇拜就是这种特殊意义下的特殊角度、特定观念的具体显现。
良渚文化玉器鸟形象,大致可分为圆雕玉鸟和刻划鸟纹。圆雕玉鸟多为片状,鸟身较圆,两翅垂向尾部;背部雕刻细致给人以俯视玉鸟之感。刻划鸟纹多为侧面,鸟身呈圆形,翅与头都很小,鸟形象较抽象或简洁,似乎处于衬托、从属地位。
反山墓地出土的一玉鸟(图1),长5.5厘米,宽5.8厘米,整体近似三角形,片状。头部前凸,翅较小,伸展向后,平尾,眼于头的上平面,双眼大而圆,极度夸张。[3]类似的玉鸟在不同地区的良渚文化遗址中出土了多件。这些玉鸟大头,大身,小喙,小翅,绝非鹰类,疑为鸠鸟。鸟的背面琢法精致。眼于头的上平面而向上,部分玉雕形象眼较大,且有多重环线装饰。取景方式为近观,表现鸟刚刚起飞的样子。简约、古朴,造型中绝少夸张。表现了一种为原始的鸟崇拜,即对鸟本身特征的崇拜。
反山墓地出土的冠形器(M22:11),高4.2厘米,宽3.85厘米,片状,梯形。中部浮雕兽面纹,大眼,阔鼻,嘴扁而宽。眼廓、鼻、嘴皆饰细阴线纹。兽面左右侧的上方,各饰一团形纹样,形象极难辨认,学者认为“鸟头向外,单圈小圆眼,尖喙细颈,椭圆形鸟翼,翼中有重圈”。[4]反山这一玉饰上鸟纹的形象不甚明了,在瑶山出土的冠形器(瑶山M2:1)(图2)上,这种鸟纹的形象就很明确了。器高5.8厘米,宽7.7厘米,梯形。中下部有孔,孔之
上部有细阴线刻神人兽面纹,神人两侧各一侧身鸟纹,鸟头较大,以眼为中心有多层阴刻圈,尖喙,有冠,细颈,翅为四边形,小于鸟头,但不知为何鸟。[5]神人双臂及两旁神鸟羽翼采用一致的卷云纹,仔细观察这些玉器纹饰,不难发现鸟与兽形象某些组成部分的惊人一致,尤其是鸟身与兽眼。这种纹饰上的互渗似乎反映了属性的相互依靠。神人兽面纹两侧鸟首相外的鸟形象,烘托了神人借助鸟羽化升天的意境。与玉鸟颇具神似的玉冠状器、玉三叉形器、玉璜等,正反映当时鸟图腾崇拜的兴盛。
美国弗利尔博物馆所藏的三件良渚式玉璧(图3),各以阴线刻绘一只小鸟站立于“有角的跑门”上。三件玉璧之一的侧边上,又线刻了四个花纹单位,各饰以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或一个鱼骨架,故在整个周围边线上,共有二只鸟,二条鱼,鸟鱼之间又刻绘似雷纹的回转线条。巫鸿先生在《东夷艺术中的鸟纹》一文中,认为此神秘鸟纹是《尚书•禹贡》中“淮海惟扬州,彭蠡既豬,阳鸟攸居”中的“阳鸟”的具体表象。更进一步解释了“阳鸟”就是当地所住的人民“鸟夷”,他们的贡品中有羽毛一项。其中一展翅小鸟,灵巧伶俐,尖短喙,只剪尾,极似飞燕;而尾翅上翘者,姿势颇似鹡鸰。[6]
反山墓出土的玉琮(M12:98)(图4),与常见的良渚式玉琮一样,此器呈外方内圆,外
壁分为四个花纹单位,每个单位又分上下两段,上段琢饰小眼面纹,下段琢饰大眼面纹。该玉琮于面纹的左右两颊处,各琢以鸟纹,鸟首向外,以圆涡纹表现鸟的身、尾,省略了足、爪的描述,[7]此鸟纹以图案化,难以分辨为何鸟。
璧与琮两种玉器,在良渚文化晚期,同属重要的且彼此有某种关联的宗教用器。良渚先民们相信天如圆蓋,地方而平,他们相信用美丽而不朽的玉,琢成圆璧与方琮,在琮的四边,琢上表现“神祗、祖先、神灵动物”三位一体的花纹,来礼拜神祗祖先,希望达到沟通感应的目的。鸟图腾崇拜的良渚先民们在这些宗教用器上大肆表现鸟形象,将这种沟通神祗祖先的法力赋予神鸟。
    在我国古籍中,关于鸟崇拜和鸟生传说相当多。如《左传》、《史记》、《山海经》等书中,多有论述。
太昊、少昊氏族部落是典型的鸟崇拜。太昊以凤鸟为图腾,《史记•三皇本纪》“太昊庖牺氏,风姓。”风即凤,说的是太昊以凤鸟为图腾之证。传说句芒是一种神鸟,《山海经•海外东经》:“东方句芒,鸟神人面,乘两龙。”句芒又称九凤,如《山海经•大荒北经》:“太荒之中,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即太昊句芒的图腾是凤鸟。
反应停百鸟之王少昊,名挚,而挚同鸷,大约是一只鸷鸟,是鸟崇拜最典型的氏族部落,在其氏族部落内,各氏族全以鸟为名,《左传•昭公十七年》:“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的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谣者也。”自称为少昊后代的郯子把上述传说归化为历史,固然不足为信,但作为反映少昊之国丰富多彩的鸟图腾崇拜,则是确信无疑的。而且,根据考古发现并证实,鸤鸠为布谷,爽鸠为鹰,鹘鸠为鸟、枭、雕。[8]当时,以鸷鸟为图腾的少昊之国,征服并包容了分别以凤鸟、玄鸟;伯赵鸟、青鸟、丹鸟及五鸠、五雉、九扈等鸟类为图腾的大小部落(氏族),并给各部落(氏族)首领按其势力和特氏分别授予不同权限和职能的官衔,共同管理天下政事。
少昊氏族部落,不仅是鸟图腾,还有图腾柱为标记,《拾遗记》对少昊氏鸟图腾柱的记载:“少昊以金德王,母曰皇娥,……时有神童,容貌绝俗,称为白帝之子。即太白之精,将於桑际,与黄娥谨戏,……帝子与黄娥泛於海上,以桂枝为表,结薰茅为旌,刻玉为鸠,置於表端。言鸠之四时之候……及皇娥生少昊,号曰穷桑子。”
《山海经》中有关人鸟图像的记载:“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头,身生羽。……其为人长頬。”又《归藏宝筮》:“羽民之状,鸟喙赤目而白首。”是说羽民国里的人,生有翅膀,能飞,和鸟一样从蛋里生出来。《史记》正义引《神异经》:“南方荒中有人焉,人面,鸟喙,而有翼,两手足扶翼而行,食海中鱼,即斯人也。”这种半人半鸟的形象,大概是崇拜鸟图腾加以人格化。这些都足以说明在远古时代,我国鸟崇拜氏族部落的繁荣。
dct变换史前人对鸟的崇拜,还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梳妆打扮,容貌举止也作鸟状。《汉书》记东夷人“居在海曲,被服容止,皆像鸟也”。按越人习惯,航海时,每遇厄难,拜求祖先图腾——鵅鸟,降临福佑,保护他们。在这种图腾崇拜的意识支配下,每次出海时,按照图腾形象,把他们自己装扮成以鸟羽为衣冠的羽人或鸟人,同时也把他们所乘的船只予以图腾化,祈祷平安。他们还说“鸟语”,“鸟语”屡见于典籍,但今人多不信。实际上,“鸟语”是曾有过的。《说文》:“乙乙,玄鸟也,齐鲁之间谓之乙乙,取其名自呼。”这一带的先民为了与鸟图腾取得某种联系,甚至还有拔牙的风俗。
在民族志材料中也有关鸟崇拜的传说。台湾泰雅族以鸟为图腾,流行着富有诗意的鸟生传说。太古时代,南湖大山哈巴郭洛地方,有一块大石块。有一次,一只气力鸟飞来,将石
头转动而落于水中,石块断开,从里面生出一男一女。他们繁衍子孙,成为南澳社的祖先。石能开裂是气力鸟的功劳,说明人的出生与鸟有关。同类性质的鸟崇拜传说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
鸟形象之所以如此流行,必然有它的原因,是一定社会意识形态的反映,具有特定的社会功能。良渚玉器上的鸟纹,邓淑蘋先生将其解释为“神祗祖先的像”。[9]张光直先生在《商周青铜器上的动物纹样》中说,商周青铜器动物上的花纹(鸟兽之类的纹样)是与原始宗教祭祀有关的精灵图形(或形象),是原始巫师在人神之间交通的一种工具。[10]萨满式的巫术,即巫师借动物的助力沟通天地,沟通民神,沟通生死。根据现代民族里面萨满教和萨满艺术的研究,可知所谓:“爱克斯光式”绘制人兽的方式和“阴阳人”的形象,都是萨满式美术中广见的母体。由此,大量鸟形象的出现,是原始宗教中巫师沟通人神心情的一种表现。对原始先民来说,鸟能在空中自由飞翔,具有一种人所不备的神奇的魔力,从而对它产生一种崇敬的心情,并加以神化崇拜。
图腾是存在于自然界中的动物、植物以及其它自然物。根据学术界的研究成果,图腾崇拜是原始社会中原始先民们祖先崇拜与自然崇拜、动植物崇拜相结合起来而成的一种宗教形
式或信仰。然而如就原始先民们的崇拜观念来说,人们当时对祖先崇拜或鬼魂崇拜赋予了更广泛的内容。最原始的祖先崇拜,包括在图腾崇拜之内,但图腾崇拜所体现的祖先观念属于自然崇拜范畴。起先,原始先民对鸟图腾的崇拜,是由于鸟对原始先民的稻作文化的起源和发展有过积极作用,所以人们将鸟看作是自己的祖先,经常进行祭祀,以保护自己和农业的丰收。随着人类征服自然能力的提高和人的地位的上升,人们逐渐将氏族祖先从动植物转移到人自身,形成鬼魂形式的祖先崇拜。在原始氏族社会,当灵魂观念兴起后,只有那些生前强有力的、对氏族做出贡献的人或酋长,死后才被奉为氏族共同的祖先而加以崇拜。《祭法》注引赵氏匡语:“祖者,祖有功,宗者,宗有德。”[11]
图腾的崇拜者们认为:人类与图腾之间实际上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血缘关系,每个不同的氏族都源出于某种神圣的图腾,并为某种图腾所衍生和繁衍。从习惯上来说一种图腾就是某个氏族(部落)的祖先神或保佑神灵,同时也就成为信仰该图腾氏族(部落)的象征和徽号。在图腾主义盛行的社会,通常是以图腾崇拜对象为其共同祖先之诞生神话。图腾氏族人为了把自己与图腾永远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常自认为其所信奉的图腾之子孙,图腾始祖的神话,即由祖先崇拜的观念而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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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阶级出现后,人的作用远远超过了图腾神的作用。人是世间的统治者,此时,图腾神便被巫师用作人与神之间交往的工具。恩格斯指出:“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12]对于鸟的神化,便是一例。原始时代,巫师利用动物作人神之间的中介工具,主要基于精灵崇拜和图腾崇拜,而前者从后者中脱化出来,巫师借助精灵达到祝祷的目的。这实际上是图腾崇拜逐渐消失,祖先崇拜占优势,由动物崇拜到人的崇拜过渡形态的特征。原来的图腾动物及其精灵成为人神间的交通工具。这是因为在图腾崇拜氏族中,认为图腾能通神造物,消灾灭祸,具有神力。而作为鸟图腾崇拜的良渚先民,他们将祖先生命的来源得自于鸟,并且深信这种神鸟能给他们带来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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