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第五辑）
２０２０年４月㊀第１７７ ２０３页
欧明俊∗
㊀㊀摘要：钱玄同恶谥 桐城谬种 ，为新文化运动高潮时的标志性口号，所指具体对象本是林纾，这是 原生 内涵，钱玄同借用林纾 发明 的 谬种 一词，再回敬给对手㊂后来， 桐城谬种 内涵渐渐转移㊁扩大，也泛指当时桐城派或整个桐城派，这是 衍生 内涵㊂评价 桐城谬种 说，应将当事人的 历史现场 态度与事后理性评价及反思分开看待㊂此说体现出林纾与章太炎弟子的老少㊁新旧观念之争，仅仅理解为新文化人与旧派文人之争，是片面的㊂ 桐城谬种 说只是新文化运动高潮时短时间盛行，并不是新文化人和知识界的 共识 ㊂此说实际上涉及对整个传统文化的态度，是文化理念之争，不仅仅是文学观念之争㊂ 关键词： 桐城谬种 说㊀ 原生 内涵㊀ 衍生 内涵
深圳市长梁湘钱玄同恶谥 选学妖孽㊁桐城谬种 ，为新文化运动高潮时的标志性口号，成为新文学阵营抨击旧文学的流 行语㊂人们早已将 谬种 与 桐城 牢固地联系在一起， 桐城谬种 说是公共学术话题，学界对此已有比较系
统㊁深入的梳理或反思㊂舒芜‘ 桐城谬种 问题之回顾“‘ 桐城谬种
∗欧明俊，博士，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㊁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古代散文和诗词研究㊂
问题之回顾（续）“①，木子‘五四新文学运动对桐城派批判的合理核心应该肯定“②，基本上肯定了 桐城谬种 说㊂潘务正‘ 桐城谬种 考辨“③，程巍‘ 王敬轩 案始末“④，范培松㊁何亦聪‘论 桐城谬种 之说的谬误和谬传“⑤，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质疑和反思㊂吴孟复‘桐城文派述论“⑥，周中明‘关于桐城派及近百年来对它的评论“⑦，江小角㊁方宁胜‘桐城派研究百年回顾“⑧，卢毅‘章门弟子与五四文学革命“⑨，关爱和‘古典主义的终结 桐城派与五四新文学“ ，张耀杰‘北大教授与 新青年⓪“ ，也论及此问题，努力还原历史真相，进行价值重估㊂笔者拜读后深受启发，但觉意犹未尽，有些观点也未敢苟同，因而有必要进一步重新审视与反思㊂一㊀ 桐城谬种 说的 原生 内涵与 衍生 内涵
钱玄同谩骂 选学妖孽㊁桐城谬种 ，最早见于‘新青年“第２卷第６号，钱玄同‘寄陈独秀“说： 顷见六号（按：应为五号）‘新青年“胡适之先生‘文学刍议“，极为佩服㊂其斥骈文不通之句，及主张白话体文学
说，最精辟 具此识力，而言改良文艺，其结果必佳良无疑㊂惟选学妖孽㊁桐城谬种，见此又不知若何咒骂㊂虽然，得此辈多咒骂一声，便是价值增加一分也㊂ 钱玄同‘寄胡适之“信说： 玄同年来深慨于吾国文言之不合一，致令青年学子不能以三五年之岁月，通顺其文理，以适于用㊂而彼选学妖孽与桐城谬种，方欲以不通之典故，与肉麻之句调，戕贼吾青
①
②③④⑤哈尔滨电视台都市零距离
⑥⑦⑧⑨ 舒芜：‘ 桐城谬种 问题之回顾“，‘读书“１９８９年第１１期；舒芜：‘ 桐城谬种 问题之回顾（续）“，‘读书“１９８９年第１２期㊂活性炭滤池
木子：‘五四新文学运动对桐城派批判的合理核心应该肯定“，‘文学遗产“１９９０年第１期㊂潘务正：‘ 桐城谬种 考辨“，‘安徽师范大学学报“２００８年第１期㊂
程巍：‘ 王敬轩 案始末“，‘中华读书报“２００９年３月２５日㊂
范培松㊁何亦聪：‘论 桐城谬种 之说的谬误和谬传“，‘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２０１５年第１０期㊂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吴孟复：‘桐城文派述论“，安徽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２㊂
刘师培
周中明：‘关于桐城派及近百年来对它的评论“，‘文学评论“１９９７年第４期㊂
江小角㊁方宁胜：‘桐城派研究百年回顾“，‘安徽史学“２００４年第６期㊂
卢毅：‘章门弟子与五四文学革命“，‘ 近代中国与近代文化 学术研讨会论文集“，２００７㊂关爱和：‘古典主义的终结 桐城派与五四新文学“，上海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８㊂
张耀杰：‘北大教授与 新青年⓪“，新星出版社，２０１４㊂
‘新青年“第２卷第６号，１９１７年２月１日㊂
年，因之时兴改革文学之思，以未获同志，无从质证㊂ ①当时古文学文坛
主要有两大派： 桐城派 （晚期桐城派）代表人物是马其昶㊁姚永朴㊁姚永概㊁严复㊁林纾等， 文选派 代表人物是刘师培㊁黄侃等人，皆反对白话文和新文学，钱玄同一起骂㊂钱玄同指出所骂对象好骂人，且有骂人的历史，自己只是回骂，表明当时与文选㊁桐城两派人士的恩怨㊂ 桐城谬种 所指具体对象是林纾，不是整个桐城派，这是 原生 内涵㊂钱玄同清楚区别林纾与桐城派，说： 又如某氏与人对译欧西小说，专用‘聊斋志异“文笔，一面又欲引韩㊁柳以自重，此其价值，又在桐城派之下，然世固以
大文豪目之㊂ ②他批评林纾只不过是引韩愈㊁柳宗元以自重，自然不及古文正宗的桐城派传人㊂桐城派反对将小说笔法用于古文，林纾却用古文翻译西洋小说，且获得 大文豪 地位，钱玄同表示瞧不起他㊂实际上，林纾只是桐城派旁支，新派人物对林纾的态度与对马其昶㊁姚永朴㊁姚永概等桐城派正宗传人不同，真正的桐城文人未必看不起林纾，而林纾却有引桐城派以自重之嫌，他的态度可代表桐城派，又不能完全代表桐城派㊂钱玄同很看重 选学妖孽㊁桐城谬种 这个 命题 ，之后在‘新青年“上发文以及其他场合多次使用，且津津乐道，颇为自得㊂其‘论应用文之亟宜改良“论及国文科选文时，强调： 惟选学妖孽所尊崇之六朝文，桐城谬种所尊崇之唐宋文，则实在不必选读㊂（学周秦两汉者，其人尚少㊂间或有之，亦尚无选学妖孽㊁桐城谬种之臭架子，故尚不甚讨厌㊂） ③此处所说 桐城谬种 ，是指尊崇唐宋散文的晚清桐城派人物㊂钱玄同又说： 此等论调，虽若过悍，然对于迂谬不化之选学妖孽与桐城谬种，实不能不以如此严厉面目加之㊂ ④其‘中国今后之文字问题“又说： 除了那选学
妖孽，桐城谬种，要利用此等文字，显其能做 骈文 古文 之大本领者，殆无不感现行汉字之拙劣㊂欲图改革，以期便用㊂ ⑤
钱玄同谩骂 选学妖孽㊁桐城谬种 ，原本两者同时骂，且 谬种 处于 妖孽 之后㊂从个人关系看，钱玄同讨厌文选派的黄侃并不亚于讨厌林纾，只是后来林纾积极回骂，且非常激烈，钱玄同等新文化人才将矛头
㊀
①②③④⑤‘新青年“第３卷第６号，１９１７年８月１日㊂‘新青年“第３卷第１号，１９１７年３月１日㊂‘新青年“第３卷第５号，１９１７年７月１日㊂‘新青年“第３卷第６号，１９１７年８月１日㊂‘新青年“第４卷第４号，１９１８年４月１５日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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