沬司徒疑簋与卫国封建的再讨论——兼说西周诸侯身份的双重性

司徒疑簋与卫国封建的再讨论
——兼说西周诸侯身份的双重性
杨永生
提  要:
沬司徒疑簋对揭示卫国封建的进程及西周封建制下的诸侯性质具有重要意义,但对其释读仍有争议。本文认为,“来伐”指王去征伐武庚、“卫”指在今河南鹤壁的一处城邑、沬司徒疑为周王臣属而非康叔之臣。铭文记载了成王伐武庚时康叔受命进行的一次重要军事行动,虽与封卫无涉,但也提供了康叔封康的重要信息。卫国封建经由康叔封康、康叔封卫及卫顷侯徙卫三个阶段方完成,是西周诸侯由“王之斥候”到一国之君的封建历程具体体现,更反映了西周封建制下诸侯兼具一国之君和天子之臣的双重身份。
关键词:
沬司徒疑簋;卫国封建;双重身份DOI : 10.16758/jki.1004-9371.2021.02.006
作为周人经纬天下的重要制度,分封制一直受到研究者的瞩目,出土材料更为推进相关研究提供了契
机。相传1931年出土于河南的沬司徒疑簋(《集成》4059)1与卫国早期历史息息相关,学者多有考释;2011年刊布的清华简《系年》,其中第四章亦涉及到卫国封建之事,沬司徒疑簋再次进入学者的视野,对于卫国封建的讨论也随之深入。《系年》言:“周成王、周公既迁殷民于洛邑,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设出宗子,以作周之厚屏。乃先建卫叔封于康丘,以侯
殷之余民。卫人自康丘迁于淇卫。”2
简文明确了
康叔之“康”为地名而非谥号,解决了这一陈年公案,但记康叔封康时间与传统看法不同,康地地望亦存争议,遂影响到对沬司徒疑簋铭文内容的理解,以致卫国封建之事晦暗不明。有鉴于此,笔者不揣浅陋,试在前辈学者研究基础上对沬司徒疑簋铭文进行补释,并结合相关史料对
【中国先秦史】
卫国封建的历史进程提出一孔之见,继而窥测西周诸侯身份双重特质,成一抛砖之作,谬妄之处,尚祈方家指正。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年度项目“封建制与商周早期国家
治理体系研究”(项目批号:20BZS020)阶段性成果。1
klein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殷周金文集成》(修订增补本),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下引《殷周金文集成》(修订增补本)简称为《集成》。2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贰)》,上海:中西书局,2011年,第144页。
古代文明
The Journal of Ancient Civilizations  2021年4月
第15卷 第2期
April, 2021      V ol.
15 No.
2
一、沬司徒疑簋铭文补释
沬司徒疑簋现藏于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院。簋无盖,束颈侈口,深腹微鼓,高圈足加宽边,
半环形双耳,腹部饰直棱纹,颈和圈足饰圆涡纹和四瓣目纹,是成王时器。簋铭言:“王来伐商邑,诞命康侯啚(鄙)于卫,沬司徒疑眔啚(鄙),作厥考尊彝。䀠”。
在以往研究中,铭文首句的释读虽曾有“朿伐”与“来伐”之异,对“王”的理解也曾有“武王”与“成王”之殊,但经过多年的讨论,“来伐”之释与“成王伐武庚”之说已渐趋统一。对器主身份及末句的理解,诸家也比较一致,基本认为沬疑为殷遗民䀠族之人,此器是他为亡父作的祭器。观点分歧最大的是中间两句,尤其集中在“啚于卫”一句的理解上。以笔者所见,主要看法有三。其一,认为此句是与康叔封卫有关,此说认同者最多,诸家之间又有细微差别。或将“啚”释为“鄙”,义为“国”,指封康叔于卫;1或将“啚”释为“图”,即赐图给康叔,也就是命令康叔管理卫地;2或将“啚”释为“鄙”,为边鄙之义,此句是说在卫地边鄙地区建立城邑;3或将“啚”释为“鄙”,解释为划定国土的边境地区。4其二,认为此句与成王伐武庚有关,认为是命康叔在卫地防守边境。5其三,认为“啚”通“图”,是康叔封之字。6从文字学的角度来说,释“啚”为“图”存在一些困难,7第三说暂可不论,而前两种说法的症结则在于对铭文首句“来伐”及“卫”的不同理解。
对于铭文首句“王来伐商邑”,学者虽基本认同此句所说为周初东征之事,但细味诸家之说,仍存在平乱结束与正在平乱两种看法。这种分歧在于对“来伐”一词的不同理解。认为此时东征已经结束的学者,多倾向于将“来伐”理解为“来于伐”,即王由伐商邑归来。此说并非无据,黄组卜辞中多以“征人方”、“来征人方”对言,陈梦家先生指出“征人方”指去伐人方,为往程;而“来征人方”指来于征人方,为归程。8但
若分析“来+V(动词)”及“来+VO(动宾短语)”的句式用例,仍可提出其他解释。
深水区
“来伐”一词并不多见,彝铭所见除沬司徒疑簋之外,尚见于旅鼎(《集成》2728)和卿簋(《铭图》14432),9但铭文亦较简略,其准确含义难明。不过,“来+V”或“来+VO”的组合形式却多见于西周金文,可试举几例进行分析:
新邑鼎:“王来奠新邑。”(《集成》2682)
史墙盘:“微史烈祖来见武王。”(《集成》10175)
螨鼎:“螨来遘于妊氏。”(《集成》2765)
㝬钟:“蛮廼遣间来逆昭王。”(《集成》260)
五年琱生簋:“琱生有事,召来合事。”(《集成》4292)
上引诸铭中的“来奠”、“来见”、“来遘”、“来逆”、“来合事”与沬司徒疑簋铭中的“来伐”用例相类,其中“来”字用法也相同。在这种形式中,“来+V”的语意重点往往在后一个动词上,如“来奠”强调“奠”、“来见”强调“见”、“来遘”强调“遘”、“来逆”强调“逆”等,“来”字逐渐虚词化,起到强调语气的作用。10这种用法在商末金文中就已经出现,如宰甫卣(《集成》5395)言:“王来兽自豆麓”,“来”字就起到加强语气的作用。11在传世文献中,“来”字的这种用法也极为
1杨树达:《积微居金文说》,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380页。杜勇:《关于沬司徒疑簋考释的几个问题》,《西华师范大学学报》,2018年第3期。
2彭裕商:《司徒疑簋考释及相关问题》,载吉林大学古文字研究室编:《于省吾教授百年诞辰纪念文集》,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80页。
3朱凤瀚:《清华简<;系年>所记西周史事考》,载李宗焜主编:《出土材料与新视野》,台北:“中央研究院”,2013年,第459—450页。
4李学勤:《由清华简<;系年>重释沬司徒疑簋》,《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13年第3期;路懿菡:《从清华简<;系年>看康叔的始封》,《西北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
5 唐兰:《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徵》,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7页;张桂光:《沬司徒疑簋及其相关问题》,载安徽大学古文字研究室编:《古文字研究》(第22辑),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9页;刘光胜:《“康丘之封”与西周封建方式的转进——以清华简<;系年>为中心的考察》,《史学月刊》,2019年第2期。
6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3页。
7董莲池:《沬司徒疑簋“”、“啚”释“徙”、释“图”说平议》,载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编:
《中国文字研究》(第10辑),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16—17页。
8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304页。
9吴镇烽编著:《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下文引《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简称《铭图》。
10寇占民:《西周金文动词语法化初探》,《天津大学学报》,2014年第5期。
11严志斌:《商代青铜器铭文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24页。
蜗轮蜗杆减速器设计常见,如《诗·大雅·卷阿》:“岂弟君子,来游来歌”,1《诗·商颂·殷武》:“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2“来”字都起到强调语气的作用。据学者统计,《左传》中“来+V”的句式共269条,“来+VO”的句式共97条,3“来”字也多作虚词用。
沬司徒疑簋中的“来伐”也是这种句式,“来”字同样起到强调语气的作用,其句意重点在于“伐”,故铭文所述之事当在伐武庚战事进行之时。从这点看,以此铭所言为命康叔在卫地防御是有道理的。
既然簋铭说命康叔在“卫”防御,那么“卫”在何处呢?以地域范围言,“卫”有大、中、小三种含义。其一,“卫”指殷王畿之地,也就是传统上所认为的卫国封域。《左传》定公四年记康叔之封,“命以《康
诰》,而封于殷虚”,4即言康叔获封于殷墟。《史记·卫康叔世家》言:“以武庚殷余民封康叔为卫君,居河、淇间故商墟”,5也说“卫”在商墟。这一“卫”实际上囊括了所谓邶卫鄘三监之地,基本等同于殷王畿。《左传》襄公二十九年杜预注:“武王伐纣,分其地为三监。三监叛,周公灭之。更封康叔,并三监之地。故三国尽被康叔之化。”6清儒孙诒让认为:“周公以武庚故地封康叔,实尽得三卫全境。”7殷畿的范围,战国时吴起认为:“殷纣之国,左孟门,而右漳滏,前带黄河,后被山。”8大致在今河南省北部和河北省南部。其二,“卫”指朝歌附近一带,为殷王畿的一部分。《汉书·地理志》言:“河内,本殷之旧都,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邶、庸、卫国是也。邶,以封纣子武庚;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9郑玄《诗谱》言:“武王伐纣,以其京师封武庚,三分其地,置三监,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自纣城而北谓之邶,南谓之鄘,东谓之卫。”10此两说虽三监人物、封域皆有不同,但都认为“卫”为殷畿内之一部。此“卫”即“殷”,也就是指殷都朝歌,在今河南淇县一带。11其三,“卫”指殷墟附近的一座军事重邑。《逸周书·世俘解》言:“甲申,百弇以虎贲誓,伐卫。”此“卫”,“邑名,在朝歌之东。”12《逸周书·作洛解》记周公伐武庚,“临卫政殷,殷大震溃”,13“临”有居高临下之义,周公可“临卫政殷”,不仅说明此“卫”与殷有别,更指出“卫”地势较高。这个卫邑可能就在今河南鹤壁浚县卫贤镇一带。14河南鹤壁市处于太行山麓到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带,平均海拔180米左右,正符合周公“临卫政殷”的军事部署。由簋铭所记成王、周公伐武庚的军事形势来看,命康叔“鄙于卫”之“卫”可能就是这个卫邑。
簋铭言:“诞命康侯鄙于卫”,“诞”可解为又,有同时或重复之义,15“诞命康侯鄙于卫”即
1毛公传,郑玄笺,孔颖达等正义:《毛诗正义》卷17—4,《大雅·卷阿》,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545页。
2毛公传,郑玄笺,孔颖达等正义:《毛诗正义》卷20—4,《商颂·殷武》,第627页。
3崔达送:《中古汉语位移动词研究》,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35页。
4杜预注,孔颖达等正义:《春秋左传正义》卷54,定公四年,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2135页。5司马迁:《史记》卷37,《卫康叔世家》,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1923页。
6杜预注,孔颖达等正义:《春秋左传正义》卷39,襄公二十九年,第2006页。
7黄怀信、张懋镕、田旭东:《逸周书汇校集注》(修订本)卷5,《作洛解第四十八》,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522页。
8范祥雍:《战国策笺证》卷22,《魏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1252页。
9班固:《汉书》卷28下,《地理志第八下》,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1647页。
10毛公传,郑玄笺,孔颖达等正义:《毛诗正义》卷2—1,《邶鄘卫谱》,第295页。
11刘师培:《左盦外集·邶鄘卫考》,《刘申叔先生遗书》,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317—1319页;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359页;刘起釪:《周初的“三监”与邶、鄘、卫及卫康叔封地问题》,氏著:《古史续辨》,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522页;王玉哲:《周初的三监及其地望问题》,氏著:《古史集林》,北京:中华书局,第245—255页;杜勇:《周初<;八诰>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第99—101页。
12黄怀信、张懋镕、田旭东:《逸周书汇校集注》(修订本)卷5,《世俘解第四十》,第420—421页。
13黄怀信、张懋镕、田旭东:《逸周书汇校集注》(修订本)卷5,《作洛解第四十八》,第517页。
14杜勇、孔华:《关于邶鄘卫与涞水北国的地理纠葛》,《中原文化研究》,2016年第3期。
15张玉金:《<;诗经>、<;尚书>中“诞”字的研究》,《古汉语研究》,1994年第3期。
王伐商邑的同时命令康侯“鄙于卫”。“鄙于卫”即以卫邑作为边鄙,也就是以卫作为前线据点。“鄙”有边鄙、边邑之义,《左传》庄公二十八年记晋献公令“公子皆鄙”,杜预注:“鄙,边邑
也。”1按此事出自骊姬之谋:
(骊姬)使言于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与
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场无主,则启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大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
广莫,于晋为都,晋之启土,不亦宜乎!”
2
骊姬虽在主观上是为了驱离公子在国都的势力,但在客观上也指出了边鄙之地对国家的重要性。边鄙之地不仅是防御的关卡,更可作为进取开拓之桥头堡。簋铭所言“鄙于卫”正有此意。由此可见,周初伐武庚乃取分头合击之策,主力由成王、周公率领,康叔则领偏师在卫邑驻扎,最终康叔之偏师收获奇效,故《逸周书·作洛解》言:“临卫政殷,殷大震溃”。
从沬司徒疑的身份来看,此铭所记亦不当视为封侯之事。沬司徒疑,学者多认为其为沬地之司徒。此人所作还有沬伯疑鼎(《集成》2344)、沬伯疑尊(《集成》5954)、沬伯疑卣(《集成》5363、5364)等沬伯疑器,诸铭中皆有族徽“䀠”,且名为“疑”,当为同一人所作无疑。但为何此人既自称“沬伯”,又可称“沬司徒”呢?杜勇先生已经指出这一矛盾之处,并认为此“沬司徒”指卫之司徒。3但如果沬伯作为卫之司徒,为何不作“卫司徒沬疑”,而自称为“沬司徒疑”呢?一般来说,西周时诸侯、邦君之臣
多采取“邦名+职官名+本人姓名”的称谓方式,如五祀卫鼎(《集成》2832)提到邦君厉的臣属有“厉有司申季”,
又如鲁内小臣生鼎(《集成》2354)的器主
“鲁内小臣
生”,再如齐史疑觯(《集
废墟上的鲜花
成》6490)中的“齐史疑”等皆是如此。由此来看,沬司徒疑似也非卫之司徒。
既然如此,如何解释诸器中同一人称谓的不同呢?这或为殷周鼎革后周人对归服殷人之怀柔政策所致。从族徽来看,疑为殷遗,“沬伯”是他的旧称。沬地早在武丁时期就有宫室类建筑存在,是商王和贵族的田猎之地;到了武乙帝辛时期,商王还经常在沬地停留居处。4沬伯或即是沬地的尹,“尹”是商代对在王朝任事者的一种通称,属于商的朝臣。5而“司徒”则是周人新册命之职,或仅是一种荣耀称号,是“显”的手段。《逸周书·度邑解》记武王之言:“维天建殷,厥征天民名三百六十夫,弗顾亦不宾成,
戾于今。”6
太史公述此言曰:“维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显亦不宾灭,以至今。”7文略
异而义实同。所谓“天民名”、“名民”即“名姓之后”,指先代旧族。“显”为“顾”之误字,义为眷顾。“宾灭”即损灭。8所谓“眷顾”就是说给予先代旧族荣耀的地位,而“损灭”则是将其伐灭或远逐。周人封沬伯为“司徒”正是授予其崇高地位的一种方式。《左传》隐公十一年记滕、薛朝鲁争长:“十一年春,滕侯、薛侯来朝,争长。薛侯曰:‘我先封。’滕侯曰:‘我,周之卜正也。
薛,庶姓也,我不可以后之。’”9
观滕侯之言,他
争长之由有二:其一曾任内服卜正之职,其二为周之同姓。更可注意者乃滕侯先言服事上的差异再说族属血缘上的不同,似可说明对周代诸侯而言,有职于王确是荣耀之事。《左传》成公十一年:“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苏忿生以温为
司寇,与檀伯达封于河。”10沬伯的情况或与此相
1
杜预注,孔颖达等正义:《春秋左传正义》卷10,庄公二十七年,第1781页。2
杜预注,孔颖达等正义:《春秋左传正义》卷10,庄公二十七年,第1781页。3
杜勇:《关于沬司土疑簋考释的几个问题》,《西华师范大学学报》,2018年第3期。4
晁福林:《殷卜辞所见“未(沬)”地考》,《中国史研究》,2019年第2期。5
钟柏生:《卜辞中所见的尹官》,《中国文字》,1999年第25期;李学勤:《释多君、多子》,载胡厚宣主编:《甲骨文与殷商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13页。6
黄怀信、张懋镕、田旭东:《逸周书汇校集注》(修订本)卷5,《度邑解第四十四》,第470页。7
司马迁:《史记》卷4,《周本纪》,第165页。8
于薇:《<;史记·周本纪>“不显亦不宾灭”考》,《中山大学学报》,2011年第6期。9
杜预注,孔颖达等正义:《春秋左传正义》卷4,隐公十一年,第1735页。10
杜预注,孔颖达等正义:《春秋左传正义》卷27,成公十一年,第1909页。
类,若按照《左传》的说法,沬疑就是“以沬为司徒”。故沬司徒疑实际上是周王之臣属,而非康叔之臣。1簋铭言“沬司徒疑眔鄙”,“眔”训为“至”,为到达之义。2此句指沬司徒疑与康叔共同负责卫邑的军事建设,以作为防御及进攻武庚之用。
由上所论,沬司徒疑簋所记并非是康叔获封之事,只是周初东征伐武庚时康叔受命的一次重要军事行动。从金文封侯文例来看,亦可佐证此说。金文中所见诸侯初封、徙封、嗣封之例有六(同铭者仅计一次),分别见于克罍(《铭图》13831)、克盉(《铭图》14789)、公盨(《铭图》4954)、麦尊(《集成》6015)、宜侯夨簋(《集成》4320)、伯晨鼎(《集成》2816)及四十二年逨鼎(《铭图》2501)中,皆言“侯于某(地名)”。清
华简《封许之命》记许国之封亦言“侯于许”。
3沬司徒疑簋言“鄙于卫”与封侯之文例不同,更可见其非封侯之命。4
1
《诗·鄘风·桑中》数言沬地,可见沬地后世归属于卫国,但此为后世渐变之故,或非周初东征时之状况。2
马承源主编:《商周青铜器铭文选(三)》,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年,第20页。3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与保护中心编,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伍)》,上海:中西书局,2015年,第118页。4
同样记载“鄙于某”者,还有雍伯鼎(《集成》2531),铭言:“王令雍伯鄙于㞢为宫,雍伯作宝尊彝。”以此铭言,雍伯早已获封,“鄙于㞢为宫”指雍伯将㞢作为新的边鄙,并于此作宫。与此相较,沬司徒疑簋“鄙于卫”,也应与边鄙有关,非封卫之言。5
相关讨论参刘起釪:《周初的“三监”与邶、鄘、卫及卫康叔封地问题》,氏著:《古史续辨》,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530—531页。6
杨永生:《试论清华简<;系年>中的“周亡”及相关问题》,《古代文明》,2017年第2期。7
方诗铭、王修龄:《古本竹书纪年辑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62页。8
顾颉刚:《三监人物及其疆地》,《文史》,第22辑。9
比利时FNC晁福林:《<;诗经>学史上的一段公案——兼论消隐在历史记忆中的邶、鄘两国》,《历史文献研究》总第27辑,2008年,第48页。
余民”,从行文来看,《系年》似认为康叔封康在东征胜利、营建洛邑之后。以沬司徒疑簋论之,簋铭
中提到“康侯”,可见康叔至少在伐武庚时就已经获封于康、受命为“侯”,传统的看法不能简单否定,而《系年》之说亦可作另外解释。按
《系年》行文并不严格按照时间顺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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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所称
之“先建”可能是说在周成王、周公封建诸侯之先,亦即武王之时。类似的用法还见于古本《竹书纪年》,其记两周之际史事言:“平王奔西申,而立伯盘为太子,与幽王俱死于戏。先是,申侯、鲁侯及许文公立平王于申,以本天子,故称
天王。”7此句中的“先是”指幽王身死之前,“先
建”或与此用法相类,皆是引出与前文事件有一定时间跨度之前发生的情况。
对于康地地望,传统上多认为在今河南禹州一带。8自《系年》刊布之后,有论者提出新说,认为“康”在殷墟左近。此说实拘泥于简文,简文言:“乃先建卫叔封于康丘,以侯殷之余民”,“侯殷之余民”未必意味着康丘必在殷墟左近。此可以管蔡霍三监之事作为类比说明。一
般认为,管在今河南郑州、蔡在今河南上蔡、霍在今山西霍县,皆距殷墟有相当的距离。为监殷
计,三叔又兼领有邶鄘卫三地,9这可能就是他
二、卫国封建的三个阶段如上所论,沬司徒疑簋虽与康叔封卫无涉,但仍保存了康叔封康的重要史料。结合传世文献及清华简《系年》的相关记载,可将卫国封建分成康叔封康、康叔封卫和卫顷侯封侯三个阶段,在不同阶段中卫君所扮演的角也有所不同,呈现出由作为“王之斥候”的军事职官到兼具一邦之君和天子之臣双重身份的封君的发展趋势。
1,康叔封康
康叔在封卫之前就已经获封于康,对于康叔之“康”,传统上有谥号和地名两说,清华简《系年》言:“乃先建卫叔封于康丘”,明确了“康”为地名,但也引发了对封康时间和康地地望的争论。
对于康叔封康的时间,以往研究多认为在武王时。5但《系年》言:“周成王、周公既迁殷民于洛邑,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设出宗子,以作周之厚屏。乃先建卫叔封于康丘,以侯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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