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第4期南洋问题研究No.42016(总第168期)SOUTHEAST ASIAN AFFAIRS General Serial No.168 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下的中柬关系:
播种希望的种子>句子成分分析
陈世伦
(中山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东南亚研究中心，广东广州510275)
收稿日期:2016-10-03
电极电势 作者简介：陈世伦，男，台湾高雄人，中山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东南亚研究中心副研究员㊁人类学博士㊂
① Chandler,David P.,A History of Cambodia ,Westview Press,2000;Gottesman,Evan,Cambodia after the Khmer
Rouge :Inside the Politics of Nation Building ,Yale University Press,2003;Kiernan,Ben,The Pol Pot Regime :Race ,Power ,and Genocide in Cambodia under the Khmer Rouge ,1975-79,Yale University Press,2014.摘 要:21世纪以来，中柬两国领导人频繁互访，经贸关系发展迅猛，而2013年 21世纪海上 丝绸之路”倡议出台后双边关系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发展高度㊂本文以三位(投资FDI+贸易Trade+
援助Aid)一体(外交)的中柬关系为主轴，讨论中柬关系在 海上丝绸之路”倡议前㊁后的范式转
换，考察如果中国能适当地规避㊁降低其中的相关政策与道德风险，中柬关系可能将逐步从 恩庇- 侍从”的援助国-受援国的交往模式，逐步转变为互利共赢㊁相互依存的 发展命运共同体”㊂
中图分类号:D822.3.3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9856(2016)04⁃0092⁃11
导 论
从1953年到1993年，柬埔寨历经了全亚洲最频繁的政权更迭,40年间出现了7个不同的政体,[1]不管是法制体系㊁政治体制㊁执政主体㊁经济体制都经历了极大的震荡与改变㊂[2]从上世纪70年代起的内战开始，到1991年10月23日长期对抗的几股武装势力签订‘柬埔寨和平协议“之后，柬埔寨才总算结束了长期分裂的局面，而1999年12月最后一支红高棉武装势力领袖塔莫(Ta Mok)的被捕才意味着柬埔寨的长期内战真正终结㊂①从1993年在联合国主持下举行普选以来，柬埔寨已经经历了5次国会大选，逐渐从早期的多党制精英政治逐渐转型为人民党主导㊁控制下的寡头精英政治㊂1954年独立以来，柬
埔寨经济发展长期严重仰赖国际援助㊂独立后的第一个五年经济发展计划(1960年1月-1964年12月)预算只有2%来自政府自己的财源，其余预算是57%来自美国援助㊁23%来自中国㊁17%来自法国㊂整体来说，柬埔寨在法属殖民地时期缺乏投资，工业基础几乎都是在王国独立后至内战开启前的16年间建立起来的，大部分企业是私营的小碾米厂㊁农牧渔食品㊃
29㊃
加工厂，大型的工业和基础设施项目几乎全部来自国际援助㊂中国也是其中援助者之一㊂1970年以前，中柬分别在1956年(800万英镑)㊁1960年(400万英镑)㊁1963年(160万英镑)签订了3个总额达1360万英镑的无偿㊁不带附加条件的经济援助协定㊂
柬埔寨发展对援助的依赖特性成为1993年柬王国成立以来的政经发展模式㊂①1989年起，经合组织的 发展援助委员”㊁联合国相关组织㊁世行与亚洲开发银行都开始对柬埔寨进行了大量国际援助㊂从1992年开始，柬埔寨政府的年度预算至少有一半以上依赖国际援助，直到1997年 七月事件”后其比例才下降到预算总额的一半以下，援助金额占GDP 的比例也才缓步下降㊂2002年之后，随着柬埔寨的经济发展，虽然人均受援金额(aid /per capita)持续增长至2010年的人均78美元，但国际援助总额占其GDP 的比例已经从2005年开始到2012年都维持在10%以下,[3]这说明随着柬埔寨的经济重建初步完成，其经济发展㊁都市建设与官僚机构运转已经可以自给自足㊂柬埔寨对国际援助的依赖程度虽然在逐渐下降，但是在基础建设㊁社会开发㊁教育与文化等领域的项目仍要依赖国际援助㊂
值得注意的是，从2010年开始中国在柬埔寨外来援助中的地位一家独大㊂例如,2006年，温
家宝总理访柬时承诺给其8亿美元援助(未定年数)，而同年所有29个援助伙伴国的援柬金额为
7.13亿美元㊂中国对柬埔寨的援助不管是额度还是质量，均对该国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㊂特别是，中柬关系在 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以下简称 海丝”)出台后进一步升温，中国对柬的国际援助，特别是在 海丝”倡议的新框架下，会产生怎样的效果，面对什么样的风险，需要我们深入进行研究㊂基于此，本文首先考察了中柬双方往来互动的主要内容与形式，归纳出中国对柬埔寨政策的运作模式，是一个以三位(投资+贸易+援助)一体(外交)为核心的外交范式，而柬埔寨对华政策则是主要基于区域政治㊁国家利益㊁执政正当性与政治稳定需求为基础的 理性主权决策”㊂但是，这种模式在 海丝”倡议提出后出现了范式转换(paradigm shifting)㊂笔者针对两个不同互动范式所面对的不同政策风险进行了讨论与分析，对中国与柬埔寨关系在一带一路框架下面临的危机与问题进行了前瞻性的研究㊂一㊁援助政治经济学：三位一体的中柬关系分析框架
目前，学界研究柬埔寨国际援助问题的最主要困难是相关数据㊁统计资料的信度与效度问题㊂对柬埔寨国际援助的统计，不论是计算方式㊁项目定义㊁援助形式㊁项目价值换算，抑或是数据的有效性㊁一致性㊁可信度与数据来源都影响了实际国际援助总额的计算㊂仅以当前柬埔寨国际援助问题研究的主要机构或学者来说，不管是具有官方权威的柬埔寨国家发展委员会，外国援助机构日本国际合作银
行㊁日本国际协力机构研究所㊁亚洲发展银行，还是研究柬埔寨国际援助的学者，都同样面临援助数据的信度和效度问题㊂由于缺乏一个完整一致㊁定义又清楚的数据，因此我们可以在不同的研究成果中，看到同一组数据却有截然不同的解读㊂此外，亦有零散且来源不明的 道听途说的数据”(hearsay numbers)㊂显然，在进一步讨论中柬关系与中国对柬援助问题前，对当前公开㊁可信且有效的统计数据进行梳理是必不可少的㊂
㊃39㊃①陈世伦:‘柬埔寨政治体制与经济结构之转型问题研究“,(台湾)成功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3年;Hughes,Caroline,Dependent Communities :Aid and Politics in Cambodia and East Timor ,SEAP Publications,2009;Ear,Sophal,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Aid and Governance in Cambodia”,Asi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15,No.1(2007),pp.68-96;Ear,Sophal,Aid Dependence in Cambodia :How Foreign Assistance Undermines Democracy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13.
最常见的中柬关系与援柬数据可以分为三大类：经贸统计㊁直接投资额㊁对柬援助额，具体数据详见表1㊂
表1 中国-柬埔寨经贸㊁投资㊁援助额比较表①
(单位：万美元)年份中柬经贸总额中国对柬投资总额中国对柬援助金额19931,934a2,153b-c-d 87.1e
19943,6273,627700-708.9
19955,7345,734290252.3312.9
19967,0257,0243,8001,630.51,085 199712,06912,0693,6001,001.7949.6 199816,18716,18710,400587.71,434.5 199916,01216,0124,6003,277299.4 200022,40022,3552,8001,722.55261 1.22亿人民币f 200124,00024,0415003,487.171,632.50.87亿人民币200227,65027,6112,300515.26572.3 1.25亿人民币200332,0653,2053,1002,195557.3 2.51亿人民币200448,24348,1717,7002,9523,247 2.52亿人民币2005-56,33444,4005154,663.8 5.00亿人民币2006-73,28627,4009815,323.7
vb脚本2007-93,39911,6006,4459,244.6 2008113,000113,43743020,4649,540.8 200994,40094,41524,70021,58311,469.7 2010144,100134,734-46,651100,20.2 2011249,900249,911-56,6026,470.5 2012292,300292,343-55,9662,870.3 2013377,000377,314-49,933716.8 2014376,000375,765-43,827
20154,430.00--
注:a列数据1993-2002年㊁2008-2014年来源于中国驻柬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2003-2004年数据来源中国驻柬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的报道‘拓宽领域 创新形式 实现中柬经贸合作可持续发展“,2015年数据来源 柬埔寨中国商会”的网站报道‘柬埔寨2015年宏观经济形势及2016年预测“;b列1993-2014年
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1993-2015);c列1994-2002年数据来源Council for Development of Cambodia(CDC)database，转引自那拉:‘国际援助的作用-以中国和日本对柬埔寨的援助为例“;2003-2014年数据来源‘2011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d列数据来源‘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年鉴(1996-2003)“㊁‘中国商务年鉴(2004-2015)“;e列1993-2013年数据来源 柬埔寨投资委员会”(CDC)报告The Cambodian Rehabilitation and Development Board of the Council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ambodia:The Cambodia Aid Effectiveness Report2010,p.54.其中2010-2013年为预估数据;f列数据来源于‘拓宽领域创新形式实现中柬经贸合作可持续发展“，中国驻柬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㊂
①笔者感谢中山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研究助理范梦宇同学协助整理相关数据表格㊂
㊃49㊃
如表1所示，中国对柬埔寨的贸易总额㊁投资额㊁援助总额，反映了两国关系的变化与互动结果㊂考虑到中国对柬政策的整体性㊁延续性与政策程序的时间差,3组数据合并考虑之下其所呈现的变化趋势，才能完整地体现中柬关系的实质变化，而不同来源的两组数据可以相互验证趋势性变化㊁提高信度品质而免除单组数据面临的效度限制，同时3组数据在时间序列前提下呈现的正相关增长，也反映出中国对柬政策的整体性，即经贸总额与直接投资两组数据与对柬援助总额的连动性㊂这符合当前中国对外经贸与投资政策仍受国家整体战略与政策导向的影响㊂因此，本文认为在 一带一路”框架下，柬埔寨在 海丝”倡议中所扮演的角与功能，也会逐渐反应在2014年以后的三位一体的中柬关系里㊂
通过表1，我们可以发现1993年以后的中柬关系往来大致可以分为3个不同时期:1993-1998年㊁1999-2008年与2008-2014年㊂其中，中国对柬援助的数据分别在1998年与2006年两度出现大幅增长，贸易与投资则在1999年与2007年后有大幅增长㊂显然，一直到 海丝”倡议的提出之前，中柬关系在双方努力经营㊁深化下，关系逐年升温而紧密，同时也反应在中柬经贸与投资的数据上㊂
二㊁ 海丝”倡议提出前㊁后中柬关系的模式比较
经络诊断仪(一) 海丝”倡议提出前的中柬关系
1956年中柬建交以来，双方关系历经40年的变化起伏，至1997年 七月”双边关系正常化㊂其后，以美㊁日为首的西方国家利用国际援助作为杠杆，东盟甚至还以推迟柬埔寨加入东盟为由，向获胜的人民党与洪森政府施压㊂在这种状况下，中国首先承认1998年7月的选举结果及人民党-洪森政府，中柬关系迅速发展㊂2000年11月主席访问金边，并承诺提供6亿美金的援贷，以缓解西方暂缓援助后的财政缺口，洪森则一改过去亲越南㊁友台湾的立场㊂①自此，中柬关系进入全新阶段㊂21世纪以来，两国开始发展坚实的伙伴关系，双方领导人频繁互访,2006年双方建立 全面伙伴关系”,2012年进一步升级为 全面战略伙伴关系”,2013年中柬将该年确定为 中柬友好年”㊂中国驻柬埔寨大使布建国更在建交55周年(2013年)酒会上直言,[4]现在的 中柬关系处于历史最好时期”㊂同时，双方不论是在经贸往来，还是在区域㊁国际事务合作方面，都保持了积极发展的态势㊂据不完全统计，从2013年8月到2
016年8月两国国家领导人层级的会谈(state visit)高达41次以上,2004年到2016年8月中国商务部公告的对柬援助与捐助项目超过86项㊂中柬关系发展的动力不但来自于双边层面，更是来源于过去近20年来双方在区域政治与经济发展中的需求与战略理性㊂
从经贸关系角度来看，从1993年柬埔寨第二王国政府成立到2013年 海丝”倡议提出的20年里，双方关系大致可以分为3个不同阶段:(1)1993年到1997年底的探索期：延续和平谈判时期的多国地缘政治关系，柬埔寨的全面重建㊁规划完全受主要援助国(欧美与日本等29个国家)的影响与限制㊂奉辛比克党领衔的首届内阁在国内的基础设施建设㊁市场发展㊁产业规划㊁法规建设㊁国际社会参与以及东盟区域整合等问题
㊃
59㊃①关于台湾涉入 七月”的传闻，笔者在金边曾访问过相关当事人，确认台湾在该事件中的确扮演了有争议的角，笔者认为这确认了洪森个人迄今为止坚定支持 一个中国政策”的根本因素㊂其他相关论述参见陈世伦:‘柬埔寨政治体制与经济结构之转型问题研究“,(台湾)成功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3年;Gottesman,Evan,Cambodia after the Khmer Rouge :Inside the Politics of Nation Building ,Yale University Press,2003;Sambath,Phou, Cambodia-China Relation:Past,Present and Future”,Ph.D.thesis,Indian Institute of Management,Bangalore,nd.
上，迎合援助国的需求与期待，完全以市场经济与资本发展为前提㊂这一时期，中柬外交关系与经贸发展处于彼此不断探索的阶段，中国对柬的经贸㊁投资与援助也都处于萌芽与酝酿的阶段㊂
(2)1998年到2006年底的起飞期:1998年，赢得大选的洪森与人民党仍摇摆于越南与中国之间，寻求扩大柬埔寨在区域㊁周边的国家利益与经济发展契机㊂随着奉辛比克党的衰败㊁沈良西等反对势力的孱弱，人民党独大引发的批评㊁质疑也导致其在国际援助的来源㊁项目内容与使用程序上受到了更多的限制㊂同时，中国不带附加条件㊁不干涉内政㊁尊重主权的援助，则提供了相对自由而不受限制的经费使用空间㊂并且，中国也开始推行 走出去”战略，努力寻求海外市场㊁利用海外资源，加强多边经济合作㊂这一阶段，中国对基础设施建设㊁自然资源的关注与偏好，与人民党政府要稳定选区发展与提升自己 政绩”的需求正好相因应㊂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对周边国家加大了援助力度，在地区事务中积极寻求紧密合作伙伴㊂这样，中柬双方在各取所需的条件下达成共识，稳步地深化经贸㊁投资㊁援助的往来，并逐步确立了一年两会的高层对话模式㊂从2002年开始，较多的中国企业进入柬埔寨，从事援建㊁投资等活动㊂①
(3)2007年到2013年的深化期：延续着上一阶段 走出去”战略，中柬官方沟通㊁往来的框架日益完整，伙伴关系亦逐渐成熟㊂双方在地区合作㊁援助项目的规划与落实㊁经贸与投资项目的推动㊁社会文教交流㊁军事合作与交流等方面都在逐步深化，中柬关系在援助㊁投资㊁贸易方面的数据全面飞速成长㊂同时，双方关系也存在着两国的合作缺乏系统和长远的规划的问题，因此双方关系虽紧密全面却缺
坪上人论坛乏整体规划而成效有限㊂
海丝”倡议出台前的中柬关系，历经20年的试探酝酿㊁培养发展㊁利益深化过程，才逐步发展成互信互赖㊁全面合作㊁多层次对话沟通的关系㊂中柬关系这种模式对柬埔寨而言，是其国家领导人传统的对外关系的优化选择㊂所谓的 优化理性”其实是第一王国时期 西哈努克主义”对外中立㊁不结盟，对内追求稳定与巩固的核心思维㊂而这样的优化过程其实仰赖的就是 援助国-受援国”间的对价关系㊂对柬埔寨而言，透过援助项目的选择与利用引进外部资源以强化内部的正当性与政治稳定；对这一阶段的中柬关系而言，中国经济的崛起与区域战略伙伴的需求也提供了双方理性对价的供求关系㊂当然，中柬关系这一阶段的模式也面临着综效不足㊁双边关系福利无法辐射到周边国家㊁援助产生的竞价排他问题㊁援助品质与资本累积幅度有限等困境㊂同时，也缺乏整体的大局观㊁长期规划积累的低效问题㊂ 海丝”倡议整体规划的适时出台为解决这一系列问题提供了契机，改变了中柬关系原有的 恩庇-侍从”的对价关系㊂
(二) 海丝”倡议下的中柬关系
整体来说，不论是基于战略考虑，还是中国的内部经济压力与产业转型需求, 一带一路”倡议本质上是一个透过大规模㊁系统性㊁多边合作的区域经贸发展战略，通过与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基础设施与多领域的共同建设与合作开发，来强化中国与沿线国家在经济发展㊁社会繁荣㊁互连互通与共荣发展方
面的联结共生，进一步塑造中国与周边国家发展命运共同体的集体认同感㊂然而，不管是现有的 一带一路”的愿景行动规划㊁框架内的多边发展共同决议平台 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㊁中国对外主权基金性质的 丝路”基金㊁推动双边国际贸易增长的资本政策，还是个案性的双边援助，这样三位一体的大规模区域国际战略还是中国的第一个创新性㊁系统性的国家战略㊂该战略不但是首次将对外资本操作进行整体战略配置与规划，更是首次中国将对外国际政策制定为国家基本发展战略㊂而 海丝”将柬埔寨作为中国整体对外关系中的重要一环，也标志着对柬关系的思维不再停留于双边关系的深化与对话，而是将其纳入整体区域规划与发展愿景中，这将在很大
㊃69㊃①柬埔寨中国总商会同年在中国驻柬埔寨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的支持下成立，初期的会员基本上是国企,
私企会员数量很少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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