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进入工业文明之后，日常生活陷入了庸俗化、碎片化、平均化、刻板化、规范化的困境，这引发了人们改造、美化日常生活的思考与行动，历史先锋派及其艺术实践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的。由于历史先锋派在艺术实践与理论方面对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探索与思考在时间上较早，人数上也较少，因此，历史先锋派的创作与实践可以被视为日常生活审美化探索的前期。 一、历史先锋派的定义河北理工大学学报
历史先锋派是20世纪初西方社会出现的重要文化现象。根据德国学者彼得比格尔在《先锋派理论》一书中的观点，历史先锋派包含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以及未来主义等几个主要的激进的艺术流派（不包含20世纪60年代的新先锋派）。尽管这几个流派各有不同，但是它们有着鲜明的共性，即主张将生活实践与艺术融为一体以及日常生活实践的革命化。它们都反对资产阶级艺术的自律性，反对割裂生活与艺术的关系，反对剥夺大众分享艺术权利的艺术体制。面对人类生存的困境，它们主张艺术介入生活，把日常生活变成艺术品，让大众拥有分享艺术的权利，最终使世界走向审美化。虽然他们并不反对艺术的个人技巧和手法，但却从总体上反对以往的艺术概念，与传统彻底决裂。在历史先锋派看来，只有以这种看似废除艺术其实令艺术弥散于生活的方式，才能把普通大众变为艺术家，艺术与生活才有可能变得水融，个体与艺术之间才能建立一种自觉关系，有艺术意味的日常生活才会成为可能，将艺术变成普通的日常生活进而美化生活，实现日常生活审美化的生存方式。
二、历史先锋派产生的原因
启东地震历史先锋派的产生有其历史、思想的原因。历史先锋派肇始于“一战”之前，结束于“二战”之后，它的诞生与结束跨越了两次世界大战。残酷的战争使欧洲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普通民众一方面生活困顿、流离失所，在生死线上挣扎；另一方面在精神上无所依托，走向绝望与虚无，开始怀疑一切。理性、自由、平等、真理、博爱等资产阶级价值观在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科技的进步随之而来的是杀戮与毁灭，人们开始反思并怀疑以往的一切，以非理性、无秩序的潜意识或本能直觉观照世界，反理性的思潮开始了它的征程。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等艺术流派就是在这股反理性思潮的裹挟下，高举反叛一切、打倒一切的旗帜醒目登场。战争引发了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危机，在危机中，人们的反理性思潮催生了历史先锋派。
不仅如此，历史先锋派的产生还是其反抗旧有艺术体制约束的结果。艺术体制是在一定的历史情境中判定艺术实践合法性的一系列标准。在历史先锋派诞生之前，西方艺术经历了古典艺术与现代艺术（资产阶级自律艺术）两个主要阶段。无论是古典艺术还是现代艺术，其实质都是排斥日常生活的，尽管两者的表现各有不同。
古罗马、古希腊时期，艺术世界与现实世界服务于理念世界，是理念世界的模仿；中世纪，日常生活、艺术等都为宗教服务，反映神的意志，所以在那些留存下来的宫殿建筑里看到的大多是《圣经》中神的形象，如圣母、圣子、天使等；文艺复兴时期，强调艺术是第二自然，艺术要模仿自然。在古典艺术发展的过程中，艺术与生活都没有自己独立的意义，艺术是非自由的，不是在理念的掌握之中
就是在宗教、哲学的控制之下。启蒙运动以后，西方社会逐渐进入现代，艺术和审美强调其非功利性，走向了独立。艺术的自主性从此终结了艺术与生活之间曾经保持的那种平淡的关系。摆脱宗教等因素后，艺术被锁在深闺中，与其他外在因素隔绝，被艺术家作为把玩、专宠，成为超越于日常生活之外的灵魂避难所，逃避日常生活的约束。这使得生活之外成为艺术家关注的焦点，艺术与生活走向了对立。
从古典艺术到现代艺术，艺术都陷入了与日常生活无关的怪圈。这与主张艺术必须与生活相关的历史先锋派的观点是格格不入的，观念的冲突必然导致历史先锋派发起对古典艺术与现代艺术的抗争，在抗争中历史先锋派走向了成熟。
三、历史先锋派艺术实践
本着声讨资产阶级精英艺术、在日常生活中到重建现代生活的力量、试图回归诗意生活的目标，历史先锋派的艺术实践在艺术与日常生活两个领域展开。历史先锋派在艺术领域的改革，表现为以无形式打破一切形式的束缚，对一切题材、风格、形式上的局限进行拆解，将一般认为非艺术的日用现成品拿到艺术中来。对于日常生活，历史先锋派以积极参与的态度，将自己的艺术才能与革命实践相结合，以实践建立一种新的日常生活。在此，文章将分析历史先锋派在艺术领域改革的一些做法，如未来主义创作、达达主义艺术创作、超现实主义的梦幻与游戏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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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未来主义创作
未来主义是起源于1909年终结于1918年的艺术思潮。一方面，未来主义艺术家厌恶陈旧的政治与艺术传统，主张摧毁一
历史先锋派及其艺术实践探析
□邹红梅
摘要：历史先锋派是20世纪初西方重要的文化现象，它在艺术领域的改革是对日常生活审美化的积极探索，主要表现为以无形式打破一切形式的束缚，对一切题材、风格、形式上的局限进行拆解，把一般认为不是艺术的日用现成品拿到艺术中来。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的梦幻与游戏都是历史先锋派艺术实践的典型代表。然而，由于历史先锋派采用了一种超前的、让人陌生的、怪异的方式实现日常生活的审美化，疏离了大众，未能成为人们的普遍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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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博物馆、图书馆和学院。他们高喊：“干起来吧！点燃图书馆的书架！把河水引来淹掉一切博物馆画廊，啊！看着那些自命不凡的古画被撕破了，褪了，在水面上随波逐流地飘浮是多么的开心！举起斧头铁锤毫不手软地捣毁那些被人奉若神明的城堡吧！”另外一方面，未来主义者讴歌现代工业文明，对速度、科技等元素有着狂热的迷恋，汽车、飞机、工业化的城镇等在未来主义者的眼中充满魅力。在绘画方面，未来主义强调表现速度和时间的因素；在雕塑方面，未来主义宣布“绝对而彻底地抛弃外轮廓线和封闭式的雕塑，让我们扯开人体并且把它周围的环境也包括到里面来”；在建筑方面，强调用机械结构与新材料代替以往的建筑材料，主张建立一种包括地下铁路、滑动的人行道和立体交叉的道路网的“未来城市”计划，并用钢铁、玻璃和布料代替砖、石和木材以获得理想的光线和空间；在服饰方面，未来主义号召人们以彩鲜明、线条富有运动感的新服饰取代彩暗淡、线条呆板的传统服饰。未来主义者主张面向未来、积极入世的狂热姿态，一扫唯美主义带来的奢靡颓废之风，为社会注入了革新的活力。
2.达达主义创作
达达主义一词源于法语“达达”（dada），意为空灵、糊涂、虚无、无所谓。达达主义1916年至1923年间出现于法国、德国和瑞士等国家，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的艺术运动，它以幻灭感、愤世嫉俗、追求清醒的非理性状态、追求无意偶然和随兴而做的境界、拒绝约定俗成的艺术标准为特征，以破坏一切为行动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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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通过反美学的作品和抗议活动发现真正的现实，表达对资产阶级价值观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绝望。
达达主义是一种“反艺术”的艺术。它追求“无意义”的境界，对于达达主义作品的解读完全取决于欣赏者自己的品位。达达主义创作中最有影响力的当属达达主义绘画，它否定一切传统的审美观念，主张“废除绘画和所有的审美要求”，创造一种“全新的艺术”，用一些怪诞、抽象甚至枯燥的符号组成画面。现成品艺术是达达主义的典型代表。所谓现成品艺术，就是艺术家将任意一种或多种生活用品、工业品，直接运用或进行简单加工后赋予自己的情感和意义，使物品的原来属性被赋予的新属性取代，变成拥有艺术家个人特殊属性和情感的艺术品。观众欣赏该艺术品的过程称为现成品艺术，艺术家所使用的物品被称为现成品。马歇尔·杜尚是现成品艺术的创始人之一，根据“破坏就是创造”的宗旨，他在一个小便池上签了一个虚拟的人名，并把这个小便池取名为《泉》参加了1917年的纽约独立美展；之后他又在名画《蒙娜丽莎》的复制品上给蒙娜丽莎添上两撇胡须，意在颠覆传统意义上的美和所谓艺术的趣味，启示人们以一种新的视角和思维审视和思考艺术本身。1921年到1963年之间，杜尚还把自己本人作为现成品进行了三次非常有影响力的行为艺术表演：一是把自己装扮成为一个名为罗丝·瑟拉薇的贵妇人出现在《达达》杂志封面上；二是给自己理了一个彗星头，表现一颗彗星划过天际的情形；三是身着西服戴着眼镜与赤身裸体的夏娃·巴兹在自己的名作《大玻璃》前进行着一盘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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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的博弈。这三次表演后来都分别成为行为艺术作品《罗丝·瑟拉薇》《彗星头》《杜尚博弈》。杜尚的行为艺术显然不是简单的、标新立异，而在于表达他对外部世界的抗争、叛逆、批判以及由此产生的无奈痛苦。杜尚曾表示：“要摆脱传统的束缚绝非易事，教育正像铁链般约束着人们，我最初也无法释放自己，但是我试着将过去所习得的手法忘掉。”①杜尚之后，达达主义绘画后期的一些画家，如库尔特·施威特尔等则用纸片、抹布、火柴盒、垃圾等粘贴在一起创作，明确体现了否定一切的艺术思潮，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西方社会知识阶层对当时社会环境和秩序的否定。总体而言，达达主义创作体现了反传统、打破陈规、为生活而创作的思想。就如杜尚所说的那样:“艺术，是为了生活本身而艺术，最好的作品其实正是他的生活。”“我的艺术就是我的生存，在每一瞬间、每一次呼吸之间都是一个作品，一个不漏痕迹的作品，那既不诉诸视觉，也不诉诸大脑。那是一种持续的快乐。”
3.超现实主义创作
超现实主义是兴起于法国的文学艺术流派，1920年至1930年间盛行于欧洲文学及艺术界。受法国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家柏格森的直觉主义与奥地利精神病理家弗洛伊德的“潜意识”学说的影响，出于对第一次世界大战之荒谬与破坏的不满，对以理性为核心的传统理想、文化、道德的怀疑，超现实主义者主张从“超现实”“超理智”的梦境与幻觉等心理空间中挖掘艺术创作的灵感与素材，试图借助这种越现实的“无意识”世界摆脱一切束缚，最真实地显示客观事实的本来面目。
唯美主义无视艺术创作的内容，片面强调艺术的形式技巧，最终使技巧成为艺术创作的目的；超现实主义者认为艺术要介入生活，对现实生活世界有解放意义，真正的诗人应该是把日常生活的平庸转变为幻想与诗意的人。超现实主义者渴望在打破旧艺术机制的基础上从日常因素、自发性艺术、无意识领域中出一些具有生命力的东西，从而废除制约日常审美生活的规范与习俗，建立一个审美的新世界。因此，超现实主义者在进行艺术创作时喜欢描述人的梦境与幻想世界，强调梦幻与现实的统一才是绝对的真实，他们的作品力图把生与死、梦境与现实统一起来，具有神秘、恐怖、怪诞等特点。以画家达利的作品《记忆的永恒》（图1）为例，达利是一个喜欢在画布上“做梦”的人，他的作品常常表现性、战争、死亡等非理性主题。延续他的一贯的风格，《记忆的永恒》依然是一个梦境画面。画面展现的是一片空旷的海滩，海滩上有一张乒乓球桌，一个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上有一个树杈，平台旁躺着一只似马非马的怪物。最让人惊异的是平台上、树杈上、怪物身上软塌塌地搭着几只湿面饼般的钟表，好像这些用金属、玻璃等坚硬物质制成的钟表在漫长的时空里走了太久以至于筋疲力尽。在这看似支离破碎、错乱、无意识组合的画面背后隐藏着作者的有意识，那是人类在时间疯狂流逝面前的无可奈何，是对现代社会看似平静实则压力重重的影射。画面给人带来虚幻冷寂、怅然若失的印象，又何尝不是现代人心境的真实写照呢？梦幻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掺杂在一起，给人带来无限回味。达利这种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游刃有余的穿梭能力令人敬佩。艺术透视了真实的生活，梦带给艺术新的表现视野。有人评价达利式的创作实现了日常生活的新异化，给人们重复单调的日常生活、思维感受带来了暂时的中断。除了梦幻创作之外，超现实主义者还提出了自动写作、奇妙僵尸法等创作方
法，他们用一些类似游戏的方式进行创作。自动创作是一种艺术家任梦与潜意识流淌并将其完整实录下来的创作方法；而僵尸法更像是一种文字游戏，即随意选择一些词，把这些词进行组合构成文本或有意义的意象。这两种方法的实质都是要冲破创作的条框，实现全新陌生化的反理性的创作体验与效果。无论哪种超现实主义的创作都无意压抑或是否定日常生活，而是试图从日常生活中发现神话并沉湎于神话的魔力，以达到改变日常生活的目的。
历史先锋派不满于资产阶级的艺术自律而以反艺术的方式进行创作与实践，他们以日常生活作为一种反理性力量的审美实验打破了艺术与生活的界限，让艺术不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而成为一项人人可为的日常活动。与此同时，他们试图让日常生活中的神奇消解日常生活的丑陋，主张把日常生活本身当做美的根源，在梦境、幻想、现成品这些日常生活元素中挖掘生活丰富生动而有意义的一面，从两个方向上实践着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历史先锋派认识到日常生活的重要性，并提出在日常生活中实现审美化的设想，得到了社会的认可。然而，他们把重建日常生活的希望寄托在日常生活中某些特殊的时刻以抗衡理性世界的控制，被人们理解为乌托邦，不可能真正实现日常生活的变革。正如韦伯所说：“这种突发的心醉神迷从本质和意图上看，都是短暂的，它们并未给日常生活的外表留下多少积极的痕迹。”②很多时候良好的动机并不一定会有好的结局。历史先锋派的本意是为大众争取艺术的权利，让被少数精英垄断的艺术特权回归大众，成为日常生活的内容，但是他们采用了一种超前的、让人陌生的、怪异的方式去实现，非但没有得到大众的理解，反而造成了与普通大众的疏离，以
至于最后以前卫艺术的身份被艺术体制收编。历史先锋派的努力就像烟花绽放，在日常生活审美化的道路上留下了短暂的美丽，随后消去了它的痕迹，没有成为人们的普遍实践。
注：文章系江西省社会科学“十二五”（2013年）规划项目“日常生活审美化及其美学效应研究——以广告设计为主要考察对象”（13YS26）成果。
注释:
①（法）皮埃尔·卡巴纳.杜尚访谈录.王瑞芸，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②（德）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上卷）.林荣远，译.商务印书馆，1997：600.
参考文献：
[1]艾秀梅.日常生活审美化研究.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血液循环系统[2]郝鸣，吴卫.现成品艺术和行为艺术的先驱：马歇尔·杜尚.陶瓷艺术与科学，2009（1）.
（作者单位：东华理工大学）
见习编辑张泽
编辑杨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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