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朝禁毁戏曲曲目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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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乾隆朝戏曲禁毁书目少于整理，散见于各种禁毁书目之中。王利器先生编纂《元明清三代小说戏曲禁毁史料》时辑录《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二十二种，其中戏曲书目九种，实际上只有六种。本文依据《纂修四库全书档案》、《咨查书目》等整理乾隆朝禁毁戏曲曲目二十种，并对这些曲目进行考述。

关键词乾隆朝禁毁曲目辑考

戏曲表演艺术在明末清初之际发展迅速，传奇已成为明清文人寄寓情感的主要文学载体，其题材或抒写男女恋情或反映当时朝廷政治斗争等，真实地记载了明清易代之际的一些历史事件。满清执政者作为异民族入主中原之后，这些戏曲作品先后遭到不同程度的查禁，男女恋情题材的作品被视作“淫词”，时事政治题材的作品多被视作“违碍书籍”，清初顺、康、雍三朝虽有查处但并不严厉，而乾隆一朝可谓文网密布，士人噤若寒蝉。乾隆元年五月乾隆皇帝批准江西巡抚俞兆岳奏禁演扮淫戏的奏折 1，乾隆三年朝廷重申康熙五十三年查禁小说淫词的条例 2，查禁“淫词”。又乾隆十九年朝廷批准福建道监察御史胡定查禁水浒戏的奏折，据江西按察司衙门刊定《定例汇编》卷三载：
吏部为敬陈习弊等事，考功司案呈吏科抄出本部会议得掌福建道监察御史胡定奏称，……阅坊刻《水浒传》，以凶猛为好汉，以悖逆为奇能，跳梁漏网，惩创蔑如。乃恶薄轻狂曾经正法之金圣叹，妄加赞美；梨园子弟，更演为戏剧，市井无赖见之，辄慕好汉之名，启效尤之志，爰以聚党逞凶为美事，则《水浒》实为教诱犯法之书也。查康熙五十三年，奉禁坊肆词小说。臣请申严禁止，将《水浒传》毁其书板，禁其扮演，庶乱言不接，而悍俗还淳等语。……乾隆十九年三月二十三日题，本月二十六日，奉旨依议，钦此。3
度盘胡定的奏本虽然主要针对《水浒传》小说，但奏本中也论及以《水浒传》改编的戏曲，建议朝廷“禁其扮演”。从元人杂剧兴盛到乾隆朝，以梁山英雄好汉作为题材的曲目较多，依据庄一拂先生《古典戏曲存目汇考》著录进行粗略统计，水浒戏至少有三十一种。其中明人李开先《宝剑记》、陈与郊《灵宝刀》、沈璟《义侠记》等传奇作品最为有名，乾隆十九年的水浒戏禁毁是否查禁了这些曲目无法确考。乾隆三十七年之后，乾隆皇帝下诏采集天下遗书拟编纂《四库全书》，寓征于禁，乾隆皇帝于乾隆四十年钦点查禁《喜逢春传奇》，认为“（《喜逢春》）亦有不法字句，系江宁清笑生所撰。”4这是乾隆朝严厉禁毁戏曲之开端，乾隆四十五年前后戏曲禁毁达到高潮。乾隆四十五年十一月十一日上谕云：
前令各省将违碍字句之书籍实力查缴，解京销毁。现据各省督抚等陆续解到者甚多。因思演戏曲本内，亦未必无违碍之处，如明季国初之事，有关涉本朝字句，自当一体饬查。至南宋与金朝关涉词曲，外间剧本，往往有扮演过当，以至失实者。流传久远，无识之徒或致转以剧本为真，殊有关系，亦当一体饬查。此等剧本，大约聚于苏、扬等处，著传谕伊龄阿、全德留心查察，有应删改及抽掣者，务为斟酌妥办，并将查出原本暨删改抽掣之篇，一并粘签解京呈览。5
十一月二十八日伊龄阿覆奏查禁情况，乾隆皇帝再次谕旨各省督抚留心查办外间流传剧本。上谕要求“再查昆腔之外，有石牌腔、秦腔、弋阳腔、楚腔等项，江、广、闽、浙、四川、云贵等省皆所盛行，请敕各督抚查办。”6可见，乾隆皇帝对于戏曲查禁相当关注，其严厉程度可谓空前绝后。乾隆皇帝执政六十年所查禁的戏曲曲目多散居于各种禁毁书目及禁毁史料之中，研究者多没有进行细致的统计。王利器先生五十年代在编纂《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时，根据乾隆四十三年江宁布政使刊《违碍书籍目录》、乾隆五十三年浙江巡抚刊本《禁毁总目》辑录《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二十二种，其中戏曲曲目九种，实际上只有六种（即《喜逢春》、《清笑生十种传奇》、《徧行堂杂剧》、《鸳鸯绦》、《广爰书传奇》、《双泉记传奇》），其余三种书目不属戏曲7。我们在整理禁毁曲目时发现，乾隆一朝明确禁毁的曲本远非此数。笔者依据《纂修四库全书档案》、《清代档》、《清代禁毁书目四种》、《四库馆甄别违碍禁书总目》、《咨查书目》、《违碍书目》等文献资料，辑录朝廷明确禁毁的曲目二十种（含王利器先生辑六种）。王利器先生在辑录《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时仅罗列书名，简之又简，对于所禁书目的禁毁始末没有论述，本文拟将这二十种曲目的作者、版本存佚、禁毁情况进行较为详细的考述。
（1）千金记
清代以来禁毁书目未著录此曲目。《南词叙录》、《曲海总目提要》卷十三等曲目皆著录，《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三谓“沈采”撰。沈采，字练川，嘉定人，生活在正德时期，生平事迹无考。
《千金记》今存明金陵富春堂刊本，《古本戏曲丛刊初集》据之影印，题《新刻出像音注花栏韩信千金记》，四卷；清康熙盛紫仙抄本，两卷，中国戏剧研究院藏；凡五十折，演述汉代韩信事迹。此曲查禁删改见于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初九日两淮盐政图明阿奏恭录勘办《金雀记》等剧本进呈折。奏折云：
窃照查办戏曲，昨奴才拟请凡有关涉本朝字句及宋金剧本扮演失当者，皆应遵旨删改抽掣，另缮清本同原本粘签进呈。……今办得《金雀记》等九种，并全德移来《鸣凤记》一种，奴才俱覆加酌核……奴才又覆勘得《千金记》等十种，又全德移来《种玉记》等十种，均系曲白内间有冗杂之处，抽改无多，现在即以粘签原本进呈。8
可见《千金记》虽删改不多，但也遭到地方官员的查禁。
（2）鸣凤记
清代以来禁毁书目未著录此曲目。《古人传奇总目》、《传奇汇考标目》、《今乐考证》等曲簿皆著录，题“王世贞作”。《曲品》将此曲列入“作者姓名无可考”之类。焦循《剧说》卷三云：“相传《鸣凤》传奇，州门客作，唯《法场》一折，是州自填词。”此曲作者说法不一。
《鸣凤记》今存明万历读书坊刻本、明末汲古阁原刻本、汲古阁刻《六十种曲》本，《古本戏曲丛刊初集》据明末汲古阁原刻本影印。凡两卷四十一出，演述严嵩父子专权伏诛事，此剧当作于万历年间。此曲查禁删改见于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初九日两淮盐政图明阿奏恭录勘办《金雀记》等剧本进呈折。
雨水口（3）种玉记
清代以来禁毁书目未著录此曲目。《曲海总目提要》卷四十三著录，谓：“作者不详”。《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九载“许自昌改订”。
许自昌，字玄祐，别署梅花主人。江苏长洲人，约生于万历五年（1577），至天启元年（1621）尚在世。《种玉记》今存明末刻本，《古本戏曲丛刊初集》据之影印，题《玉茗堂批评种玉记》，署“梅花墅改订”。凡二卷三十出，演述汉代霍去病事。此曲查禁删改见于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初九日两淮盐政图明阿奏恭录勘办《金雀记》等剧本进呈折。
（4）桃笑迹
《禁书总目》题“《桃笑迹》，明宫抚辰撰。”《违碍书目》、《四库馆甄别禁书总目》卷上、《咨查书目》皆著录为“官抚辰著”，“宫”实乃“官”之讹误，作者当为“官抚辰”。此曲目未见明清戏曲书目记载，王国维《曲录》附录据姚觐元辑《清代禁毁书目》载录，意欲著其目录存疑，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也未注意到此书目。今查阅文献资料无法确定，暂定其为曲目，存疑待考。
官抚辰生平、事迹见于乾隆《黄冈县志》卷一一〈人物志·隐逸〉及卷六〈选举志〉。官抚辰，又名德星，字凝之，号知剑道人，湖北黄冈人。万历四十六年岁贡，选贡任桃源知县，后官至徐州知府，晚年祝发为道。《桃笑迹》疑为曲本，其书已亡佚，内容无考。其书奏毁最早见于乾隆四十四年四月十六日湖广总督郑大进奏查办违碍书籍板片情形奏折。其奏折云：“惟查各书悉多刊本，计先后解缴过六千余部，而查获板片仅止《桃笑迹》及《明纪弹词》二种。”9后来浙江布政使、江宁布政使刊刻禁毁书目皆著录此曲目。《曲录》附录载之。姚觐元辑《禁书总目》、《四库馆甄别禁书总目》卷上皆著录，题“《桃笑迹》，明宫抚辰撰。”
（5）《喜逢春传奇》
姚觐元辑《禁书总目》、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等皆著录。浙江布政使刊《四库馆甄别违碍禁书总目》著录《喜逢春传奇》“清笑生撰”。《曲录》卷末附录著录《喜逢春》传奇，题“无名氏撰”。
清笑生，又作清啸生，姓名、字号不详，依据《喜逢春》所叙毛士龙忤魏忠贤事，可知其为天启、崇祯年间人。《喜逢春》今存两种版本：（一）明崇祯年间刻本。二卷三十四出首行标“喜逢春”，卷上次行分署“金陵桃叶渡清笑生檃括”，“吴门锦帆泾藻香子校阅”。此刻本今藏北京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1955年古本戏曲丛刊编委会所辑《古本戏曲丛刊》二集第七十九种《喜逢春》，即据此本影印。（二）十种传奇本。清初玉夏斋把《喜逢春》、《春灯谜》、《鸳鸯棒》、《望湖亭记》、《荷花荡》等十种合刊，其中《喜逢春》二卷，题“清啸生撰”。此刻本今藏北京图书馆。
《喜逢春传奇》的禁毁最早见于乾隆四十年闰十月十八日《寄谕高晋等查缴〈偏行堂集〉〈皇明实纪〉〈喜逢春传奇〉书版》上谕，其书禁毁实是乾隆皇帝御笔钦点。上谕云：
朕昨检阅各省呈缴应毁书籍内，有僧澹归所著《偏行堂集》，……又，查出《喜逢春传奇》一本，亦有不法字句，系江宁清笑生所撰。曲本既经刊布，外间必尚有流传。该督抚等从前未经办及，想因曲本搜辑不到耳。一并传谕高晋、萨载，于江宁、苏州两处，查明所有纸本及板片，概行呈缴。10
十一月初三日江苏巡抚萨载奏称“而《喜逢春传奇》曲本，向未见有此书，各属亦无呈缴。窃思此种传奇，系江宁人所撰，又经刊布，诚如圣训外间必有流传。臣前此搜罗未到，惶束实深。现在钦遵谕旨，札饬江宁、苏州藩臬三司督率各府州县，详细查缴。其清笑生系何姓名，里居何处，有无子孙存留板片，并饬江宁府确切访查。”11十二月初九日萨载奏《喜逢春传奇》板片销毁折云：“旋据上元县禀遵，于境内通加查访，清笑生原属隐名，历年久远，不知的系何名，亦不知有无子孙。”12《喜逢春传奇》于乾隆四十年闰十月遭禁，直至晚清。
（6）广爰书传奇
又名《魏党广爰书传奇》，姚觐元辑《违碍书目》、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皆著录。《四库馆甄别禁书总目》卷上题作“广爰书传奇，三吴居士著。”《曲录》、《远山堂曲品》等曲簿皆载录。
三吴居士，明末人。姓名、里居皆不详，其书已亡佚。由《魏党广爰书传奇》、《曲品》知其内容叙述魏忠贤、崔呈秀阉党事，《曲品》云：“传崔、魏者无过《清凉扇》，善用虚无过《广爰书》。”此书奏毁最早见于乾隆四十一年初四日江苏巡抚杨魁奏查缴伪妄书籍的奏折。其奏折云：
再有《魏党广爰书传奇》一本，内载“三吴居士著，澄江钓者评”字样，其中不法字句，甚属狂悖。此本系吴县知县杨宜仑搜罗呈缴。臣随询其来历，据该县杨宜仑禀称：马浦桥地方唐锦川书铺，在于残旧书堆内捡得魏党《广爰书传奇》一本，面页已属破碎。尝问唐锦川，供称：历年收买旧书，择其好者另为收贮，如系断简残编，俱入废书堆内。此本传奇，不知收自何年，想不出来路等语。臣查验此种传奇，虽似远年废物，但既有遗存，则未毁之板片及未尽之旧本，必须严行搜寻净尽。臣查三吴居士、澄江钓者，虽无人名详注，但三吴系苏州总名，澄江系常州府江阴县地名，现于此二属尽力寻访，并又通饬各属遍行晓谕，凡有存流书籍之家，俱各细加检点，如有前项传奇，悉行首缴，不得故为隐匿。并责成书贾坊林，上紧购觅，无论旧本旧板，俱给价收买，俾各踊跃呈献。13
奏折后有江苏巡抚杨魁为解送违碍书籍事致军机处咨呈所附书目清单：“《魏党广爰书传奇》一本。三吴居士著，澄江钓者评，不详姓氏。”后来浙江布政使、江宁布政使刊刻禁毁书目皆著录此曲目。
（7）鸳鸯绦传奇
姚觐元辑《违碍书目》、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均著录。《四库馆甄别禁书总目》卷上题“《鸳鸯绦传奇》，海来道人著。”《曲录》据《传奇汇考》著录，列入无名氏撰。
礼仪的功能路迪，字惠期，号海来道人。江苏宜兴人。生活在晚明时期，生平事迹无考。其书今存明崇祯八年刻本、武进陶氏《涉园影印传奇》石印本、《古本戏曲丛刊二集》本。《古本戏曲丛刊二集》本依据明崇祯刻本，二卷三十八出，题“阳羡海来道人著，江陵醉竹居士题。”卷首有爱莲道人写于崇祯乙亥（崇祯八年）的《鸳鸯绦记叙》。此戏曲主要叙述扬州举人杨益友、张淑儿以白玉鸳鸯绦约定婚姻之事，其社会背景为夷酋南侵将军胡平赴边御酋，第八出《虏蠢》、第二十五出《勾虏》、第二十六出《洗膻》皆涉及晚明末年的外患。此书禁毁最早见于乾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日暂署江苏巡抚萨载奏续缴违碍书籍板片折。奏折云：“凡有应毁书籍，不拘诗文、杂著以及传奇小说，悉令尽数查缴，以期净尽。”所附清单有应禁书籍五十五种，其中有“《鸳鸯绦传奇》一部，二本。明宜兴海来道人著。”14此份清单原件今尚存，藏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书目上有乾隆皇帝朱批的痕迹，其中《鸳鸯绦传奇》上方有御笔圈点，可见乾隆皇帝非常重视此书。
（8）楚天长
姚觐元辑《禁书总目》、《四库馆甄别违碍禁书书目》卷下《续查应行核办各书》皆著录，题作“《楚天长》，张万年著。”王国维《曲录》疑《楚天长》为曲目，《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十一据其著录，其他戏曲书目未见记载。今查阅文献资料无法确定，暂定其为曲目，存疑待考。
张万年，晚明人，字号、里居、生平皆不详。《楚天长》已亡佚，其内容无考。其书最早奏毁见于乾隆四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江苏巡抚闵鹗元奏查缴应禁各书并开单呈览折，所附清单有：“《楚天长》一本，明张万年著。”15
（9）金雀记
清代以来禁毁书目未著录此曲目。《今乐考证》、《曲录》皆著录，俱列入“无名氏”。《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十谓：“按此剧最后第三十出下场诗，有‘无心子重编’句，重编者别署必为无心子无疑。”
无心子，晚明人，姓名、生平事迹皆无考。《金雀记》现存明崇祯读书坊刻本，藏北京图书馆，题《新镌点板金雀记》；汲古阁刻《六十种曲》本。凡二卷三十出，叙述晋代名士潘岳事。此曲查禁删改见于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初九日两淮盐政图明阿奏恭录勘办《金雀记》等剧本进呈折。
（10）十种传奇
又名《玉夏斋传奇十种》。玉夏斋，明万历年间苏州人叶启元的书坊名，开设于金阊地区。《玉夏斋传奇十种》为书坊主在清初自编的传奇作品。此书凡二十卷十种，计有：题清啸生《喜逢春》二卷、阮大铖《咏怀堂新编十错认春灯谜记》、范文若《鸳鸯棒》二卷、又《山水邻新镌花筵赚》二卷、沈自晋《望湖亭记》二卷、题江东胜乐道人编《长命缕》二卷、马佶人《斐堂戏墨莲盟》（亦名《荷花荡》）二卷、苏复之《金印合纵记》二卷、原题澹慧居士编《评点凤求凰》、李逢时等《山水邻新镌出像四大痴传奇》二卷。
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姚觐元辑《禁书总目》皆著录。《禁书总目·浙江省查办奏缴应毁书目》著称“《十种传奇》，清笑生著”；又《咨查书目·奉准外省咨查书目》有乾隆四十二年四月初七日咨查《十种传奇》，“曲本不著姓名”，可见所查曲本为《玉夏斋传奇十种》。此戏曲选本的查禁主要原因是辑录了《喜逢春传奇》，其他九种传奇的单行本未见禁毁。《十种传奇》的查禁始于乾隆四十年十二月初九日，两江总督萨载查禁《喜逢春传奇》奏折云：
旋据上元县禀称：《喜逢春传奇》系同《春灯谜》等十种合刻，其板现在杭州尊贤堂书坊等语。……现由浙省奏缴销毁。16
此曲本禁毁当在是年。
（11）徧行堂杂剧
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姚觐元辑《禁书总目》皆著录。王国维《曲录》依据《禁书总目》载录，“《编（徧）行堂杂剧》，国朝金堡撰”，其他曲簿未见著录。
金堡，字卫公，一字道隐，浙江仁和人。明崇祯十三年进士，授临清知州。明亡后，辅助桂王抗清，后披缁入桂林山中，法号澹归。金堡著述丰富，其《徧行堂杂剧》今已亡佚。乾隆四十八年闰十月十八日，乾隆皇帝在上谕中批示道：“朕检阅各省呈缴应毁书籍内有澹归所著《徧行堂杂剧》，……因查澹归名金堡，明末进士，曾任知县，复为桂王朱由榔给事中，当时称为五虎之一。后乃托迹缁流，藉以苟活。其人本不足齿，而所著诗文中多悖谬字句，自应销毁。”又十九日上谕云：“澹归《徧行堂集》语多悖谬，必应毁弃，即其余墨迹、墨刻亦不应存。”17乾隆皇帝虽未谈及《徧行堂杂剧》，但此书也在禁毁之列。
（12）李笠翁传奇十种
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未著录，《咨查书目·外省咨查书目》第二卷著录“《笠翁传奇》，李渔编。”《李笠翁传奇十种》收录《怜香伴》、《风筝误》、《意中缘》、《蜃中楼》、《凰求凤》、《奈何天》、《比目鱼》、《玉搔头》、《巧团圆》、《慎鸾交》，《新传奇品》、《曲录》、《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十一皆著录此传奇选本。
李渔，字笠鸿、谪凡，号笠翁，浙江兰溪人。生于万历三十八年（1610），卒于清康熙十九年。李渔创作的这十种传奇最初皆以单行本行世，后来康熙年间翼圣堂合刻《笠翁传奇十种》，稍后世德堂亦刻《笠翁传奇十种》。其后翻刻本颇多，题名为《笠翁十种曲》。李渔传奇流传版本较多，今存较早的版本有康熙年间翼圣堂刻本与世德堂刻本。此十种曲禁毁最早见于乾隆四十五年十二月湖广总督咨查。由于李渔传奇版本较多，书名较杂。乾隆四十六年九月二十八日，署云南巡抚刘秉恬奏遵旨查缴应禁书籍并请展限一年折所附清单有：“《李笠翁传奇》，一部，九本。”18乾隆四十七年十月初七日湖北巡抚姚成烈奏解第十一次查缴应禁各书并缮单呈览折所附清单有：“《十种曲》三部，刊本，系李渔著，内一部计十八本，全；又二部各十本，全。”19乾隆五十一年四月十三日安徽巡抚书麟奏缴应禁书籍并恳再予展限一年折所附清单有：“《十种传奇》四部二十三本，不全，湖上李渔著。”20可见，《李笠翁传奇》、《十种曲》、《十种传奇》乃同书异名。
（13）尤西堂杂剧五种
姚觐元辑《清代禁毁书目》、四库馆编《四库馆甄别违碍禁书书目》、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皆未载此曲目。《尤西堂全集》载尤侗所制杂剧五种：《读离骚》、《吊琵琶》、《桃花源》、《黑白卫》、《清平调》。《曲海总目提要》、《今乐考证》、《曲录》等曲目皆著录此五种杂剧。
尤侗，字同人，后改字展成，号悔庵、艮斋，又号西堂老人。江苏长洲人。生于万历四十六年（1618），卒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其五种杂剧有《尤西堂全集》本、康熙四年聚秀堂《西堂乐府》刻本，有吴伟业序文、自序、康熙乙巳年（四年，1665）曹尔堪序。尤侗杂剧五种禁毁最早见于乾隆四十五年六月二十四日江西巡抚郝硕奏缴违碍书籍七十八种，其中有“《尤西堂全集》，亦尤侗著。诗文词曲，违碍杂出”。21又乾隆四十六年二月十一日江西巡抚郝硕奏解毁书籍板片并请展限检缴折所附汇解销毁书籍板片清单有：“《尤西堂集》四部二十本，俱不全。”22故知《尤西堂全集》自乾隆四十五年禁毁，所载杂剧五种被视作违碍。
（14）如是观
清人以来禁毁书目未著录此曲目。《今乐考证》、《新传奇品》皆著录“张心其”传奇十六种，首列“如是观”。
张彝宣，一名大复，字心其，号寒山子，室名寒山堂。明末清初人，《民国吴县志》卷七十五有其本传。《如是观》今存清抄本，《古本戏曲丛刊三集》据之影印，其上卷末尾有“康熙伍拾叁年孟秋录”字样，此本当是康熙五十三年抄本。《缀白裘》收《交印》、《刺字》，作《倒精忠》；《昆曲粹存初集》收录了七出，题《精忠记》，除《秦本》、《扫秦》出自《精忠记》以外，《交印》、《刺字》、《草地》、《翠楼》、《败金》等五出皆出自《如是观》。《如是观》抄本二卷三十出，叙述岳飞抗金故事。戏曲翻案《精忠记》传奇，叙写岳飞抗金胜利，迎接二圣还朝，秦桧遭到惩治。正如三十出结尾所说：“岳侯至此何曾陨，幸今朝已戮奸臣。愿边疆从此太平，伏国仇尽扫胡尘。论传奇可拘真假，借此聊将冤恨伸。本填词不用文，嬉笑成歌，削旧为新。”此曲目禁毁删改乾隆四十六年五月二十九日上谕，上谕云：“乃本日据图明阿奏查办剧本一折，办理又未免过当。剧本内如《草地》、《败金》等出，不过描写南宋之恢复及金朝退败情形，竟至扮演过当，称谓不伦，想当日必无此情理，是以谕令该盐政等留心查察，将似此者一体删改抽掣。”23《草地》、《败金》两出出自《如是观》，乾隆皇帝虽没有明确说出《如是观》，但此戏曲内容删改抽掣的命运是难以避免的。
（15）三清石
姚觐元辑《禁书总目》、四库馆编《四库馆甄别违碍禁书书目》卷下《续查应行核办各书》皆著录，题作“《三清石》，郭良镛著。”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未辑录此书目。王国维《曲录》疑《三清石》为曲目，《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十一据其著录，其他戏曲书目未见记载。今查阅文献无法确考，暂定其为曲目，存疑待考。
郭良镛，清初人，江西九江人，字号、生平皆不详。《三清石》已亡佚，内容无考。其书最早奏毁见于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初一日江苏巡抚郝硕奏缴续获应毁书籍并开单呈览折，奏折云：“臣与司道公同覆核，查《彭躬庵集》、《文耻斋集》、《鱼郎集》、《中兴记录》、……《三清石》、《竹庄笔记》共九部，内有狂悖违碍字句，均应销毁。”24十二月十二日郝硕奏缴违碍书籍十二种，其中记载《三清石》云：“系九江郭良镛所作。语多违碍，应请销毁。”25其书禁毁当始于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
（16）笔歌
姚觐元辑《禁书总目》著录：“《笔歌》，张潮著。”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未辑录此曲目。未见清代以来曲目载录此曲本。
张潮，字山来，号心斋，安徽歙县人。据陈鼎《留溪外传》卷六《心斋居士传》可知，“顺治已丑（六年，一六四九）进士，督学山东，以廉明著，一时拔尽孤寒，案下皆知名士。”康熙四十四年尚健在。《笔歌》今存康熙刻本，藏宁波天一阁。凡二册二卷，卷首《凯歌》一折杂剧，上卷包括《瑶池宴》、《穷途哭》、《乞巧文》、《拜石丈》单折剧四种，下卷为散曲。此书禁毁最早见于乾隆四十六年十月初六日署两江总督萨载奏续缴应毁禁书籍折，所附清单有：“《笔歌》一本，张潮著。”26又乾隆四十七年六月初四日署理两江总督萨载奏续缴应禁书籍折所附清单有：“《指南集》一本，不全，无编辑姓名，内有张潮所著《笔歌·凯旋》，应请销毁。”27可见，《笔歌》禁毁相当严厉，即使编入他书，也难逃禁网。
（17）乾坤鞘（乾坤啸）
清人以来禁毁书目未见著录。《新传奇品》、《曲录》皆著录。《曲海总目提要》卷二十七谓：“未知谁作”。小字注云：“此剧亦为清朱佐朝撰。”
朱佐朝，字良卿，吴县人，清初人，生平不详。此曲今存清乾隆间抄本，题《乾坤啸》，藏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资料室；旧抄本，郑振铎旧藏，今藏北京图书馆，《古本戏曲丛刊三集》据之影印，题《乾坤啸》；缀玉轩红格抄本，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资料室藏，题《乾坤鞘》。三本皆未署作者，凡两卷二十八出。其内容叙乌廷庆、文彦博事。此曲目禁毁见于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初六日江西巡抚郝硕奏遵旨查办流传剧本情形并粘签呈览折。其奏折云：“《乾坤鞘》系宋金故事，应行禁止。”28
（18）双泉记
王利器《乾隆朝禁毁小说戏曲书目》、《违碍书目》皆著录。《四库馆甄别违碍禁书书目》卷上著录云：“《双泉记传奇》，方成培著。”《曲录》、《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十二著录。
方成培，字仰松，号岫云，安徽横山（今安徽歙县）人。生活在乾隆年间，《道光徽州府志》卷一一、《民国歙县志》卷七载其生平、著述。其传奇作品有《雷峰塔传奇》、《双泉记传奇》。《雷峰塔》现存乾隆三十七年水竹居刻本，藏北京图书馆，卷首载“乾隆辛卯（三十六年，1771）冬月新安方成培仰松甫识”《自叙》，故知其乾隆三十六年尚健在，估计其主要生活在雍正、乾隆时期。《双泉记》已亡佚，其内容无考。《双泉记》禁毁最早见于乾隆四十四年七月初九日两江总督萨载奏续解《九籥集》等违碍书籍板片折，奏折所附清单云：“谨将新购违碍各书暨应禁书籍板片开列清单，恭呈御览。”所列书目、板片有：“《双泉记》十二部，共十二部。”“《双泉记》板一副，计二十四块。”29估计此书始禁于乾隆四十四年。
（19）红门寺
未见清代以来禁毁书目载录，亦未见戏曲书目记载。作者不详，其曲目现存同名京剧《红门寺》，其内容叙述于成龙擒获凶僧法炳事。现北京图书馆藏《清车王府藏曲本粹编》清抄本，收录说唱本《红门寺》九本，属于于公案系列之一，京剧《红门寺》的内容与说唱本《红门寺》近同。乾隆年间查禁的《红门寺》曲本盖是京剧《红门寺》的原本，其内容估计与京剧改编本、说唱本《红门寺》近同。据蒋瑞藻《小说考证》附录《红门寺第十八》引《耕尘舍笔记》云：“《红门寺》院本，演红门寺奸僧淫凶不法。清于清端公成龙，巡视所及，微服入僧室，几为僧害。赖侍卫救护得免。”
此曲目禁毁见于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初六日江西巡抚郝硕奏遵旨查办流传剧本情形并粘签呈览折中奏禁此曲。其奏折云：“并据附省之南昌府禀称：撙经传谕各戏班，将戏本内事涉明季及关系南宋金朝故事，扮演失当者，严行禁除外，所有缴到各戏本，派员查核，内有《全家福》、《乾坤鞘》二种，语有违碍。又《红门寺》一种，扮演本朝服，应呈请查办。”又云：“《红门寺》系用本朝服，……俱应竟行销毁。”30
（20）全家福
未见清代以来禁毁书目载录，亦未见戏曲书目记载。作者不详，其书已亡佚，内容无考。
此曲目禁毁见于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初六日江西巡抚郝硕奏遵旨查办流传剧本情形并粘签呈览折中奏禁此曲。其奏折云：“并据附省之南昌府禀称：撙经传谕各戏班，将戏本内事涉明季及关系南宋金朝故事，扮演失当者，严行禁除外，所有缴到各戏本，派员查核，内有《全家福》、《乾坤鞘》二种，语有违碍。”又云：“《全家福》所称封号，语涉荒诞，且核其词曲不值删改，俱应竟行销毁。”31

注释：
1《大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三十九乾隆元年丙辰五月，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
2 清会典馆编《清会典事例》卷三八八礼部，中华书局1991年影印。
战略石油储备3 王利器《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44页。
4 北平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编《清代档》，《澹归和尚徧行堂集案》上海书店1986年影印。
5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22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6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235页。
wacom inkling7 徐述夔《五石传奇》是话本小说，今存清刊本，藏大连图书馆；《杨忠裕奇服斋杂剧》出自乾隆四十三年江宁布政使刊《违碍书籍目录》。今存河南布政使荣柱刊《违碍书目》著录：“奇服斋杂刻，明杨忠裕著。”又乾隆四十年六月十一日江苏巡抚萨载奏再行查解违碍书籍板片折所附清单有：“《奇服斋杂刻》一部，二本。明松江杨忠裕著。”为此，王利器先生所辑《杨忠裕奇服斋杂剧》当为《杨忠裕奇服斋杂刻》的讹误。王利器先生辑录《四声猿》的依据是《抽毁书目》中著录《徐文长文集》，《四声猿》载于此集。今考察姚觐元辑《抽毁书目》、华东师范大学藏《咨查书目》卷六《抽毁书目》，《徐文长文集》书名下小字注，均未题抽毁《四声猿》。
8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328页。
9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031页。
10 北平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编《清代档》，《澹归和尚徧行堂集案》上海书店1986年影印
11 同注10
12 同注10
13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538页
14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511页。
15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324页。
16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487页。
17 同注10
18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405页。
19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655页。
20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937页。
21 雷梦辰《清代各省禁书汇考》，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89年版。
22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281页。
23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359页。
24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955页。
25 雷梦辰《清代各省禁书汇考》，第90页。
26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441页。
周亮李美玲27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584页。
28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326页。
29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1082页。
30 同注28
31 同注28

——作者赵维国，选自《文献》200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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