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安事变回忆录

诚: 西安事变回忆录
一、引言
    「窮理於事物始生之際;研幾於心意初動之時。」此為十五年前委座(編者按:委座係指蔣委員長)親撰之聯語,並請總理親筆所書者。此一聯之意義,在平時雖已默識於心,但經過此次西安事變以後,乃更覺其含義之深遠。因此在紀述此次事變經過之前,不能不令人囘想前年九月以前,去年五月與九月之間,以及九月以後迭次關於張學良之往事。茲分述其大概如次:ded
    (一)溯自張學良憑空喪失東北四省以後,中央不咎既往,曲予保全,令其率部駐紮平津一帶,以觀後效。旋因在平津多所不協,乃南調至豫鄂皖各省區。最後企圖在關內樹立新的根據地,復要求將其所部調至西北,此前年九月以前事也。九月間,余隨委座辦理四川與滇黔各省中級軍官訓練事宜,同在峨眉;一日委座告余,行將東北軍調至西北,並就詢對於此事之意見。余當時表示,西北情形複雜,地位重要,恐非漢卿(張學良字)所能勝任。因為就西北國際關係言之,西有蘇聯,東有日本帝國主義者,均在勾心鬪角,虎視眈眈。同時觀察西北本身,既有赤匪肆擾,又有漢囘糾紛,更有楊虎城之封建系統,實均非易與者。而且
以國防全局論,吾國不欲復興民族則已,如欲復興民族,西北實為全局之關鍵,而長江流域,則只能算得偏安。卽以號稱「天府之國」之四川而言,年來羣目為復興之根據地,然而以諸葛武侯之鞠躬盡瘁,六出祁山,終於無功,姜維繼之,九伐中原,竟歸失敗,可見形勢之勝,究屬不如西北遠甚。今後為保障華北,屏藩中原,以及收復東北失地計,均非特別重視西北不可,尤非慎選妥員切實經營不可。委座則謂張現在似已有決心,當不能完全以過去情形視之。余復表示,張現在雖已戒除鴉片,以此自負,實則此不過做人之起碼件而已,以其驕妄輕浮之習性而言,決不能擔負如此重大之責任。最後,委座終以,既已允其西調,不便中途變更,余因此本與人為善之意,總希望他朝好處走,而盼余言之不中。過此不久?張學良前來峨眉,面謁委座請訓,於晉見委座之後,卽至余處晚餐,直談至深夜二時許始去。此次談話之內容,主要者為關於思想問題以及整軍辦法,當時余將中央之方針,以及個人之見解,分縷析,開誠布公以告之。彼對余之認識,可以說自此次開始,表示極願多有機會晤談;余素以熱誠待人,亦甚願其除舊布新,走上成功之路。因為國家多難,造就一個人實在不容易,不能不顧全事實,為國家而愛惜也。
    (二)去年五月間,余因在晉剿匪告一段落,對於陝北殘匪之肅清,有與西北剿匪總部及陝西、甘肅、寧夏各省當局籌商之必要,乃自太原飛往西安,會晤張學良、楊虎城,又
自西安與張、楊同機飛往蘭州,會晤朱一民(紹良)、于孝侯(學忠),再自蘭州飛往寧夏,會晤馬少雲,最後乃自寧夏同機飛囘太原,一日同赴閻(錫山)副委員長之宴,張已半醉,其時彼因所部在西北剿匪迭受損失之故,已漸次表示有容共抗日之主張,並認為中央是不會抗日的,尤表憤慨。余當時極率直的問張:我等是否相信領袖抗日?彼答:相信領袖是抗日的。隨卽又問張:你是否相信自己抗日?彼答:自信是抗日的。余卽剴切告之曰,如此說來,在根本上已無問題,其他枝節,何以還有疑問?吾人須知,一國自有一國之國是,而國是與政策不同.國是比較有永久性,一經決定,輕易不變;至於政策,則常因時因地而不同,換言之,政策需斟酌時間與空間之差異,而變換其運用。以我國之國是論,當然是復興民族完成國民革命,而要完成復興民族革命之任務,又非同日本一戰不可,所以直截了當的說,對日決戰以求民族復興完成國民革命,乃是我國既定之國是,其間絕無問題;而現在政府對於日本一切應付之辦法,自表面觀察,容有見仁見智之不同,實則均只能算是策略,亦卽故意迂迴曲折,以求貫徹我國國是之各種手段而已。例如蘇聯,共產率命可謂蘇聯之國是,而所謂新經濟政策,前後兩次五年計畫,以及加入國際聯盟,與英、美、法力謀親善等等,則均是其政策。形態雖殊,其理一也。現在中央當局之舉措,因批評者不明國是與政策之分,動招諘  淅щy痛苦之情形,較之吾人何止十倍,吾
人同屬政府下負責者,豈可人云亦云,不加諒解乎?當時彼聞此說,却亦表示接受,自謂未想及此。其次,說到抗日問題的本身,余就抗戰時間、抗戰地點以及抗戰方法三點,與張反覆伸說,以剖析中央抗日之要旨,張亦表示同情。同時余卽告張,如果中央對於抗日無計畫、無決心,徒以敷衍應付為事,則吾人不僅身為將領,應卽不顧一切,率部抗日,卽令赤手空拳,也當拚此一腔熱血,與國家共存亡。只是現在吾人既已確知中央對此有計畫,有決心,則吾人無論如何,只有信仰領袖,服從命令,絕不能經舉妄動,以防破壞國家之大計。最後,說到聯俄容共的問題,余告以此為兩事,不能混為一談。關於聯俄,不能籠統贊成或反對,應從國際環境、俄國本身以及中國本身三方面作詳細之研究,方能分析其可能與否,及利弊何在。至於所謂容共云云,如果共黨能够做到:(1)取消蘇維埃政府;(2)取消紅軍;(3)停止赤化宣傳;(4麦田里的向日葵)放棄階級鬪爭;誠心誠意受我中央之領導,絕對服從,一致對外,則中央自可予以有限制之收容。如果共黨未有事實上之表現,依然是肆行欺騙,搖惑人心之故技,則仍非痛剿不可。張對於聯俄容共之主張,在談話開始時,持之頗力,自經以上分析之結果,亦卽未有異議。總括張學長此次談話,如懷疑中央,反對剿匪等等,均係酒後吐露之眞情,態度甚為明顯。經余剴切陳說之後,論調似有改變。對余所見,多表同情。惟是張之此種改變,究竟是其眞有覺悟,抑或出於理屈辭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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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不得而知已。當時楊虎城亦同在座,且同有醉意,發言甚為牢騷,如所謂中央歧視西北,西北不够單位等等,無非封建軍閥自私自利之表示,不必詳述。
    (三)去年九月中旬。余因西南問題大致結束,自廣州囘抵武昌。當時接得確報,張學良假借抗日名義,將有異動,當卽詳細轉報委座,並附以個人意見,略謂「漢卿異動,名為抗日,實卽脫離中央,走入聯共投俄之途徑,較之兩廣問題,更為嚴重。鈞座如認為抗日時機已至,則應明白領導之;如認為尚非其時,則須極力防阻之;決不可稍有大意,致陷被動,而使整個國家至於萬劫不復也。」旋得委座復電,命余急飛西安,與張從長計議,余隨卽準備北上,並電張學良告以即將入陝。張旋復電,表示歡迎,惟余以同時漢口日租界發生日警吉岡被殺事件,日本張大其事,武漢吃緊,未果成行,但一再致電張學良,剴切加以勸告,電中要點,大致如次:(1)抗日為中華民族唯一之出路,此義決無異辭,不過此中必須有整個之計畫與一定之步驟,而不可激於感情,出於衝動,則亦毫無疑義。(2)吾人一切舉動,如對國家民族確有代價,任何犧牲,均所不惜,不然則應留實力以待機。(3)以現在環境言,無論國家民族乃至個人各方面,確異常惡劣,非有堅苦卓絕之精神,決不能衝破此種惡環境,達到吾人抗日復興之最後目的。(4)剿匪與抗日分先後,實事勢之不得不然,如赤匪確有誠意抗日,則停止進剿予以自效亦可,所謂成功何必
在我,但今日中國之赤匪,實際上何異歷史上之流寇,其主張之流毒,尤遠過之,吾人如不深長計慮,致有疏失,陷中央於被動,則國家民族前途,實不堪設想。(安塞县高级中学5)以我公之地位及責任,所有抗日辦法,應於國防會議時盡量發揮,或逕向委座陳述,以便製成定案,調整步驟,一致奉行,誠雖愚魯,亦決負弩前驅,當仁不讓也。總之,忍辱所以負重,委曲端為求全,古人所謂必有所忍乃有所成,敬祈三思為禱。嗣接張之覆電,對於容共抗日之說,固未明白承認,亦不完全否認,僅謂主張抗日,所以統一軍心,至於實行,自當出以慎重,且謂外間傳述,多不免斷章取義云云。觀其飾辭辯解之狀,可知其行動或可延緩於一時,而內情則欲蓋彌彰矣。
    (四)去年十月十八日,余至南京,晉謁委座,面陳一切。當時委座決定親赴西安鎮撫,而命余先至太原,籌劃短期間肅清陝北殘匪,並積極準備綏東、綏北國防事項。十月二十三日,余自南京飛往太原,勾留數日,與閻副委員長商妥剿除匪偽辦法。二十七 日,復自太原飛往西安,當晚轉赴臨潼行轅晉謁委座,報告赴晉經過,卽在臨潼住宿。二十八日,自臨潼囘西安,下榻西京招待所。當昨日到達西安時,張學良、楊虎城均已見面,今日復往訪晤,談話甚久,彼等主張確有與中央立異之處,惟態度上則尚未大變。旋從其他友人處得來消息,乃知西安情形實極複雜,羣以委座安全為慮。幸而是月三十一日為委座
五十壽辰,委座立意避壽,於二十九日離開臨潼,移駐洛陽軍官分校,余亦於是日離陝前往。十一月四日,余奉委座命飛往寧夏,與馬少雲(鴻逵)等商洽防匪北竄之部署,並解決定遠營日本特務機關問題,於七日囘抵洛陽。是時東北軍不穩之風說日盛,余乃報告委座,為指揮陝北剿匪部隊,兼顧綏遠國防關係,最好駐節洛陽,短期不動。如為專剿西北殘匪計,則可進駐平涼,至西安則決非宜於駐節之地。當時委座頗為首肯,而同時在座者,尚有陳布雷、賀貴巖(耀組)、何淬廉(廉)諸先生,尤一致表示贊同。隨後余以西北殘匪,急待肅清,而任令不能剿匪之東北軍留駐西北,終歸不是辦法,且恐發生他變,乃復報告委座,請將東北軍調出潼關,分駐豫皖各地。關於人事上之安排,則因其時適值皖主席劉雪亞(鎮華)病重不能理事,請將商啟予(震)調任皖主席,劉經扶 教学改革设想(峙)囘任豫主席,而將劉所遺之豫皖綏靖主任公署改為委員長開封行營,以張學良為行營主任,藉作曲突徙薪之計。委座對此,亦甚以為然,至以後何以末曾實現,則因余已離洛,不得而知,以上為去年冬季第一次入陝前後之事。
    (五)去年十一月十一日,余離洛陽遄返武漢,因當時曾奉赴歐考察之命,不能不有所準備。不意數日以後,綏東戰事卽已爆發,滿蒙偽匪在日本帝國主義者操縱指揮之下,猛攻紅格爾圖,一時形勢甚緊。旋接閻副委員長來電,盼余赴晉一行,並以「此何時也,兄
我们都是大导演焉得出國」見責。同時委座亦有來電,命余赴晉轉綏協助,並於十一月二十四日派遣座機來漢備用。二十五日,余自漢口飛洛轉晉,二十七日,又自太原轉赴綏遠,送與閻副委員長及傅宜生(作義)主席商討綏東作戰方案。是月底,接委座來電,囑卽囘洛陽一行,乃將綏遠軍事上之部署,與傅宜生會商布置妥當,於十二月二日囘抵太原。當時原擬囘太原後,卽乘飛機飛洛,但因閻副委員長欲留住數日,商決國防計畫,致不果行,當卽電告委座。旋得覆電,謂不能再等,決先赴西安,並囑余逕行入陝。十二月五日,余離太原,因無便機,循同蒲路南下,經潼關入陝,於七日到達臨潼,當赴行轅晉謁委座,報告赴晉綏之經過。旋自臨潼赴西安,下榻西京招待所,與張學良晤面,當卽告以綏東之情形、我軍之部署,以及中央之決心。張此時之表示,較上次為明顯,直謂中央之對綏遠,乃係政治作用,非有誠意抗日,如誠意抗日時,應卽聯俄容共。余當卽列舉種種事實,以證明中央對於綏東戰事之一定方針,以及在國防上之確實準備,一至適當時機,卽決然與日本帝國主義者作眞面目的戰爭。至於聯俄容共,其事決不簡單,並反覆告以予對於此一問題之意見。彼說至無辭可答時,便一再指責余說:「你眞是委員長的忠實信徒!」「你眞是委員長的忠實信徒!」意謂余一切深信不疑,笑為盲從領袖也。八日,張復來訪,自述其抗日之決心,與容共之把握,可惜委座不能採納其主張,而且左右亦多不抗日之人,並謂委座
近來屢次對彼嚴辭責備,彼表示有「卽是我的老子,我也受不了」等語。是晚,應楊虎城之宴,席間錢主任告余,委座命余至潼關點驗第十三師。宴畢返寓,轉赴友人密約,談東北軍之不穩,及張學良對於委座有不利之企圖,直至深夜一時許始囘招待所。九日清晨,余乘汽車赴臨潼,請示點驗第十三師事項,委座囑余不必前往潼關,可令十三師開至咸陽後再行點驗。同時余將昨晚所得友人密報,一一面陳,並勸委座早為戒備,以防意外,而委座則囑余多與東北軍各級將領談話,使其了解中央意旨,一致安心服務,蓋委座純以公忠體國為心,此次蒞陝,雖早已知東北軍之不穩,終欲化以至誠,使其感格也。是日返西安後,卽通知張學良,轉約王以哲、繆徵流、董英斌各軍長談話,張當時允為轉知,因張對所屬將領,防閑極嚴,非經張之許可,卽不能與中央各級負責者見面。自是以後,余略患感冒,除與王、繆、董諸人談話,及草擬剿匪方案外,未離寓所。十一日晚上,邵力子先生來談,略謂日前西安學生欲赴臨潼向委座請願抗日,經張學良在灞橋勸阻而囘,聞當時張告學生代表,有「一星期內定有事實答覆」之語,其意何所指,很值得研究。十二時許,邵先生別去,余細味張之語意,對於委座安全甚不放心,然終不料其,出以兵變方式,且不料其發動之速,卽在次日清晨也。以上為去年冬季第二次入陝以後,直至陝變爆發前一晚之事。
    由以上所述種種觀之,足見此次西安事變之種因,可以遠溯於一年以前,誠所謂由來已漸,非一朝一夕之故。至去年五月,張學良在太原與余之談話,其懷疑中央反對剿匪之表示,業已逐漸顯着著。至去年九月及其以後,張學良等中於所謂人民陣線分子之煽惑,發為聯俄容共之主張,其不穩之形勢,更是喧傳一時。惟是委座對於部屬,始終至大至公,一視同仁,推誠相待,認為同是炎黃胃裔,絕不慮其有他。同時余觀人料事,雖已早有所疑,然而衡以常 識,訴之良知,究亦未能肯定其竟有如此荒謬、毫不思索之舉。因是種種,西安事變雖於事前已有徵象,而卒未能防患於未然:在委座精誠廣被,罔計安危,偉大崇高,固令全體同志同胞生無窮之感動與敬仰;而在余贊襄無狀,智慮不周,窮理研幾,諸多失算,馴至震驚領袖,貽禍邦家,則誠內疚神明,不勝其恐懼慚惶之感也。
   
二、紀事
    十二月十二日清晨五時許,正在準備起床之際,忽聞外面有嘈雜聲,卽出臥室,擬察其究竟。當詢問茶房,謂有軍隊開入招待所,不知何事。余返身入室,將機密文件,稍行收檢,卽復出外,由一茶房引導至彼等之臥室暫避。此時部隊四出,正在搜索招待所內各住
客,並已聞連續之槍聲,形勢極為紊亂。余初以為係一部份叛兵之所為,待至天大明,眞相明瞭,當卽無問題。但繼續探聽,發動之叛兵,終未離開招待所,而西安市內之槍聲,亦斷續未息,已不似局部之兵變。旋詢問茶房,招待所內其他各住客之情形如何,答稱大家均被禁樓下大廳內,惟邵元沖委員負傷甚重,其餘無恙,刻仍在搜索中等語。其時天已大明,且念事勢至此,非暫避可以了事,乃出至大廳以觀究竟。當時廳內滿坐同住之旅客,形狀均現焦灼,而率領叛兵之一少年軍官,則極現得意之,口稱一切人都已到了,祇少一個陳參謀長,現在好了,不然我的任務就交不了等語。余視其臂章,作西安綏靖主任公署字樣,問其何所屬,答係楊主任學兵隊,再問其姓名,自稱宋文梅。此時蔣百里先生亦問宋,究竟為什麼?宋答我們是奉副司令的命令做的,你們老年人那裏知道少年人的煩悶!此時正在疑惑,張、楊是否同謀,又不知臨潼是否有變,懸念萬狀。稍後,有一上尉階級者前來,接替宋文梅之任務,似對余及朱一民主任特別注意。少頃,守兵送來所謂兵諫的號外,此時大家始明白事變之主謀者,確是張學良、楊虎城二人,便多方打聽委座之消息,但亦祇知西安、臨潼兩處,係同時發動,而委座之安否,則不得知。自念「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古有明訓。今之長官部屬,實卽古之君臣,事至今日,惟有拚一死以報委座報國家而已。惟顏囘有言:「子在,囘何敢死?」則在未得委座安否之確息以前,又顯然未可以徒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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