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9月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Sept.1997
第22卷第3期 Journal of Hebei University(Philosophy and S ocial Science) Vo1.22No.3杨倩描同志《吴家将———
吴 吴 吴挺吴曦合传》序
漆侠
在伟大的抗金民族自卫战争的剧烈的浪潮中，涌现了无数的爱国的民族英雄、政治家和诗人。他们从各自不同岗位上，坚持、宣传、鼓吹、歌颂抗金斗争，甚至因此奉献了自己的宝贵生命。但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批贪生怕死的懦夫、出卖灵魂和民族利益的卖国贼、败类。杨倩描同志的《吴家将》，亦即吴氏家族兴衰史，就与这个伟大的时代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是这个伟大时代的产物。正因为如此，在吴氏家族中，既有吴 吴 咤叱风云的杰出英雄人物，也有吴曦这样的民族败类!一个古罗马的皇帝名叫马可・奥勒留说过:“所有的事物都是相互联结的，这一纽带是神圣的，几乎没有一个事物与任一别的事物没有联系。”《沉思录》，第56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在南宋抗金斗争的这个“神圣”纽带上，人们看到，一端是爱国志士和民族英雄，而另一端则是认敌作父的卖国贼!社会现实生活中的逻辑就是这样!
散居于白山黑水间的女真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经过完颜阿骨打先世几代的努力，不仅统一了完颜部和女真诸部，而且于1115年阿骨打建立金国，登上皇帝宝座。金国建立前的七八年，女真早已进入奴隶制社会，贫人与富人、奴隶与奴隶主之间的矛盾达到白热化程度。为和缓族内阶级矛盾，特别为了继续发展奴隶占有制，阿骨打及时调整了国策，揭起反抗契丹统治的大旗，把女真社会内部的阶级矛盾转引到抗辽的民族斗争的轨道上，从而在五六年间灭掉了辽国。女真贵族统治集团灭辽之后，掠夺财富、发展奴隶占有制的胃口越来越大，于是把侵略的矛头指向北中国,1127年灭掉北宋，从此频频发动战争，妄图渡长江、越秦岭以攻灭南宋，吞并全中国。女真贵族所到之处，抢掠烧杀，无所不为，给以汉族为首的各族人民带来重重灾难。如天会八年(1130)由粘罕一手制造的大搜索、大拘捕,“藉客户拘之入官”,“于耳上刺官字以志之，散养民间，既而定价卖之，余者驱之鞑靼夏国以易马，亦有卖于蒙古室韦高丽之域者”(《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40)，女真贵族奴隶主在掠夺战争中发了横财。 女真贵族的掠夺战争，激起了以汉族为主体的各族人民的坚决反抗。女真贵族的凶锋所到之处，当地居民即团聚起来进行反抗。在河北,“太行义士”“相率上山，动以万计”(《大金国志》卷10),“为挣脱奴隶的锁练”，被俘汉人“相结上太行为盗”(《大金国志》卷11)；在河东，一个名叫石立身(读净)的民军首领，被俘之后,“钉之于车，刺刃于股,”面对金帅粘罕的逼降，大声喊道:“爷是汉人，能死不降，爷姓石，石上钉撅，更不移改!”(《大金国志》卷6)李彦仙以陕州孤城为依托，抗击女真贵族屡次进犯,“金人不得西”，城陷，彦仙率
大众理财顾问士卒巷战,“虽妇女亦升屋以瓦掷金人”(《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31;《宋史》卷448《忠义・
液碱
李彦仙传》
)，为祖国捐躯。单是上述事实，即可深刻地说明了在伟大的民族气节的支持下，千百万人民众，是抗金斗争最为坚决的主力军。可惜的是，这些武装力量都是自发的，尽管能够坚持斗争数十年之久，但由于缺乏统一的领导，没有能够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在地主阶级的将领中，谁能够认识到人民抗金力量的重要性，并与之紧密结合，谁就能够在抗金斗争中发挥更多的作用!
面对女真贵族的疯狂侵掠，南宋政府内部地主阶级各派政治力量所表现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粗略地分析起来，大致有如下几类情况:
(一)由宋高宗———秦桧为核心的，代表最反动腐朽的大地主阶级投降派。宋高宗赵构具有一个极其渺小而又鄙污不堪的灵魂，在臣百官面前又最会装模作样把自己打扮成为一个颇像样子的皇帝，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出卖民族利益的任何罪恶行径都会干得出来的。秦桧是女真贵族豢养的、并被派到南宋的一个内奸，在女真贵族与宋高宗进行肮脏的活动中，他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在打击抗金力量、卖国投降的活动中，他和宋高宗一表一里，一内一外，狼狈为奸，在天秤上是无法衡量他们两人的罪恶的大小的。苍蝇不管是多一只脚，还是少一只脚，但毕竟还是苍蝇。诸如制造这样或那样的借口，南宋财政困难无法抗金之类，甚至为宋高宗评功摆好，都无法改变宋高宗———秦桧卖国投降的
铁的历史事实。过去有这类论调，现在也有这类论调，将来也许仍然有这类论调，但这类论调过去是不对的，现在也是不对的，将来同样是不对的!
(二)以张浚为代表的大地主抗战派。在抗金的问题上，他们同宋高宗———秦桧投降派是有区别的。尽管如此，但是他们采取南宋政府片面的军事抵抗路线，对人民众的抗金斗争这个主力军不仅缺乏认识，而且采取排斥的态度；特别是他们想把抗金斗争的活动，都统统纳之于政府抗金的这一轨道上，因而在军事决策上，同宋高宗———秦桧集团是相通的，而且往往是一致的。宋高宗之排斥五马山寨马扩义军的南下，以及张浚对陕州李彦仙抗金斗争不予以任何援助(当然曲端也有责任)，这难道是偶合吗?特别是对武将们，尤其对一些有指挥才能、威震遐迩的大将，张浚之流同宋高宗———秦桧集团更是一个鼻孔出气，息息相关。张浚之处理刘光世军而造成的淮西郦琼兵变，与宋高宗———秦桧集团收夺三大将的兵权，在破坏抗金斗争力量方面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异呢?作为张浚个人来说，确如已故的杨德泉教授所论，是个“志大才疏”的饭桶，缺乏军事指挥能力；但就其政治活动的实质来说，他和投降派共同执行了“守内虚外”这一反动政策，他猜忌、压制、打击抗战派武装力量的直接后果是，有利于宋高宗———秦桧集团卖国投降政策的实现，而这一点则是人们所忽视的。
(三)由中下级军官士大夫以及少数高级将领组成的地主阶级抗战派。宗泽、岳飞、韩世忠以及本书的传主吴 吴 等，就是抗战派的代表人物，并且是南宋抗金的中流砥柱。在南宋政府内部的和战问题上，他们坚决反对投降，力主抗金，以收复失去的国土。他们都各自根据自己的条件，并以最大的努
力，为保卫国家民族的利益，在抗金斗争的第一线
作出了自己的最大贡献。韩世忠在山阳，不过两三万军马，如“老罴当道”
(陈龙川语)，使52漆侠 杨倩描同志《吴家将———吴 吴 吴挺吴曦合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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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贵族不敢轻越雷池。他们之所以在抗金斗争中作出这样大的贡献，一个很重要的条件是，他们认识敌后抗金的人民武装力量的巨大，因而同这个主力军有着不同程度的联系。其中的岳飞，由于他的佃家出身，特别由于他的在太行山一段敌后游击生活，深深懂得广泛地密切地结合敌后抗金武装力量，对光复两京和失地有着重大的意义，因而与太行义士的往还特别密切，使岳飞的军事行动取得惊人的成就。当然，武将们由于是职业军人的关系，在生活中免不掉一些专横的行为。但是，在宋专制主义的传统的以文驭武的政策下，这些大将在和战这个头等重大问题上，无决策之权，即使在战役指挥上，也要受到赵构秦桧们和张浚们这样那样的干预，难以“奋于一战”!特别由于投降政策支配了宋高宗秦桧们的灵魂，顺从这一政策的武将，官高爵厚，而反对这一政策的，遭到种种打击，直到危及生命。因此，在宋代，忠臣义士不仅抚膺长叹，壮志难酬，而且还带来杀身灭家之祸。从“出师未捷身先死”、宗泽临终之际在汴京的慨叹，到岳飞之血溅临安，宋代坚决抗金的武将的历史，不正是这样写出的吗?打开一部二十四史，宋代一些有才干的武将的日子不好过，是任何一个王朝所莫及的。
单是宋政府投降派等的兴风作怪，即已给抗金斗争带来重重困难，加上操持战争主动权的女真贵族统治集团多方面的搅和和阻梗，使抗金斗争就更加困难了。自从女真贵族军事行动到处碰壁，所谓“女真不满万，万则无敌”的神话破产，女真贵族即变更了它的对宋战争的策略，提出了所谓的“以和议佐攻战”双管齐下的方针，一方面是诱使而更多的是逼迫宋高宗卖国集团屈膝投降，从而实现其单纯军事所完不成的政治目的。过去或说，女真贵族内部的挞懒集团是所谓的“主和派”，兀术集团是所谓的主战派，这话并不确切。在攻灭南宋这一问题上，这两派并无分歧，只是挞懒集团采取缓进的方式，而兀术集团则是以急进的方式，这两派都能够使宋高宗卖国集团入彀就范。在这种情况下，宋金战场上的风云更加变幻无常。明明是战场态势有利于宋，然而宋高宗一道诏书，就使这种有利态势化为不利。明明是女真贵族在战场上损兵折将，捞不到便宜，可是只要他们一压迫宋高宗卖国集团，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就从所谓的谈判桌上得到了。因此宋金战场风云的突变及其变幻无常，就不得不然了。
这样，把宋金双方的政策和方针同它们的军事行动结合起来，论述宋金战争全局的变化是极其不易的。即使对某一次战役或某一战场局部变化，也是很不容易的。而杨倩描同志的《吴家将》对西北战场的论述，却极其出地完成了这一课题及其任务。
吸波杨倩描同志之所以能够圆满完成这一任务，是由以下几个因素:
首先,《吴家将》是一本进行踏踏实实研究的科学著作，在前此有关吴 吴 在个别战役中活动拓广为
爱农网>邯郸pm2.5宋金在西北战争几十年的对峙，以及吴氏家族的兴盛和衰落，具有开拓性。作者浏览了、搜集了和分析研究了南宋初年的各类文献材料，事无巨细都进行了探讨，并作出稳妥的结论。举例说，时间和空间，是历史活动的两个基本要素，特别是叙述战争活动，这两个要素更加重要。太史公论述秦末汉初的战争之所以受到后人的称赞，就在于他将这些战事的时间和空间，写得一清二楚，使人历历在目，留下深刻印象。杨倩描同志这本合传，开头即将从关中穿越秦岭到蜀口的几条孔道交待明白，并将和尚原、仙人关
等著名战场标在示意图的相应位置上，从而使人们认识到这些重要的战场在抗金斗争中的重大作用。这个例证，不仅说明了杨倩描同志思维的缜密，而且也反映了杨倩描同志在撰写本书时所付出的辛勤劳动。
多血症本传以吴 吴 兄弟为中心，着意描述了他们在和尚原、仙人关、饶风关诸战役，有声有，令人振奋。于此同时，吴氏兄弟还在战争的实践中，创造出了在山地防御战中加强纵深配备；为发挥宋军强弓硬弩的优势，还创造了与山地地形相适应的战斗队形，从而在消灭金军力量及其连续强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使宋军立于不败之地。吴 比乃兄虽然稍逊一筹，但他注意到了对骑兵的建设，以便进取陇西并深入关中平原而与金军角力，这一点也是值得一提的。吴氏兄弟保全蜀口、在西北战场上取得的抗金斗争的丰功伟绩，在南宋初年诸大将中，除岳飞之外，确如本书作者杨倩描同志所论，是其他诸大将难于匹敌的。吴氏兄弟之取得上述成就，除他们个人的军事才能之外，广大将士奋不顾身、
英勇杀敌，特别是广大众冒着生死去支援吴家军，或者输送粮食，或者去送情报，吴家军与人民众结合是克敌致胜的重要因素。这本书渗透了爱国主义激情和教育，值得向广大读者推荐。
从《吴家将》这部吴氏家族兴衰史中，还可看到宋专制主义统治的腐败，而这种腐败就是前面提到的对武将特别是对有才干的武将的猜忌、防制，使他们难于建功立业。人们常说:“狡兔死，走狗烹”。在宋代，则往往是狡兔未死而走狗先烹。吴氏兄弟在西北战场上的业绩，自庙堂之上的宋高宗、秦桧们到四川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对此并不深以为喜，而是满怀忧惧，即使如号称贤相的虞允文对吴 也怀有不少偏见，因而挖空心思去对付吴氏兄弟，从而造成朝廷与吴氏家族之间的对立。矛盾的主要方面在朝廷，而不在吴氏兄弟，虽然吴氏兄弟有其桀骜不驯的一面。这个矛盾、对立对吴氏兄弟以及吴挺吴曦亦即吴氏家族不能不产生相应的影响，他们力图维护和发展吴氏家族在西北的势力。吴挺吴曦就是这样做的，特别是吴曦，由于他熟谙宋代腐败已极的官场上的种种，采用各种手段和姿态，既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又以大把金钱买通韩 胄，得以从临安回到西北，借机降金，妄图割据四川。吴曦卖国投敌，落得了卖国贼下场，只能由他自己承担全部罪责，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宋专制主义所执行的“守内虚外”政策，对武将猜忌、压抑以至横加打击，从郦琼兵变到吴曦叛乱等许多事实中，会从中出相应的结论来的。因而读过这本合传，对宋专制主义制度应当给以深刻的批判。
最后还要提到，杨倩描同志为写好这部著作，曾三易其稿，四易其稿，以便精益求精。他以朴实的语言，流畅的文字，完成了这本可读性极强的传记。在当前文化市场上，出版物之多，几乎可与进出口
商品的数量相比美，其中同样夹杂了许多假冒伪劣的赝制品。在这种空气窒息之下，看到杨倩描同志的作品，使人有一新耳目的快感!仅向作者祝贺《吴家将》的成功，并向广大读者推荐这本好书。(作者单位：河北大学历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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