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第46卷第1期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J o u r n a l o fH e b e iU n i v e r s i t y(P h i l o s o p h y a n d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J a n.2021
V o l.46 N o.1论宋徽宗东巡镇江的历史书写 丁建军，秦思源
(河北大学宋史研究中心，河北保定071002)
摘要：靖康元年正月初三，刚禅位于宋钦宗十天的太上皇宋徽宗，在得知金军即将渡过黄河时，匆忙逃离开封，一路奔逃到了镇江，史称太上皇东巡㊂东巡期间，宋徽宗违背自己在禅位时 除教门事外，余并不管 的承诺，揽权乱政，一度使宋朝出现了开封和镇江两个权力中心㊂在第一次围攻开封的金军撤离后，经过宋钦宗不断派人迎奉，直到四月初六宋徽宗才勉强回銮开封㊂对于宋徽宗东巡镇江这一牵动北宋末年政局的重大政治事件，元朝人编纂的‘宋史㊃徽宗本纪“却只是一笔带过㊂‘宋史“对宋徽宗评价很差，其之所以遮蔽了宋徽宗东巡的历史，是因为‘宋史“源自南宋所修的国史，而在宋高宗干预 下的南宋国史刻意遮蔽了有损宋徽宗形象的真实历史㊂但宋朝当事人的笔记野史中保存了大量的相关记载，则为我们廓清官修正史在宋徽宗东巡事件上制造的迷雾提供了依据㊂
关键词：靖康元年；宋徽宗；东巡镇江；历史书写
中图分类号:K24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378(2021)01-0007-13
D O I:10.3969/j.i s s n.1005-6378.2021.01.002
研究北宋末期政治史，除了关注北宋对金军的和与战之外，靖康元年太上皇宋徽宗东巡镇江也是不容忽视的又一个牵动北宋末年政局的重大政治事件㊂但是，有关宋朝的历史典籍，关于宋金和战的内容连篇累牍，而关于宋徽宗东巡的记载不仅少而且支离破碎㊂对宋徽宗东巡这样一件北宋末年震动朝野的政治事件，后世关注者也很少㊂清朝学者王夫之有过简短论说，当今中国宋史学界只有王曾瑜先生的‘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参商“①㊁张邦炜先生的‘靖康内讧解析“②，从性格不同㊁政见不同等角度论述了宋徽宗㊁宋钦宗父子不和的由来和靖康年间彼此的猜忌与防范㊂本文拟从文献学的角度，对不同历史文献关于宋徽宗东巡这一事件的不同书写加以论述，以引起学界对此类历史书写现象的重视㊂如有不妥，敬请批评指正㊂
一㊁官修史书对宋徽宗东巡的刻意遮蔽
宣和七年(1125)冬，金军分兵两路入侵宋朝，东路以二太子斡离不为帅，由于宋朝燕山府守军前辽朝降将郭药师所率常胜军叛降于金军，燕山府路诸郡皆陷，进而进犯河北路㊂东路金军以郭药师为向导一路南下，直奔开封而去㊂西路金军以国相粘罕为帅，进犯河东，原从辽朝投归宋朝的李嗣本也率义胜军叛收稿日期:2019-10-12 基金项目：河北大学社科培育项目 宋代治国通鉴长编记事文献整理与研究 (2020H P Y027)
作者简介：丁建军(1966 )，男，河北平山人，博士，河北大学宋史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宋史㊂
① 该文发表于‘中国史研究“1994年第4期，后收入王曾瑜先生的论文集‘丝毫编“，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46-157页㊂
② 该文发表于‘四川师范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后收入张邦炜‘宋代婚姻家族史论“，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61-497页㊂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变，忻州㊁代州相继失守，西路金军遂围太原㊂
金军两路入侵㊁连克州县的边报不断传来，北宋 朝廷震惧，不复议战守，惟日谋避狄之计，然其事尚
秘，外廷未闻也㊂至十二月中旬间，贼马逼近，始遣李邺借给事中奉使讲和，降诏罪已，召天下勤王之师,
且命皇太子为开封牧㊂宰执日聚都堂，茫然无策，津遣家属，散之四方，易置东南守臣，具舟楫，运宝货，为
东下计㊂于是，避狄之谋外廷始闻㊂ [1]卷171‘靖康传信录上“，第775页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惊慌失措的宋徽宗被迫禅位于皇太子，把守卫开封的烂摊子丢给了刚即位的宋钦宗㊂靖康元年(1126)正月初三，东路金军即将渡过黄河的消息传来，宋徽宗便以恭谢亳州太清宫为幌子，连夜匆忙逃离了开封，并一路逃到了长江南
岸的镇江府㊂此即为宋徽宗东巡㊂
对太上皇宋徽宗东巡镇江这一牵动北宋靖康年间政局的重大事件，元朝人编纂的‘宋史㊃徽宗本纪“
只是一笔带过: 靖康元年正月己巳，诣亳州太清宫，行恭谢礼，遂幸镇江府㊂四月己亥还京师㊂
至于宋徽宗东巡过程中的经历㊁到达镇江后的揽权干政，返京过程中的曲折，由此引起的宋徽宗与宋
钦宗父子之间的明争暗斗㊁臣民的猜疑和担心，则都被‘宋史“遮蔽了㊂因此，我们在‘宋史㊃徽宗本纪“
中，根本看不到宋徽宗东巡镇江的真实历史㊂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元朝人所修‘宋史“源于宋朝官方编纂的国史①，而‘徽宗实录“和有关神宗㊁哲宗㊁徽宗㊁钦宗的‘宋四朝国史“的编纂，深受南宋第一任皇帝宋高宗赵构的影响，多有疏略和避忌㊂‘徽宗实录“的编纂始于绍兴八年二月，绍兴十一年七月在秦桧主持下完成㊂由于秦桧主持下的‘徽宗实录“问题严重，绍兴二十八年二月癸巳，宋高宗不得不又命史馆重修徽宗大观以前实录，当年八月戊戌, 尚书右仆射㊁提举实录院汤思退等上‘徽宗实录“一百五十卷㊂‘实录“自八年秋开院，至是踰二十年乃成㊂旧秦桧所进自元符三年至大观四年，至是再加增润，然犹多疏略云 [2]卷22下‘宋高宗十七“，第1838-1839页；为了 严宗庙，尊朝廷 ，鉴于 ‘徽宗实录“所载之事，多涉国体，与今日政令相关，凡副本之在有司者，宜谨其藏，不许诸官司关借，及臣僚之家私自传写 [3]卷180，第3451页㊂即为避免臣民议论,‘徽宗实录“完成后严格控制㊂绍兴二十八年八月戊子朔, 诏置国史院，修神㊁哲㊁徽宗三朝正史 [4]卷31‘高宗八“，第590页㊂孝宗隆兴元年，命起居郎胡铨同修国史，二年以参政钱端礼权监修国史，乾道元年又以参政虞允文权提举国史，淳熙三年，特命李焘和洪迈同修国史，淳熙十五年，完成关于神宗㊁哲宗㊁徽宗㊁钦宗四朝的‘宋四朝国史“三百五十卷，署名李焘㊁洪迈，其中的四朝帝纪由洪迈编纂㊂ 元朝人袁桷已经发现南宋官方编纂的‘宋四朝国史“虽最后成书于宋孝宗朝，但在其编纂过程中, 于
时高宗在德寿宫，多所避忌 [5]卷41‘修辽金宋史搜访遗书条列事状“，第551页，对徽㊁钦两朝的历史回避尤多: 一徽宗违盟契丹，童贯复燕城，正史回避，所合改正㊂一徽㊁钦围城受辱，北行遭幽，正史不载㊂所有杂书野史可备编纂㊂ [5]551袁桷建议元朝编修‘宋史“时对上述缺陷应该进行弥补，并开列了可供元朝史官参考的 杂书野史 书目㊂但袁桷遗漏了‘宋四朝国史“对太上皇宋徽宗东巡一事的回避㊂可见，在宋高宗的干预和影响下，不论是‘徽宗实录“，还是‘宋四朝国史“，多有疏略和避忌㊂因为宋高宗不愿意让臣民和后世知道在金军大军入侵时，其父太上皇宋徽宗与其兄宋钦宗之间明争暗斗的龌龊事，为了赵宋皇家的脸面，他要塑造宋徽宗㊁宋钦宗父慈子孝的光辉形象，因此便刻意遮蔽了包括太上皇东巡所引发的宋钦宗与太上皇之间矛盾进一步加剧等真实历史②㊂
建炎元年(1127)五月，宋高宗在南京应天府刚登基，就尊被金军俘虏的宋钦宗为孝德渊圣皇帝㊂熊8
①②(清)赵翼‘廿二史札记“卷23‘宋史多国史原本“条明确指出: 宋代国史，国亡时皆入于元㊂元人修史时，大概祗就宋旧本稍为排
次，今其迹有可推见者㊂ (‘廿二史札记校证“(订补本)下，中华书局,1984年，第498页)
巴洛克音乐下载对此，张邦炜先生曾论述道: 他(宋高宗)明知乃父徽宗㊁乃兄钦宗 父子之间，几于疑贰 ，但出于维护其一家一姓统治的需要，尊钦宗为孝慈渊圣皇帝，并对这一尊号作了这样的解释: 少帝事上皇，仁孝升闻，爰自临御，沉机渊断，圣不可测㊂ 所谓 仁孝 渊断 ，纯属颠倒黑白，愚弄臣民的虚言假语㊂ (
张邦炜‘靖康内讧解析“，载‘宋代婚姻家族史论“，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61页)
克的‘中兴小纪“记载:
(建炎元年五月)辛卯，上谓宰执曰: 少帝事上皇，仁孝升闻，爰自临御，沉机渊断，圣不可
测，乃遭厄运，暂为北狩㊂朕念手足之恩，常若神会㊂太后当二圣北辕，以圣德起于宫闱，乃眷朕
躬，膺天历数，累章劝进，于国有功㊂靖康皇帝宜上尊号曰孝德渊圣，元祐皇后册为隆祐
太后㊂
维药学[6]卷1，第23页即宋高宗刚登基就开始刻意塑造乃父㊁乃兄父慈子孝的形象㊂正是由于宋高宗的刻意遮掩，宋朝国
史和源于宋朝国史的元修‘宋史“，才对宋徽宗东巡镇江之事都讳莫如深㊂但宋徽宗东巡镇江事关重大,
并且影响恶劣，在当时便引起了朝野的高度关注㊂官修正史可以被统治者操控，而刻意掩盖外敌入侵时太上皇宋徽宗与皇帝宋钦宗父子明争暗斗的极不光彩的一面，但宋朝当事人的墓志铭㊁奏札㊁笔记和私修史书中还是保存了不少与宋徽宗东巡相关的记载㊂袁桷建议参考 杂书野史 以弥补宋朝国史因为避忌
所造成的缺失的建议，也可以指引我们利用 杂书野史 ，发掘宋徽宗东巡的历史真相㊂这里我们不妨也
先开列一下与宋徽宗东巡有关的 杂书野史 ，目前能见到的涉及宋徽宗东巡的宋朝私人著述主要有:
李纲:‘梁溪集“卷172‘靖康传信录“李纲:‘梁溪集“卷83
‘奉迎录“汪藻:‘浮溪集“卷21
‘上宰执乞迎道君还阙札子“汪藻:‘靖康要录“李光:‘庄简集“卷8‘论宋焕札子“‘乞奉迎上皇札子“陈东:‘少阳集“卷1‘登闻检院上钦宗皇帝书“陈公辅:‘上钦宗乞迎奉上皇笃其孝心“(见赵汝愚编‘宋朝诸臣奏议“卷10‘君道门㊃慈孝下“)周必大:‘文忠集“卷31‘徽猷阁待制宋公暎墓志铭“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
陈均:‘九朝编年备要“
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正是当时人在上述私人文集㊁墓志铭㊁奏札㊁笔记和私修史书中的零散但却比较真实的记载，为我们廓清统治者在宋徽宗东巡镇江事件上制造的迷雾提供了依据㊂下面就依据上述私家著述，对宋徽宗内禅的真相㊁东巡的经历㊁其到镇江后的所作所为㊁由此引起的与宋钦宗之间的明争暗斗㊁臣民的猜疑和担心等作一考论，从而揭示这一政治事件的恶劣影响㊂
二㊁所谓 徽宗内禅之美远过尧舜 的真相
宋高宗对不利于宋徽宗形象者严加惩处，而对有利于美化宋徽宗形象者则奖赏有加㊂由于 时秦桧
领史院，讳避者多，故‘实录“成书疏略 [3]卷127，第2405页，中书舍人㊁兼权直学士院㊁兼实录院修撰㊁兼侍讲钱周材 尝对众馆职，有‘徽宗实录“难修之语，诋毁不恭 [3]卷156，第2961页，绍兴十七年六月丁酉，遭到殿中侍御史余尧弼的弹劾，钱周材竟然被罢官㊂
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77记载:
(绍兴二十七年)八月甲午朔，上谕宰执曰: 昨日卿等缴到宋 ①所上徽宗赐 手诏，朕已
恭览㊂盖徽宗内禅之美远过尧舜，而一时小人，外庭如唐恪㊁聂昌㊁耿南仲，内侍如邵成章㊁张藻㊁9
丁建军，等：论宋徽宗东巡镇江的历史书写①
按：或写作宋焕，又作宋暎，为行文统一，文中引文保留原字，正文统一为宋焕㊂疲劳强度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王孝竭辈，辄为妄言，以惑渊圣之听，父子之间几于疑贰
㊂至宋 ㊁李纲奉迎徽宗还京，纲先归，具传徽宗之意，而后渊圣感悟，两宫释然㊂今观手诏，并得纲题识，皆朕昔所亲见者㊂朕朝徽宗
于龙德宫，尝闻亲谕云: 朕平生慕道，天下知之㊂今倦于万机，以神器授嗣圣，方筑甬道于两宫
间，以便朝夕相见，且欲高居养道，抱子弄孙，优游自乐，不复以事物撄怀㊂而小人希进，妄生猜
间，不知朕心如此㊂嗣圣在春宫二十年，朕未尝有纤芥之嫌，今岂复有所疑耶? 此皆当时玉音，外庭往往不知㊂ 沈该等曰: 昨日臣等既得窃观徽宗诏墨，今又亲闻陛下宣谕，此实尧舜盛德之
事，因以知李纲题识盖实录也㊂ 翌日，该等又乞宣付实录院，上曰: 朕为人子，何可不暴白其事，使天下后世知之㊂ 既而又亲笔书于诏后，宣示宰执㊂
因经过靖康之难，宋朝典籍散失严重，故看到宋焕所献宋徽宗亲笔手诏，宋高宗极其感动, 载览泫然，嗟叹无穷 ，绍兴二十七年八月丙申，又颁发手诰给宋焕: 尔为孝子，为忠臣，此士大夫之至行也㊂复汝故职，汝其知所以自勉哉㊂ [3]卷177，第3394页宋焕是蔡攸的妻弟，自靖康中被宋钦宗斥去，至是已三十年㊂只因宋焕此次所献宋徽宗手诏，宋高宗竟然恢复了宋焕三十年前被宋钦宗虢夺的职衔，并重新除授其宫观差遣：右朝议大夫宋焕复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㊂
由上述记载可见，宋高宗为美化宋徽宗形象，对史书编纂进行了直接而强烈的干预㊂为了使天下后世
知道宋钦宗做太子二十年间，宋徽宗 未尝有纤芥之嫌 ，宋高宗一直在极力美化其父宋徽宗禅位的事，对宋徽宗东巡镇江之事更是极力遮掩㊂
我们先来看看宋徽宗禅位真是 内禅之美远过尧舜 吗?
首先，宋徽宗对作为太子的宋钦宗 未尝有纤芥之嫌 ，就是一句谎话㊂关于宋徽宗与作为太子的宋钦宗之间的矛盾，王曾瑜㊁张邦炜两位先生已经早有论述：宋徽宗虽然立了宋钦宗为太子，但由于宋徽宗不喜欢太子的脾气秉性和简朴的生活作风，尤其是反感太子对 今不固根本于无事之时，而徒事目前土木之工 [7]卷24‘尚书刑部侍郎赠端明殿学士程公神道碑“，第214页的劝谏，大有另立太子的趋势：宋徽宗行明堂祭天大礼，按照传统礼制和宋朝祖制，太子应该参加，但宋徽宗却没有让太子参加，而众大臣也都无人提出异议，只是事后兼任太子舍人的程振第一次到东宫拜见太子时，才告诉了太子应该参加明堂大礼, 太子瞿然曰: 初无人及此㊂ [7]这再一次让太子感到了自己被父皇冷落㊂
在宋朝，皇城司是负责保护宫禁安全的机构, 掌宫城出入之禁令，凡周庐宿卫之事㊁宫门启闭之节皆隶焉㊂ [4]卷166‘职官六“，第3931页其提举官和干当官一向由武官和宦官充任，但是，政和六年(1116)十一月，亦即
电子口岸宋钦宗当皇太子才一年多时，宋徽宗竟然特 诏 嘉 王楷差提举皇城司㊁整肃随驾禁卫所，兼提举内东门㊁崇政殿等门㊂ [8]职官34之33从此嘉王赵楷掌控了皇城司两千九百七十人的皇宫警卫部队①㊂这
一打破惯例的特别任命，事实上标志着宋徽宗准备废太子㊂由于宋徽宗的偏袒，嘉王赵楷的势力不断强化㊂‘宋史“卷246‘宗室传“记载，嘉王赵楷 政和八年(即重和元年,1118)，廷策进士，唱名第一②㊂母王妃方有宠，遂超拜太傅，改王郓㊂仍提举皇城司，出入禁省，不复限朝暮，于外第作飞桥复道，以通往来㊂北伐之役，且将以为元帅，会白沟失利而止㊂ 大宦官童贯㊁蔡京之子宋徽宗宠臣蔡攸甚至 俱奉诏，结郓邸为兄弟 [9]卷52‘中兴姓氏奸邪录“，第391页，即为了进一步加强郓王赵楷的实力，宋徽宗甚至不顾传统的政治伦理以及宗王不得交接大臣的祖制，诏令手握重兵的大宦官童贯㊁宠臣蔡攸与郓王赵楷结拜为兄弟㊂宣和年间，蔡攸㊁童贯㊁王黼等附会宋徽宗，力主伐辽，他们自以为宋金南北夹击之下的辽朝一定不堪一击，准备请郓王出任伐辽的01
①②据‘宋史“卷166‘职官六“记载，皇城司亲从㊁亲事官旧有四指挥，元额共二千二百七十人㊂政和五年又创建了名额为七百人的皇
城司第五指挥㊂(中华书局1977年，第3933页)
汽车可靠性试验据‘宋史“卷21‘徽宗三“记载: 帝不欲楷先多士，遂以王昂为榜首㊂ (中华书局1977年，第399页)
宋军元帅，这样郓王不仅可以坐享其成，更可以为其夺取太子之位获得一笔重大的政治资本㊂只不过后来因为伐辽宋军大败，郓王才没有去当宋军伐辽的元帅㊂
正是由于宋徽宗的宠爱和偏袒，一些宦官和宰执大臣揣摩透了宋徽宗的圣意，更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㊁财富等既得利益，便开始了支持郓王赵楷夺嫡，谋求改立太子的活动㊂宋徽宗的宠臣宰相王黼尤其积
极, 钦宗在东宫，恶其所为㊂郓王楷有宠，黼为阴画夺宗之策㊂ [4]卷470‘王黼传“，第13683页他甚至 尝密语上曰:
臣屡令术者推东宫，命不久矣㊂ [9]卷31，第233页即居然敢毫无忌讳地对宋徽宗说根据术士的推算，皇太子将
不久于人世，可见宋徽宗与身为太子的宋钦宗疏远到了何等程度㊂正是在宋徽宗的纵容下, 郓王楷宠
盛，有动摇东宫意 [4]卷468‘梁师成传“，第13663页㊂‘朱子语类“卷130还记载了一件事:
蔡京奏其家生芝，上携郓王等幸其第，赐宴云: 朕三父子劝卿一杯酒㊂ 是时，太子却不在，盖已有废立之意矣㊂ 总之, 政和间，东宫颇
不安，其后日益甚㊂ [10]卷1，第554页即政和后期，宋钦宗的皇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㊂宣和五年七月表上宋徽宗
尊号也显示了郓王超过太子的影响㊂因从女真人手里赎买回了幽州，宋朝号称收复了燕山府路，宣和五年
七月庚午, 王黼表上皇帝尊号曰继天兴道敷文成武睿明皇帝，诏不允㊂凡三上表，并内外臣㊁皇子郓王以
下㊁太学诸生㊁耆老等上书以请者甚众，皆不从 [11]卷十八，第530页㊂这里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不是太子以下皇子，而是 皇子郓王以下 ，即是郓王而不是太子率领诸皇子请上皇帝尊号，可见郓王的实际地位已经超过了
太子㊂前文所引宋高宗说其父宋徽宗对其兄宋钦宗 未尝有纤芥之嫌 ，显然是彻头彻尾的谎言㊂
据李纲‘梁溪集“卷83
‘奉迎录“记载，靖康元年三月，李纲到应天府恭迎滞留当地不愿回开封的太上皇宋徽宗回汴京时，宋徽宗曾言: 内禅之意久已定，但人不知，偶缘金人犯阙，事成于仓猝间尔㊂本欲内
禅后，于夹城中往还，抱子弄孙，不欲令皇帝频出，人主频出，则不威，此本意也㊂ 宋徽宗解释了在大内宫
东丰二中
城和龙德宫之间修筑夹城的原因，说自己早就有了 内禅之意 ，但他没有承认其内禅的对象是郓王，而不
是太子，只不过由于金军的大兵入侵，他才仓猝改变了主意，慌乱之际禅位给了宋钦宗㊂
那么，宋徽宗是如何禅位于宋钦宗的呢?李纲在‘靖康传信录“中写道:
宣和七年冬，金人败盟，分兵两道入寇，其一以戎子斡里雅布为帅寇燕山，郭药师叛，燕山诸
郡皆陷，遂犯河北㊂其一以国相尼堪为帅寇河东，李嗣本叛，忻㊁代失守，遂围太原㊂边报狎至，朝廷震惧，不复议战守，惟日谋避狄之计㊂然其事尚秘，外廷未闻也㊂至十二月中旬间，贼马逼
近，始遣李邺借给事中奉使讲和，降诏罪已，召天下勤王之师，且命皇太子为开封牧㊂宰执日聚
都堂，茫然无策，津遣家属，散之四方，易置东南守臣，具舟楫，运宝货，为东下计㊂于是避狄之谋
外廷始闻㊂余时为太常少卿，素与给事中吴敏厚善，夜过其家，谓敏曰: 事急矣，建牧之议，岂非
欲委以留守之任乎?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守宗社是也，而建以为牧非也㊂巨盗猖獗如此，宗社不守，中原且无人种，自非传以位号，使招徕天下豪杰与之共守，何以克济?公从官，以献纳
论思为职，曷不非时请对，为上极言之㊂使言不合意，不过一死，死有轻于鸿毛者，此其时也㊂ 敏
曰: 监国可乎? 余曰: 不可㊂肃宗灵武之事，当时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于明
皇，后世惜之㊂上聪明仁慈，傥感公言，万有一能行此，金人且将悔祸退师，宗社底宁，岂徒都城
之人获安，天下之人皆将受赐㊂非发勇猛广大慈悲之心，忘身徇国者，孰能任此?
正是在李纲的建议之后，吴敏翌日经李邦彦引荐，得对于玉华阁，才巧谏宋徽宗禅位㊂‘皇宋通鉴长
编纪事本末“卷146‘内禅“记载吴敏进谏宋徽宗的情形：是日，召对于玉华阁下，宰相白时中㊁李邦彦㊁枢密院蔡攸㊁童贯㊁执政张邦昌㊁赵野㊁宇文粹中㊁蔡懋皆在，而宣谕使宇文虚中㊁制置使王番亦预召㊂宰执奏事，退立，王番前奏事，复退立㊂
敏前奏事曰: 愿请间㊂ 上皇顾臣，少却立㊂敏曰: 金人渝盟犯顺，陛下何以待之? 上皇蹙然
曰: 奈何? 时上皇东幸计已定，尝诏除户部尚书李棁守金陵，敏率给㊁舍诣都堂，白罢之，曰: 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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