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家书
袁世凯字慰亭，河南彰德项城人。自少好驰马试剑，不喜章句之学，以致屡试秋闱，未得脱颖而出。遂弃文就武，投入吴长庆幕下，统兵驻节朝鲜。应变多才，平靖东学党之乱，保升道员，随营办理军务。甲午中日启衅，遄返故国，得邀荣禄、李鸿章之赏识，保充小站练兵大臣。一生伟业，实基于此。戊戌，又得那拉后之宠遄，职授山东巡抚。庚子拳祸，与南五省倡议中立，鲁省治安赖以保全，于是政声益著。擢升直隶总督，兼军机大臣。迨至那拉后逝世，罢官归里，卜筑园林，拟作终老计。泊乎辛亥革命军兴征召再起督师，无如天厌专制，各省趋向共和，清帝势穷退位，孙文订约让贤，公遂南面而任中华民主国大总统。旋因恢复帝制，被蔡锷等举兵声讨，改元十七日而取销，一生事业亦于是告终。盖棺论定，功罪自有史官记载。兹特搜辑其与家族朋侪僚属等往来书札，其才识之横肆，军略之深造，都流露于鱼来雁往之间。读其书想见其为人，固一世之雄也，晚近几无其匹矣。 侄世凯敬禀叔父大人侍下。九月二十一日奉到赐示，谆谆告诫，相勖以刚日读经，柔日读史，并专力于闱艺策论，腹笥既充，下届秋闱传战，定卜夺得锦标矣。捧读之馀，具见勉励之殷，爱矜之切，溢于言表，使侄愧感交并，不知涕泗之何从。侄自少天分不足，素性顽钝，不好读书。稍长，日与庸鄙者处，七窍尽被芳草封塞，旋经益友规诫，稍稍致力于文章词赋间，期年得青一衿，侄不自知侥幸得此寸进，
反视学问与功名可猎取而得，无待钻研攻苦者。才能作得儿句时文，以为苏韩可学而至焉；才能吟成儿什俚句，以为李杜亦可学而至焉。于是广结文社，按期课艺，欲思尽涤旧染之污，克成袁氏之佳子弟。讵知屡试秋闱不第，锐气为之一挫；操劳而成咯血症，锐气又为之一挫。居常每自窃叹，苍苍者天，何限我以天赋，勒我以学问，若斯之酷耶!再图以文章猎取功名，只恐画饼难以充饥耳。故自闱后返里，意志颓唐，经史子集尽束之高阁，儿如祖龙劫后，只字无复寓目。惟日与二三同里少年，驰马试剑，以习武功。侄已逾终军请缨之年，倍切定远从戎之志，至于从青灯黄卷中博取紫袍玉带，则略识之无者，不敢再作此梦想矣。侄之苦衷，如是如是，愿大人留意栽培为幸。肃此谨请万福金安，侄世凯谨禀。
与叔保恒书(本国兵书无用拟窥西学)
侄世凯敬复叔父大人侍下。自十月初一日奉复一禀后，二十五日又接到赐示，谓侄既不愿从故纸堆中讨生括，决然舍文事而讲武功，拟效班超之投笔从戎，其志非不壮，惜乎遭逢不偶，当此边疆肃靖，四海平安，英雄无用武之地，还当熟读兵书韬略，简练揣摩，一旦机会适至，便可闻鸡而起矣。蔼然长者之言，诫属确论。惟侄庸愚成性，既不能上马杀贼，又不能下马作露布，徒自临渊羡鱼，空存妄想耳。况近世天演竞争，战事竞尚铁血主义，计谋无所施，勇力不足恃，吾国旧有之《孙武兵法》、《太公战略》等书，几成明日黄花，读之仅能知古而不知今，无补实用。兼之吾国陆军犹守旧制，海军虽尚新法，稍胜于旧有之水师炮艇，而与英美等海军相较，瞠乎其后矣，而各国虎视耽耽，野心来
戢，一旦夷氛不靖，竞以兵戎相见，胜败未可逆料也。侄由是主张不观吾国兵书，专阅日车暨德意志之战略，惜乎译本不多，未窥全豹，更慨纸上谈兵，无从实地练习。久拟赴德，人陆军学校肄业，无如自嗣父作古后，家汁艰难，一家之温饱尚属不易，安有多金作游学经费？此愿已成画饼矣。顷奉生慈命，使侄来京请安，并乞我叔留意提拔为幸，束装在即，先此禀闻。伏维亮察。侄世凯谨禀。
与于夫人书(告京城被骗始末)
内子便览。自别家园，一路平安，于望日始抵京都。即投恒叔寓邸，适值奉使往热河公于，深荷庶婶母殷勤招待，下榻款留。而天公不做美，连朝阴雨，使予独坐书斋，愁心几被檐溜滴碎。阅四日，碧翁翁始得放睛，遂往琉璃厂散步。途遇一人，呼余名而相与寒暄。余与之素昧平生，不觉视其面而作呆想。彼遂自称姓倪，号幼岑，昔年曾在予先嗣父署中与余
晤叙多次，谅由贵人多忙，竞记忆不及矣。余即追溯在盐巡道署中，属员幕友，会面者几如恒河沙数，与之是否会过，一时竟觉茫然。承彼款洽备至，知余初抵京师，邀往酒楼，为余洗尘。余正苦客中岑寂，得此新交，正可藉询京师风俗。兼之余此行既得两位慈亲助资，整备报捐功名，以求出路，则热中所迫，亟欲得一政界中人，以询京中纳粟之例，故于席间先询其职业。彼云在吏部中办事。余思吏部乃执掌铨衡者，报捐之例必然详悉靡遗，当即向之问询。彼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所言都属经验之谈。余即以心事和盘托出，与之磋商，当捐何职最为目前捷径。彼云，足下既有令叔在京供职，
当报捐实缺小京官暂为托足，遇有好机会，托令叔再谋外放，司道即在指顾问。事半而功倍，计莫普于此矣。足下如欲报捐，弟愿为一臂之助，家母舅现掌铨叙之职，向披开说，援皖赈例报捐，可作六成兑银。惟须破费手续费三百两，因皖灾捐例已于前月停止，今欲填前月日，必须知照经办人故也。余信以为真，问明寓址，约定翌日下午先将手续费送去。余自以为作事细心，决无意外之虞，次日雇车往羊肉胡同，果有倪公馆。投刺而人，彼欣然让余人室就坐，即告余尊事已得家母舅许可，援皖赈例报捐工部营缮司主政，共须银一千五百两。余即以三百两手续费授之，彼欲连捐银一起收足，说之再三，先付捐款一半，馀款待收到捐照后，一并续缴。余即同其回寓，再付以三百两，约定后日送捐照来。那知届期杳无消息，往羊肉胡同寻访，倪公馆条于已揭除，询诸房东，云于昨晨挈行李搬去矣。问其是否在部中供职，摇首曰否否，他系贩骨董者。余始知遇骗，徒呼负负而返。及至恒叔还京，余自觉赧颜，未曾禀知。恒叔问余可曾遇见徐菊人，余云未悉其寓址，无从投谒。恒叔即指示往翰林院中探访，余遂雇车往谒，既见，即以遇骗相告。菊人云，若辈专以念秧为生，固不足责，独怪吾兄京中既有令叔，又有予老友在，捐功名何用如是急迫，损失六百两尚属不幸中之大幸。若以假照付君，恐一千五百两尽付东流矣。现在君囊中尚馀若干金。余告以只馀千五之数，彼即为余捐一运同衔。噫!出门一里，不如家里。余令丑方知行路难，从此不敢以直道待人矣。专此，即问近好。
与于夫人书(追书诫勿泄被骗事)
昨发一函，一时愤慨之馀振笔直书，将近况和盘托出。付邮后，忽然省悟，此中语不足为外人道，更
不足为堂上慈亲告。盖游子囊中款，都是慈亲储蓄金，当其积铢累寸，集成此整数，不知费却儿许心血。被我贸贸然以六百金掷诸流水，倘使萱堂闻知，岂有不痛心者乎!不珍重慈母赠金，已属我过，更使慈心伤痛，益重我不孝之罪矣。特此追函告诫。予之受骗事，尔须谨守秘密，勿在堂上泄露口风，勿向妯娌谈我疏忽，并劝尔亦莫生陌头杨柳之思。语不云乎：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予若不遇念秧之骗，则不寻菊人报捐功名，必然遵恒叔之言在京用功，待到秋闱鏖战，若不遇屈宋作衙官，依然名落孙山之外，岂非耗费光阴，无补实用乎!而今功名已到手，并得菊人之绍介，托其同年挈友张佩纶，为余先容于直督李爵帅之前，爵帅为当今第一名臣，佩纶为其娇客，借重一言，必生效力。使予得列于直督幕府，前程有远大之可期，岂非塞翁失马，得福之谓欤!人生祸福本属无常，福中藏祸，祸中藏福，或因福而得祸，或因祸而得福，全视其人之运气耳!余今得此非常之际遇，祸耶？福耶？非予所知。惟有逞余之智力，凭余之运气，徐待将来耳。
忆自家庭分手，倏忽已近月矣。临行时慈亲适患泄泻，未识近日可占勿药否？思念之至。弟于十八日抵京，暂驻恒叔寓所，适值连朝大雨，河水陡增数尺，道途泥泞，游人裹足，只有苦力尚在风雨中讨生活耳。使弟闷坐客窗听雨，倍觉无聊。比及放晴，即赴琉璃厂游玩，骨董肆中五光十，尽是奇珍，使人如人山阴道上，目不暇给也。纵游三日，踏遍京华名胜地，惜手客中无伴，只有枝头好鸟作乡导耳。盖弟抵京时，适逢恒叔奉使赴热河公干，直至上已日始还京。相见后，力劝弟留京用功，整
备秋来人北闱乡试，一登龙门，则声价十倍。生员虽然亦可纳捐功名，特恐根基太浅，将来难期大用耳。弟惟有唯唯诺诺，实则与弟案志不相侔。弟以为考职出身，按资格科分升补，有七八年依然不得升级者，指不胜屈。而异路
功名，苟遇机会，一二年竟可飞黄腾达，因此热中不减。舍恒叔而托菊人纳捐，并承菊人推解，托张公佩纶转荐于直督李爵帅幕下，俟得张公复书，将襥被往津门谒相。知关廑念，特奉散行，并烦转禀慈亲，以慰倚闾之望。
与仲兄世敦书(劝勿过悲兼谈母病)
统计与决策顷奉来函，惊悉春生侄儿患喉症，为庸医所误，竟赴修文之召，呜呼痛哉!当年弟曾为我侄推算命造，知其缺术缺土，难期永寿，不料其才届成年，竟一病而为庸医所杀!我哥丧明之痛，必有过于常人者，然而西河抱痛，原属人生无可奈何之事，过分悲伤，似非所宜。况我哥向有肝病，更宜节哀忍痛，以免郁气伤肝，触发旧疾。家多既无名医，一班率尔操觚者又都以人命为儿戏，吾人惟有以不患病为上策，不服为中医。则我哥更宜注重养生，毋事悲恸，保得身体健全，惟熊惟罴之占，亦易易事耳。
堂上慈亲之病，得姨丈定方，服野术而少愈，幸甚。然弟终疑慈亲之体本健，何以忽得此脾虚泄泻之症，谅因不服补品所致。今虽服术少愈，尚恐非万全之道，须服大补品以培固本元，兹特寄回吉林人参一两，参须二两，收到后先请姨丈为慈亲诊脉定方，清理积病，并问明可否服参，得其许可而进之，
庶无流弊也。
与兄世敦世廉世勋书(告为督府幕宾情形)杭州pm2.5
月朔曾奉一书，谅邀均鉴。弟自得菊人推荐之力，赴津参谒少荃爵帅，延见后，略同数言，即举茶送客。弟乘兴而往，至此壮志全消，索然徒步返旅馆，借杯中物以浇胸中块垒。壶酒未罄，忽然张公佩纶来答拜。盖弟抵津门，先往投谒，托其在爵帅前为先容者也。相见后略作寒暄，弟即以参谒爵帅之冷淡情形相告，彼笑答曰：兄误会矣。家岳之接见来宾，器重其人者，不作敷泛语。兄殊不信，三日中必见委札。近日北洋事务殷繁，需才孔亟，大约相烦吾兄佐理案牍耳。弟尚不深信，不料次日即见委札，派弟为机要科二等文牍员。弟即往督辕，谒见爵帅，询问颇久，都属外交内政切要之谈，弟由是遂为督署幕宾矣。知关垂念，特此走笔奉闻，并烦转禀慈亲为祷。
与于夫人书(详告离开直督府情形)三乙氧基硅烷
古语有云：人有冲天之志，非运而不能自通。信哉斯言，古人洵不我欺也!予得附直督李公幕下，三月于兹，昨日升充一等文牍员。予方私心窃幸，得为名臣门下客，容易附骥尾而名益彰，苟得居停青眼相加，得一保举，府道即在指顾间。不料奢望初萌，而同僚中已起反对，事事掣我之肘，盖督署中幕僚除老刑席外，馀者都属翰林进士，从来有以生员得列督署幕下者。今余破天荒，竟厕身于一等幕宾之列，其间有以翰林资格屈居二等，经年未得擢任者，尚有二人，予之位置，本县彼二人中之升职，
所以若辈啧有烦言，日伺予隙。前口予适为友人招饮妓寮，若辈晴地侦悉之，进谗于居停娇客之前。盖佩纶屡听毁余之谤言，已不立如初来时之器重，今闻余挟妓招摇，恐有累乃岳之声威，遂差弁至妓寮，召余返署，饱受一场训斥。余明知为同寮所诬陷，但螵妓已证实，虽具苏秦、张仪之巧辩，亦难洗刷干净，惟有唯唯忍受而已。退而自思，余悔不听长者之言，致今日受同僚之嫉妒。盖恒叔屡申规劝，要余觅得一榜出身，始可投入政界，若以一领青衿入仕途，必为人所轻视，今已证实。此间非余托足地，若再恋栈不舍，则后来之构陷将较今日为又甚者，名誉必为之毁尽，趁此宾主问感情尚未参商，急流勇退，以留后来相见之馀地。
筹划既决，郎伪作恒叔来信，云余母病危，唤余火速回家，持函往告佩纶。佩纶讶然日：兄殆恼我昨日之冒犯，愤而出此耶？实则良友忠告，乃金玉之言。兄为菊人挚友，弟与菊人为莫逆交。弟既受菊人之托，见兄误人歧途，理当匡掖，扶人正轨，始可告无罪于老友。余即诡对日：家叔来信适逢其巧，莫怪我兄见疑。既承雅意提拔，得为爵帅门下客，荣幸已极，岂肯舍而他去?此行以半月为期，拜托代向爵帅前禀明原委为幸。语竟，不待其许可，即将缮就之请假书授之，匆匆作别。竟返京师，先访菊人，告以不得已辞职之经过。菊人颇不为然，责余何不致书于彼，由彼将实情函知佩纶，则满天风云顷刻可散。予告以众怒难犯，不
如暂避其锋，缓日烦兄将实情函告佩纶，弟仍可销假到差也。菊人颇韪予言。及见恒叔，以告菊人之言禀之，彼即掀髯大笑曰：如何如何？余之前言尽验矣!以余愚见，还是用功为上策，否则督抚署中，
几无汝容足地矣。余云：提署中极多秀士作幕宾者，并且接近武事，甚合予之私愿，望我叔留意栽培之。恒叔云：尔既肯屈就，吴公长庆现任山东提督，前月来书托我物人才，彼系尔叔祖一手所提拔者，尔去必加青眼。但既来之，且在此少作勾留，余当修书给尔带往也。余即叩谢其推荐之恩，退而作此书寄归，以慰尔之远念，并以此中委曲，善白堂上为幸。
与于夫人书(告提督府杀人得宠情形)
顷奉母亲手谕，知尔弄璋获庆。侘傺之时，得此添丁家报，稍慰旅怀。尔体可复原否？产后调养，务宜分外谨慎。若乳汁旺，小儿以自哺为宜；不旺，必须雇用乳娘。当选择年轻而无皮肤病及传染病者，则小儿食其乳，庶无后患。余浪迹天涯，无暇内顾，小儿保育之责，维尔任之。乳娘不关痛痒，非可重托焉。
余于前月初八日抵山东，晋谒吴军门长庆，因有恒叔介绍信，延见之下，即留署中帮办文案。总文案张季直，系饱学之士，余深恐再蹈前辙，事事仰承其鼻息，颇觉沆瀣一气，此所谓受一次痛苦，得一次经验。曩在津门受同侪之倾挤，致难立足，而今反其道以行之。初来济南，吴公以为余一秀上耳，文才有限，嘱余向张公讨教，余遂以师札待之。吴军门治军以宽，营务日渐废弛，军士专以赌博为生，营中呼卢喝雉之声通宵不绝，军门置若罔闻。小兵益复日肆无忌，遂酿成正月初二日之械斗。盖新年例假五日，全营兵士日则出游，夜则聚赌，赌至夜半，忽起争端，双方聚众数百人，各执刀厮
杀。当场杀死二人，一时声势汹汹，几有溃变之虞。其时军门已归私寓，营中唯季直与余在。余即掣令箭，带护兵三十人赶往闹事地方，喝散众兵，查明为首肇祸者，及杀死人者，共得四人。立按军法，斩首营门，兵士始屏息而散。次晨军门莅营，责余不当擅专杀死四人，幸得季直在旁进言，谓昨宵苟无慰亭镇摄，众兵势必畏罪哗变。此时必然全城糜烂矣。军门始憬然悟，向余面加奖励。阅三日即改委营务处提调。余之得为吴军门所信任，暗中全赖季直吹嘘之力。余与姓张人何有缘乃尔？在津得一张佩纶，惜为同事谗言所离间，一则今之张季直也。
与兄世敦世廉书(倡言太志)
昨接二哥手示，勉弟枝栖得所，并云居停既为中兴名将，当善事之，将来造就必多，诚然诚然。兹居停已奉明谕，派为驻韩钦差大臣，统兵驻扎高丽，定于后日起马。蒙居停摺保余为营务处总办，并保升以道员用，随营襄办军务，业已奉旨核准。弟于今日始，已换道员顶戴矣。此行弟颇满意，好比隋唐时之虬髯公，一见李世民之龙形虎步，知中原必属李氏，遂往扶馀国，果得建功立业，在海外封王。弟限于资格，中原难期大用，抵高丽能握兵权，必当为该国平靖东学党之乱。既建功业，不愁韩王李熙之不我用。弟之始愿如此，只恐又成画饼。何则？缘兵士半属老弱，操法又太旧，一旦遇警，何以为战？战亦必然弃甲而遁。言之殊觉寒心。届停虽属名将，无如年过知命，非复发捻时之勇气，标下又半属旧部，事事姑息养奸，难期振作。弟抵韩后，第一以整军经武为人手，整顿营规，革除赌博，改换操法，裁汰老弱，军容必为之一振，庶几上国天兵不为小邦所轻视。其次削平朝鲜内乱，执
大院君而囚之，李熙庸主耳，无能为，夺其政权归我掌握，犹反手也。至是弟之私愿偿矣!狂妄之言，望勿见哂为幸。
与张佩纶书(告缚送高丽大院君内情)
忆自津门揖别，倏忽已裘葛选更矣。嵇生慵懒，致稽笺候，罪甚罪甚。弟自随居停驻兵朝鲜，因见军容不振，日以教练新法为己任，幸居停信任，将士尚堪用命。车月初二日，韩宫忽起内乱，韩王遣使讨救，届停命弟率三百人为先锋。驰往汉城，正值大院君率乱党攻击韩宫，横尸遍地，流血成渠，忽见上国天兵如飞将军从天而下，遂四散奔窜。弟间道直诣韩宫，见太院君与一班羽党将韩王、闵妃捆缚，逼让政权，弟出其不意先擒大院君，馀党返身
图遁，亦被兵士一一就擒。继将韩王、闵妃释缚，留兵在宫保护，乱事遂告结束。弟即收队，押解大院君至济物浦大营缴令。居停因大院君乃属国之王父，未便擅专论罪，特派赵营长押解来津，请爵帅示下。总之大院君实为祸首，乱党皆借其名以资号召，所以大院君一日不离本土，朝鲜永无太平之望。纵不能置之重典。亦当囿之囹圄。弟恐爵帅未悉个中逆谋，一时被大院君供词所蒙蔽，归咎世凯，不当擅执属国王父，希图邀功幸赏，所以沥情上达清听，并恳将此中真相转禀爵帅，庶使属国乱臣不得逍遥法外，再为酿祸之厉阶，幸甚幸甚。
亨利
与于夫人书(谈处理家事之道)
哀号
匝月未接家报，未识慈亲康宁否？小儿顽健否？系念殊深。嗣后于每月终，务发一家信来韩，将一月中堂上之起居，及圔家大小之动静，均须详细记载，使余身居异域，常常得悉家中近况，庶免内顾之忧。现在家中既由尔主持，驭下宜恩威并用。盖男女雇佣，都属无智识之小人，待之过宽则日渐肆无忌惮，督之过猛犹恐急则生变。奉姑宜亲任其劳，饮食从丰，择其喜食者亲手烹调而进之，亲心常悦矣。保育小儿，宁使带饥寒，勿令常饱暖，则起经顿食之症自绝。此虽育儿老法，却是小儿防病之唯一善法。大儿已届学龄，大哥家中如仍延请教读，就近附读最为合宜。散学后，不宜取放任主义，听其嬉戏，当施以家庭教育，择有益儿童之故事与之讲解，或讲有兴味之童话，使彼久闻不厌，既可启发其智识，又可收束其野心。再者嗣母今届五十九岁，理当为之奉觞上寿，诞辰在即，宜商承大伯，早为布置，一切费用由余一人独任。兹特汇归规银三百两，可向省城朝鲜银行兑取。届期若嫌不敷，由尔暂行垫付，向余清算取偿。余深沐嗣母之恩，涓埃未报，惟有敬祝遐龄。至余功名成就后，板舆迎养，方克尽事亲之职。区区之敬，聊表不忘慈恩之意耳。
与于夫人书(寿银赈灾积福延寿)
顷接复函，知汇款已如数收到，并悉嗣母因嗣父孝服初终，不愿称觞受贺，并谓河南遭遇水灾，哀鸿遍野，不如移缓就急，将此三百两祝寿筵资尽数捐充赈济，问余愿否。夫慈亲既以慈善为怀，为子者自以顺亲为孝，岂有拂逆亲心，只愿充祝寿筵资，不愿移作赈灾善款之理？谨遵慈命，悉数充赈。惟捐条须以慈亲出名，勿写余名，以掩慈亲乐善好施之德。此举深惬余心。原来设筵训寿，只求取悦亲
心，赈济灾黎，实为慈亲积福延寿。语不云乎：富家一席酒，穷汉半年粮。以三百两办寿筵，仅得四五十席耳；以之赈救灾民，竟可活数百人，其功德之相去，诚不可以道里计也!兹再汇银二百两，收到后，亦捐人水灾赈济，为生慈积福延寿者也。
与兄世勋书(告在韩镇乱近况)
迭接吾哥三月初十、二十九两次手示，垂询在韩近况。所以稽迟未即奉复者，时值该国内乱不静，弟适奉令往汉城镇抚。第一次来信，搁置济物浦大营，延至收到第二次来信后，查问前信，亲随始检出相授，迟答之罪，实为亲随所累也，弟在营办事尚觉称手，居停竟以全权相托。此次韩京内乱，其主因系争夺政权，间有乱党附和其问，挟王父大院君以资号召，声势愈大，聚众愈多。于三月初八猝然，围攻汉城。韩王大恐，遣使缒城而下，奔赴大营求救。居停命弟率精兵三百驰往镇压，比及汉城，已被攻破。乱党与韩兵作巷战，全城糜烂，尸骸塞途。韩民夺路逃生，老幼自相践踏而死者不可胜数，呼嚎哭泣，惨不忍闻。弟即分兵把守城门，亲率卫兵径奔韩宫，乱党误认天兵大队全来，皇皇然四散奔窜。太院君被擒，一场大乱就此结束。是役之成功，可云侥天之幸。吾兵仅得三百人，乱党约有五六千，一见吾军，如鼠子之遇猫狸，返身惊窜之不遑，未有一人敢荷戈相斗者，上国声威竟有偌大效力，殊非弟始料所及也。而今大院君巴解归大津，请李爵帅处分，从此韩国内乱可平，韩民有安枕之日矣。知关远念，详述近况以闻。
与叔保恒书(告已衷心不贰之情)
接奉手谕，奖励与规诫兼施，捧读之馀，不禁汗流浃背。夫数典忘祖，贱丈夫所不为。侄虽无状，不至并贱丈夫亦不如。既奉诫勉，不得不沥情申述，以求长者之谅解也。侄蒙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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