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阅读视域里的张中行

    内容摘要:如何给张中行的身份做个准确的定位,历来学者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杂家,有人以学者称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语文教育家,是文章大家。有推崇者言其为国学大师、哲学家、当代大儒,似乎张氏自己也未必颔首,笔者更倾向于同意他的自我定位———思想家。
    关键词:阅读视域 张中行 定位
中国导医网    张中行曾经很火,大红大紫,拥趸芸芸。张著一度极为流行,铺天盖地,雅俗共赏。当2006年的春风拂煦而起、柳芽蠢蠢欲绽的时候,这位葛衣布履的饱学之士,在历经乖舛接续却仍始终淡然处之的九十八度花开花落以后,安详地于北京解放军305医院驾鹤西去了。
    人事的兴替恰如汩汩东向的江潮,无论你当初曾是如何的汹涌澎湃,势若排山,也总是要被后面兴起的惊涛巨澜推挤冲压,变成平静的水流,渐渐远逝的。曾经紧紧围绕着张中行的众声喧哗近年自然也慢慢地平息下去了,这个时候我再来打捞一些阅读张氏著作后仍还活在记忆里的碎片,或许不会招来追逐时髦的讥嘲了吧?
    第一次看到张中行这个名字,是那本《文言津逮》的小册子上。张氏这本由吕叔湘先生作
序的讲述文言知识的薄本本留给我的印象是质朴和扎实,至于更多的感受,倒真的是没有什么记忆了。
    大约是1996年深秋的某个星期天,我在书店里邂逅了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三卷《张中行作品集》。由于前述的缘故,便毫无犹豫地将其收入囊中。抽暇翻览,从出版说明中得知这套集子共有八卷:第一卷———《文言和白话》 《文言津逮》;第二卷———《诗词读写丛话》 《作文杂谈》;第三卷———《禅外说禅》 《佛教与中国文学》;第四卷———《顺生论》 《说梦楼谈屑》;第五卷———《负暄琐话》 《负暄续话》 《负暄三话》;第六卷———《横议集》 《月旦集》 《说书集》;第七卷———《流年碎影》;第八卷———《散简集存》。八卷并非一次推出,除了旧作需要进行校订以外,有些著作尚在撰著之中。我所购得的三卷是第一次推出的,将其凑成完璧则一直延至2007年。
    起初零星拣读了些张氏的文章,觉得太过拉杂和复沓,兴致难得饱满;真正的集中阅读和意趣勃发则始于2005年以后。现在回味起个中缘由,当与人生的历练与情感的沉浮有关:有些书的确是“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 (苏轼《书黄子思诗集后》) 的,陶渊明诗是,韦应物的诗是,苦雨斋的文是,张中行的文也是。这样的诗文是该等到上了些岁数后才能够品得出个中三昧的。
    如何给张中行的身份做个准确的定位呢?杂家?学者?有点轻慢先生了。语文教育家?文章大家?那只是他的两个身份。国学大师?他小学方面的造诣似还欠火候。哲学家?当代大儒?料张氏自己也未必颔首。我倒是部分同意他的自我定位———思想家。只是前面要加上些无法再加凝练的定语———充满人文情怀、眷恋尘世生活、顺天性合人道。
    张中行的作品按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五类:语文教育,人物忆旧,评论杂感,文学,哲学(含宗教)。正是在反复而又仔细地观赏了这些块各异的不同要素以后,我的脑海中才鲜活起了一个上面所说的张中行来。
    张氏1935年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毕业以后,8月便至天津南开中学开始了语文教学生涯,此后辗转于河北、北京等地中学弦诵不断,1949年后才调任人民教育出版社编辑,直至走完漫漫的人生征途,终身都与语文为伴,语文教育就很自然地首先进入了他的研究视野。我读张中行语文教育方面的文章,感觉其持论平正, 立足实际, 体验真切,观念先进。其观点,即使放置当下, 仍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金盟减肥    张中行关于语文教育方面的论述以《文言和白话》、《文言津逮》、《作文杂谈》较为系统,较多理论彩;而其它卷中有些忆旧的篇什也偶有涉及,只是那些文字显得颇富感
性情趣。两相对读,能给人以立体之感。对张氏语文教学的建树作出全面的评析,并非本文要旨所在,在此仅结合时下仍然聚讼纷纭的某些问题,谈谈我所理解的张中行语文教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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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语文教育的立人问题,张氏受其怀疑哲学思想的支配及北大自由精神之洗礼,就极力主张要培养“具有科学方法,其精神也可以说是怀疑主义” (《流年碎影·尊师重道》) 的人,而对学校教育中“总是惯于用多种框框拘束学生, 而不容许自由发展” (同上) 深感悲哀,更是鄙视“只是因为信之后万岁声喊得响亮, 就换来位、名、利的实惠,可以招摇过市” (同上) 的人。这样的见识,很容易使我们联想起后来钱理先生的大声镗鞳之论:“我们的一些大学,包括北京大学,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两位先生的呼喊不都如空谷足音,弥足珍贵, 给人振聋发聩之感吗?
    譬如对教师业绩的评价问题,张中行感慨于自己在南开中学执教时,因学生成绩不佳而被迫“ 下岗”: “ 照本讲解之外,也说些私见。这样教好不好,我是直到现在也说不清。……irc
断断续续教了十几年,就使我常常想到饭碗之不易,或放大言之,人生之不易。” (《流年碎影·天津一年》) 我相信张氏这样发自肺腑的感慨并未成为绝响,今天的一线教师, 尤其是毕业班的教师,读后当会产生“于我心有戚戚焉”之感。
    譬如作文教学问题,那本成书于1984年的《作文杂谈》就迥异时风,别开生面,力主言为心声,辞达而已。当我们返观被应试教育催生出来的高考作文评分标准的繁文缛节、僵硬死板,是否该为张氏作文观献上点掌声呢?
    纵观张中行的语文教育观念和语文教育实践,是能够梳理出一条较为清晰的思想线索的。他力求能够通过熏染化育培养出有着独立思想、怀疑精神的人来;教学的基本路数是让学生多加阅读,多所历练;教学的氛围是民主和开放,他曾不止一次地深情怀念其师钱玄同先生从不批阅考卷的做法,以为那才是培养人才的正途。我觉得张氏的观念和实践都走在了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前面,里面涌动着对个体精神尊敬的情思, 洋溢着民主的波澜,至今仍有镜鉴意义。
    张中行著作中分量较大的是关于故旧亲人的回忆文字,主要集中在《负暄》三话、《月旦集》和《流年碎影》之中。这些文字充分展示了张氏悲天悯人的慈悲情怀,表达了他对
美好品德的高度赞美、对民主自由的执着追求等真挚情感。
    张中行的故乡是河北香河的农村,他后来考取通县师范,继而又负笈北大,做过中学教员,任过人教社的编辑。这样的经历限定了他接触的人物一类为底层人民,一类为中高级知识分子,这也注定了他笔下的人物多为良善之辈。他内心的人文温情也便以这些人为载体,平静舒缓而又汩汩滔滔地不断流淌着。
    他的悲悯首先倾注给了多灾多难的社会底层小人物,这种悲悯没有居高临下的赐予,所多的是身临其境深入感受的真切。比如他写祖父张伦的勤俭与懦弱(《负暄续话·祖父张伦》),写母亲的和善与明理(《流年碎影·族属》), 写刘舅爷的朴厚与赤诚(《负暄琐话·刘舅爷》),……这些小民们终年劳作却难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反而被生活的重压碾得腰弯背驼、甚至被剥夺去卑微的生命。在《故园人影》中于叙述过长海舅舅的不幸之后,他曾直抒胸臆,悲悯之情恣肆流淌:“想到命运、机遇、苦乐、荣辱之类, …… 也就不能不感叹,人生,长也罢,短也罢,幸也罢,不幸也罢,总的说,终归是太难了。”他的崇敬也首先奉献给了勤劳善良的社会底层小人物,不带丝毫的油滑和敷衍。比如他写汪大娘的勤勉与朴实、正直与善良(《月旦集·汪大娘》),写李太太的善良与兼爱、坚执与勇
气(《负暄琐话·王门汲碎》)。比如他写凌大嫂的孝敬和慈爱,吃苦和隐忍(《月旦集·凌大嫂》),字里行间都洋溢着赞美之情,文章末尾更是将其美德提炼升华:“我听了不禁愕然,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的人,坚守传统的礼,刚一面就准备为人舍生。她真就先死了,留下什么呢?只有罕见的德,……至于未来,再这样的人恐怕就太难了。”
    他的悲悯也献给了命运多舛的各式各样的知识分子,这里有中学教员,也有名满天下的大学者。这种悲悯里则较多地含有理性的思辨,他在严肃地拷问着时代和社会、制度和良心,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那些本性善良、博学多才、教苑耕耘的知识分子的痛苦、挣扎、不满、扭曲……小知识分子的代表写得最为典型的当属他在通县师范时期的校友刘佛谛,张氏对刘是一写再写,写他的聪慧多才,写他的重礼尚友,写他的乐观开朗(刘氏亦多缺点,文中并未讳言)。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小知识分子,解放前颠沛流离,艰于生存;中则因出身问题而惊恐自杀。张中行为此深沉地慨叹:“对于佛谛兄的弱, 即杀己而不杀人, 每次想到,总是既悲伤又钦仰的。”在对大知识分子如俞平伯、朱光潜、梁漱溟等先生的追忆文章中,这种悲悯的情怀也不时流露而出。他的崇敬更多地献给了那些赐予他知识和思想的北大等高校教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张氏几乎为我们绘制了一幅上世纪三十年代京城教授的芳谱。黄晦闻、熊十力、梁漱溟、马叙伦、刘叔雅、朱自清、顾季羡、
刘半农、钱玄同、周作人、……这些学界英,直至今日,仍然辉耀着学术的星空,令无数后学引颈仰望。他们治学的严谨,学识的高妙,精神的自由,待人的诚挚, 在张氏的笔下, 栩栩如生,可触可摸。
beijingreview    这里不能不将两个人物特别拈出来加以介绍,从张中行对他们的回忆中可以窥见张氏处事待物的情感态度,在面临是非正误问题时的原则观念,也是我们研读张氏其人的重要视角。
    一个是他的老师周作人。张对周的敬仰之情毫无疑义,即使是周氏被定为汉奸、建国后住在八道湾,张氏都时常不避嫌疑地前往早已门可罗雀的苦雨斋去拜谒周氏。这样的原因,张氏曾自作供状:“其一,对于学识和文章的景仰,终于不能因人的跌了一跤而放弃;其二,推想心情必是悔恨加寂寞,对于这样一位师辈,敬而远之,实在过意不去。”(《月旦集·再谈苦雨斋并序》) 从中可以分明感知到张氏对学问的追求之诚与待人接物之仁厚。但他又是清醒的,对老师曾经的附逆,不是遮掩讳饰,而是直斥其“大事糊涂” (同上)。张氏在事关民族大义的事情上,是比其老师高明得多的。
    另一个人物则是他的前妻、曾创作出轰动一时的长篇小说《青春之歌》的著名作家杨沫。
张杨恩怨的公案不是什么秘密,报章上多有介绍,是此非彼,莫衷一是。当事人也各执一词,互难认同。但就连杨沫也曾致信张中行,感谢他对自己的仁厚。那是在之中,当审查杨沫的专案组向张氏提出要其提供关于杨沫的罪证时, 他却说: “ 她直爽,热情,有济世救民的理想,并且有求其实现的魄力。”张氏此时亦在改造之列,不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反倒如此仗义执言,其品格是值得肯定的。
    张中行著作中评论杂感性文字也不算少,这些文字多由现实问题引发,纵论开去,或由读史触兴, 层层抒怀, 大多收集在《说梦楼谈屑》、《横议集》中。从这些文字中可以感受得到这位世纪老人绝非只会负暄篱边,追怀往事,发思古之幽情,愤人心之不古。张氏早年充分承受的自由民主之思想、一生不断吸纳的现代文明价值观念、对现实社会文明建设的忧思,都在其中波澜卷舒,纵情流淌。概而言之,这些思想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是鲜明的民本意识。如《月是异邦明》一文,以如何保障小民的权利、使其能够幸福生活为主线,远溯往古,横视中西,评骘王道,怒斥霸道,辩论清官,剖析鬼神,最后呼唤从制度建设入手,以充分确保小民的人权。文章写得沉痛真挚,令人动容。
    其二, 是强烈的反封建意识。这方面的文章连篇累牍,可见张氏于此的思考之全面,它
涉及封建的忠君意识问题,如《读<汉书·苏武传>》、《吃皇粮与颂皇权》;涉及封建礼教杀人的问题,如《难矣哉如释重负》;涉及封建迷信的问题,如《何须蜀道问君平》……张氏在深刻揭示封建观念的腐朽与残暴时,其立论的出发点是着眼于如何保障人民的权利上的。如《读<汉书·苏武传>》一文,在谈到陆秀夫殉帝、陈子龙闻皇上凶耗而绝世后, 张氏揭露了忠君的实质:“那还不是宫中一瞪眼,率土之滨都颤抖吗?这样的极端专制,生成并能延续,正是以忠君的思想感情为条件的。”可谓擘肌分理,入木三分。圣贞德女子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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