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卷第5期2020年9月
JournalofQinghaiNormal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
Vol.42，No.5
Sept.2020元杂剧《桃花女》的文化人类学阐释 周淑红
(浙江传媒学院文学院，浙江杭州310018)
摘要：桃花女”是一个俗文学传统故事，它出现在很多不同的民间文艺形式中，如杂剧、小说、地方戏等，臧懋循《元曲选》中的《桃花女破法嫁周公》可以被看作是讲述"仪式和习俗起源”的神话式剧曲，它是一出使中国民间传统婚俗中各项仪式得到普遍心理认同的风俗剧。婚姻在其中作为一种仪式，也包含著仪式普遍的"结构— —反结构一一结构”的辩证过程。元杂剧《桃花女》中有丰富的关于习俗、仪式、巫术、宗教的文化元素。 关键词：元杂剧；桃花女”仪式；巫术
中图分类号：I206.2/4文献标识码:A7章编号：1000-5102-(2020) 05-0084-07
“桃花女”是一个俗文学传统故事，它出现在很多不同的民间文艺形式中，如杂剧、小说、地方戏、宝卷、鼓词、民间传说，甚至当代的电视剧中。“桃花女”故事最早见于北曲杂剧，现存两个版本，一个是脉望馆钞本中的《讲阴阳八卦桃花女》和臧懋循《元曲选《中的《桃花女破法嫁周公》，前者抄成于明万历四十三年，后者刊刻于万历四十四年，这两个版本的情节差别不是太大。收入《元曲选》的“桃花女”一剧题目是“七星官增寿延彭祖”，正名是“桃花女破法嫁周公”，它的主要情节是：洛阳村中有“石、彭、任”三个出名的姓。石婆婆有子，名叫留住；任二公有女，叫桃花女；彭大公无子女。留住外出做买卖，杳无音信。彭大公的主人周公通易经、擅卜算，自诩“阴阳有准、祸福无差”，并在卦铺门前写“一卦不着，甘罚白银十两”。石婆婆周公问留住几时回家，周公算出留住今夜三更前后三尺土底下板僵身死。桃花女教给石婆婆禳解之法，留住逃过一死；周公又算出家中佣工彭大后日午时土炕上板僵身死，彭大也得到桃花女的帮助而没有死。周公得知两次都是被桃花女解禳延寿，怀恨在心，设计娶桃花女为儿媳，且特意把迎亲日选在凶煞灾星会集之日，欲加害桃花女，但是聪明的桃花女破解了种种不利，还救了周公一家人性命。最后周公心悦诚服，桃花女和周公的儿子拜了天地，全剧以和解的方式结束。
元杂剧《桃花女破法嫁周公》里面含有丰富的习俗、仪式、巫术、宗教等文化元素，它可以被视为一出讲述“仪式和习俗起源”的神话式剧曲，是一出使中国民间传统婚俗中各项仪式得到普遍心理认同而传述的风俗剧。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认为这一类的起源故事，“总是诉说一种先例，以此构成一种理想，构成一种证明，使之延续下去，有时甚至构成实施过程的实际指南。”⑴因此这类型的故事在文化中发挥了不可缺少的功能，它“是道德准则、社会组织、宗教仪式和习俗的真正依据”2。讲述“仪式和习俗起源”的故事和信仰、仪式、传统关系密切，它可以呈现诸多文化事实。文化人类学家格尔茨说过：“文化不是一种引致社会事件、行为、制度或过程的力量(power)；它是一种风俗的情景，在其中社会事件、行为、制度或过程得到可被人理解的—
岷山之夜—也就是说，深的—
—描述。”3]
收稿日期：2020-07-06
作者简介：周淑红(1989-，女，汉族，江苏苏州人，艺术学博士，文化人类学博士后，浙江传媒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戏剧史、文化人类学。•84•
元杂剧《桃花女破法嫁周公《中最精彩的，也是占全剧篇幅比重最大的部分是桃花女过门之际的周公
和她的斗法，展示出婚礼方面的诸多民俗事项。就《桃花女》的迎亲内容来说，其避邪的形式相当多样，有下列几项：
（一《上车时对治日游神、金神七煞与太岁。日游神、金神七煞与太岁属于同一组“凶神恶煞”系统。太岁成为民间有名的凶煞恶神，大致上来自古代的岁星崇拜，因木星岁行一次，等于地球的十二岁，应十二辰而一周天，进而统领十二岁、十二月与十二时。大约西汉时期，已经有了关于太岁行经方位和民间动土、嫁娶禁忌关联的记载，太岁信仰与岁时历法相关并形成了民间禁忌系统，如《月令广义《云：“太岁者，主宰一岁之尊神。凡吉事勿冲之，凶事勿冲之，凡修造方向等事尤宜慎避。又如生产，最引自太岁方坐，又忌于太岁方倾秽水及埋衣胞之类。”⑷根据《封神演义》谓太岁率领部下，循周天列宿度数，察人间过往愆尤。其部下为：“日游神温良，夜游神乔坤，增福神韩毒龙，损福神薛恶虎，显道神方弼，开路神方相，值年神李丙，值月神黄承乙，值日神周登，值时神刘洪。”日日游神与金神七煞，应为太岁的部下。 太岁所在的方位及相反方位都要回避，才不会“犯太岁”或“冲太岁”，来自于民间冲犯的观念，即对冲与触犯。所谓触犯，是指个人冒犯了鬼神，触怒了鬼神，遭受鬼神所降下的灾祸；所谓对冲，是指物与物的相克之道。中国将对冲与触犯合起来，有所谓八字冲犯、生肖冲犯、星煞冲犯、风水冲犯等。《桃花女》对治日游神、金神七煞的方法如下：
他道是日游神为祸崇，我桃花女受灾危，怎知有千只眼先驱能辟鬼。我行出宅门前，离得这闺阁里，我呵若不是装束巍巍，险些儿被金神打的天灵碎。（第三折《
“千只眼”指的是“筛子”，“装束巍巍”指的是头上戴上一顶花冠，“层层都是神道，妆得似天帝一般”。
民间神煞观念相当庞大，按运行周期有年、月、日、时等神煞，按其性质区分则有三大系统，即太岁神煞系统、月令神煞系统、干支五行神煞系统等。在所有神煞中，太岁位分最尊、力量最大，《神枢经》谓太岁：“率领诸神，统正方位，斡运时序，总成岁功”6，是影响日时和方位吉凶的第一神煞系统，最险厄的方位是“太岁出游日”，太岁所在的方位不可以冲和向，更不可嫁娶远行，否则必招致殃咎。桃花女的方是：
这时辰正冲着太岁，我想太岁最是一个凶神，若不避着他，那里得我这性命来。石小大哥，你等我上了车，分付拽车的人，先将车儿倒拽三步，不许他便往前走。（第三折《
我这袖中有个手帕儿，待我取出来兜在头上。坐车儿倒背我这身奇，手帕儿遮矇了我面皮。（第三《野兔的生活习性
桃花女意识到当今日时辰正冲着太岁，就必须特意地加以回避，其方法是将坐车“倒拽三步”，避开了与太岁冲犯的方位。再以手帕遮住脸，是一种隐遁的法术，避开了与太岁正冲的场景。海滨墓园
（二《下车时对治黑道日。太岁神煞系统是与占星术结合，主要是观察黄道处于恒星天官星座的位置
来判断吉日或凶日。所谓“黄道”是古人观察太阳运动的轨道，用来说明日月五星的运行与节气的变化，将黄道分成十二等分，称为“十二次”：星纪、玄木号、嫌皆、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等。黄道被认为是天皇上帝居九重天的进出通道，逐年、逐月、逐日都有的神值，神恶，的黄道，恶的称黑道，黄道有六神，即青龙、天德、玉堂、司命、明堂、金匮；黑道有六神，即天刑、朱雀、白虎、天牢、玄武、勾陈。黄道六神轮值时称“黄道吉日”，黑道六神轮值时称“黑道凶日”。黑道日，是给人招惹凶祸的日子，新娘踏着地皮，立即有生命的危险，桃花女逃难与躲灾的对策是，借来两领净席，行一领倒一领，不让脚踩到实地，把黑道的凶辰换成了黄道的吉日。
（三）入门时对治星日马。如果桃花女跨过这门限，《正汤着他脊背，可不被这马跑也跑杀，踢也踢杀”。桃花女应对的方法是用马鞍一副，搭在这个门限上，那马就顺顺的伏了，不敢跑和踢了；入院子，鬼金羊和昴日鸡当值。星日马、鬼金羊、昴日鸡其实是二十八宿中的三煞。二十八宿分成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是奎、娄、胃、昴、毕、髯、参；南方朱雀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三煞即南方星、鬼二宿，与西方昴宿。根据民间的择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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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谓星宿为日为马，诗云：“星宿值日有悲哀，凶多吉少有横灾。一切兴工都不利，家门灾祸起重重。
”□桃花女对付鬼金羊和昴日鸡的方法是：拿一面镜子照面，然后让石留住取碎草米谷和五铜钱，等桃花女行一步，石留住就撒一步。草喂了羊，谷喂了鸡，五铜钱让小孩子们去争抢，趁这个时候，桃花女用镜子照了脸，就平安走进了院子；入第三重门，是丧门、吊客当值。丧门、吊客皆为辰名，亦为岁的凶神。有关丧门，《纪岁历汨：“丧门者，岁之凶神也，主死丧、哭泣之事，常居岁前二辰。所理之地不可兴举，犯之者主盗贼、遗亡、死丧之事。”8］有关吊客，《纪岁历》曰：“吊客者，岁之凶神也，主疾病、哀泣之事，常居岁后二辰。所理之地，不可兴造及问病寻医、吊孝送丧。”9丧门、吊客在元代已极为流行，如元代武汉臣的《玉壶春》杂剧第三折云：“问什么撞着丧门，管什么逢着吊客。怕什么月值年灾，拼死在莺花寨。”桃花女应对的方法是让石留住取弓箭，等她入第三重门时，先射三箭，让丧门、吊客避退，然后再门”
(四)
入卧室时对治白虎。白虎为辰名，亦是岁中凶神，《协纪辨方书》引《人元秘枢经汨：“白虎者，岁中凶神也。常居岁后四辰，所居之地，犯之主有丧服之灾，切宜慎之。”0周公打算等桃花女入卧室，就响动古乐，把白虎惊起来，桃花女的对策是：让周公家的小姑娘一一十三岁的腊梅相陪，让腊梅坐在床上，自己到后面更衣，腊梅被白虎咬死，桃花女安然无恙，然后她又把腊梅救活了”
《桃花女《一剧主要在于嫁娶仪式中避煞禁忌上，指出女方如果无法选择或预知良辰吉日，那该如何土库曼语
应对，来避免各种凶险。照民间习俗来说，请期是很重要的，男方在择定婚期时有各种择吉避凶的辟邪禁忌习俗，比如对年、月、日都有忌避的规定，一般都要根据女方的八字，选择对女方无犯、刑克的良辰。《桃花女》就从时辰的冲突，进行各种辟煞的禁式，果是吉日，辟的
应行为。如桃花女云：“我想周公好狠也，他今日哪里是娶媳妇，无过在我破了他的法，要择此凶神恶煞的时日，来害我性命。只是你的阴阳怎么出得我这手里，我一桩桩早已预备下了。(第三折)重点还是在“早已预备”的忌避事项上，在迎亲的过程中，女方要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本来就需要通过仪式来进行心理建设，所以民俗中有很多驱邪压胜的宗教仪式，也有确保新娘安全的制煞活动，这些丰富了迎的式”
婚姻对男女双方来说，都要面对着个人身份和角的转变，尤其对女方来说，投入到完全陌生的生态环境，它对女性来说是一种极为重要的“过渡仪式”，是重新确认个体与集体关系的仪式。“过渡仪式”是由20世纪法国人类学者范•杰内普(Arnold Van Gennep)提出的，他于1909年出版《过渡仪式《(Les Rites de Passage)一书，英译本(The Rites of Passage)则是在1960年出版。范•杰内普主要致力于研究一个人在社会团体中，从一种角转变为另一种角的仪式，比如出生、成年、结婚、死亡等生命关口所举行的仪式”范•杰内普认为利用某些特定的象征行为，可以使一个地位转换中的个人，在离开其旧有体或地位及进入新的体或地位时，不会显得太突兀，而是让整个社会和缓地、逐渐地接受这个过程，从而能够顺利地调整社中彼此的互动关系。因此，过渡仪式能帮助人转移、调试新的人
际关系，使动摇的关系达到一种新平衡，参与成员则从旧有的身份地位进入新的身份地位。范•杰内普针对所有仪式行为进行统合研究，建立“过渡仪式”模型，把仪式视为社会由混乱趋向整合的关键点，是位居秩序重整之际的一段中介性过渡时空，并将彳式的过程划分为分离阶段(separation，分开的仪式，指人离开一个体，开始从一个地方或阶层移往另一个地方)、转换阶段(transition，离开一个地方，但尚未进入以下一个地方或阶层，是一个中间状态或位置)、聚合阶段(incorporation,—个人重返体、社会，成式，新的社会)三阶”所以可以说元杂剧《桃花女破法嫁周公《中的周公与桃花女的对抗不是要破坏秩序，而是要重建生存的和谐，双方不是为了输赢，不是要取得制服对方的优势，而是要一起面对新的生存情境，经过仪式与禁忌，跨过一个混乱时空，让新娘能慎重与合理地渡过危机。
维克多•特纳(Victor Turner)同样从动态的观点出发，认为社会是一个不断演变的过程而不是静态的存在，所以他继承范•杰内普的仪式理论再加以扩充深入，提出“社会戏剧”(social drama)的概念来描述仪式、戏剧等表演行为与社会变迁的相关过程，因为社会戏剧在故事被讲述的过程中已经被过程性地结构化了，这就意味着某些事件展示的过程差不多有一个套路，特纳把它划分成四个阶段：(1)分裂——脱离正常社会秩序；(2)出现危机阶段；(3)双方设法弥补或是妥协；(4)重新整合或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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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特纳特别强调第二、三阶段具有范•杰内普所言的中介特性，而这一中介状态与个人或社会的日常
经验隔离开来，故相对于世俗世界，它是环绕着禁忌的一段神圣境域。特纳又提出“结构”与“反结构”的区分来说明，由于中介逸出社会结构的范畴之外，故在中介状态下形成的是一“反结构”的“阈限”(limmality)状态。特纳认为“阈限”状态是“从正常状态下的社会行为模式之中分离出来的一段时间和空间”。3它处于社会结构的断裂与边界之处，是“时间之内或时间之外的片亥'J，以及世俗的社会结构之内或之外的存在”」12〕与“阈限”相关的是“交融”(communitas)这个概念，它是关系的一种形式，在“交融”中，个体被原有社会结构赋予的社会身份暂时不见，没有了世俗的等级之区分。在这一特殊时空，人与人之间好像没地位差别，而且那些已经被建构了的、制度化了的关系的规范也被逾越和化解了。特纳在他的《表演人类学《中指出过表演的“自反性”：“日常社会过程与文化表演之间的关系是辩证的、自反性的，文化表演的特征普遍和主流社会的行为相对立。事实上，我们在文化展演中关注的就是某种程度上混乱、颠倒的人类行为的神圣领域。”13〕“阈限”和“交融”状态和表演的“自反性”相通。特纳认为仪式帮助人们脱离世俗生活，过渡到一个中介性的时空当中，而这是一段具有神圣特质的时空，一切日常阶级、规范以及秩序都被消解，原先的社会结构更被拿出来重新检验或推翻，它解脱结构法则的束缚，充满违反常理的不确定性。
以此观点看《桃花女《一剧，它产生在一段中介性的时空当中，其中人能起死回生，显得不可思议，与人们一般所认知的日常经验不一样。这种秩序混乱颠倒的特质，尤其表现在周公与桃花女的相斗上。元杂剧虽然没有明确指明周公的身份地位，但是他自幼攻习《周易《之书，颇精八卦之理，都并
不是一般平民可以和他相比的。而桃花女、石婆婆、彭祖则是洛阳村中的平民百姓，但是桃花女多次破解周公卦算，石婆婆、彭祖也向周公加倍讨回卜银，而周公虽然心中不快，对此却也无可奈何，所以可以说在这里人与人仿佛没有了阶级的区分，差不多是一种平等的状态。再看历史上周公定宗法制礼乐，可以被看作是主导中国文化传统的大宗师，其父周文王是传说中演《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的人，可以视为中国术数信仰的祭司长，这可以被看作是神权与政权严密统合的意识形态，而这也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事实。《桃花女》剧中男主人公也以“周公”为名，虽不是历史上的周公，但是姓名一样，不免引人联想。康保成教授认为后世将《周易》附会为周公所作，民间盛传周公擅解梦、擅看相、测风水等，虽缺乏根据，但也不全是无中生有。“不过这已经不是真实的历史人物，而是经过加工的、民间理解的艺术形象不过，不管怎么说，剧中的周公善治《周易》，《周易《一书以卦爻显示宇宙秩序，并以之对应于现实世界的人事规律，所以剧中的周公是一个揭露宇宙秩序与人事规律的代表人物。至于桃花女，她只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平日隐藏在村人之中，她的法术不被人知道，但是每次在生死关键的时刻，她破解周公的卦算，使石留住、彭祖得以逃过死劫，延长寿命。如果把周公视为“结构”，象征宇宙社会运行的秩序，而在生老病死的法则笼罩下，个人只能低首服从；那么桃花女可被看作是一种“反结构”，她违反宇宙秩序，试图超越死亡，让生命延长。所以，周公与桃花女的一场死生斗争，其实也可以视为在仪式中介状态下“结构”与“反结构”相互斗争的辩证过程，周公是理性的社会自然秩，明生的规，而桃花女胜过周公则突显出“反结构”的强大力量，挣脱死亡的束缚，展示出无穷的生之欲望。美国人类学家桑高仁(Steven Sangren)在对中国女神信仰的研究中发现中国社会中
经常看到的女神信仰及女神地位的崇高，和中国女性所属的社会地位并不相称。女神信仰的特质是拥有较好的包容性、调节性和联盟性，而男性神祇则拥有较多的权威性、正当性和阶级性。①元杂剧《桃花女》中的桃花女和周公也具有这种特质。
这场阴阳斗争最后通过婚姻的方式来解决。从周公叫彭祖向桃花女提亲开始，争斗便逐渐进入高潮，嫁娶过程中一连串除煞的仪式，步步走在险恶的生死边缘，将二人的冲突对立不断深化，象征在过渡仪式中“反结构”尝试要进入并改变原先的“结构”，就必需经过重重的考验试炼，也就是维克多•特纳所说的社会戏剧的第二、三阶段一一从危机产生到双方的弥补、妥协的过程。剧末，桃花女和周公都历经一番死而复生的洗礼，《结构”与“反结构”在此时也方才完全地整合，婚姻成为收束这场斗争的关键性环节。所以在《桃花女》这个杂剧中，《阈限”和“交
①详见P.Steven Sangren,Female Gender in Chinese Religious Symbols:Kuan Yin，犕a Tsu,and he"Elernal M.olher",1983,Signs, vol,9,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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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时的“反结构”并不是一种常态，“反结构”之后还是进入了一个“结构”。
《桃花女《中的这种“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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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结构——结构”的辩证过程，放大来看，也是人类历史的动态行经过程。特纳的老师格拉克曼在《非洲的民俗与冲突》和《非洲部落的社会秩序和反抗》《中探讨了社会是如何通过有节制的冲突表现而获得平衡的，认为平衡并不意味着静态或稳定，社会是通过对各种对立因素和冲突的吸纳而达到平衡的，而仪式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仪式一方面向人们灌输了内聚力、社会价值和社会情感，另一方面又夸大了社会统治的实际冲突。仪式同时使人们确信，尽管存在冲突，但是还有联合和团结的一致性””［15］《桃花女《中的婚姻正是一种联合和团结的形式，一种让“反结构”转化成“结构”的仪式。
元杂剧《桃花女破法嫁周公》除了大量篇幅描摹婚礼上的斗法，它还有其它部分，其中也蕴含丰富的文化元素。楔子中，周公算出石婆婆的孩子石留住会在晚上三更前后三尺土底下板僵身死，桃花女教给石婆婆禳解之法：
今夜晩间三更前后，你倒坐着门限上，披散了你头发，将马勺儿去那门限上敲三下，叫三声石留住哥哥，他便不死了也。”（楔子《
石婆婆遵照着做了，石留住幸免于难。第一折中，周公又算出彭大后日午时合该土炕上板僵身死。桃花女得知此事后，告诉彭大禳救之法：
明日晩间正当北斗星官下降，你买七分儿香纸花果，明灯净水供养着，等到三更三＜，那七位星官下降之时，受了你香纸花果明灯净水，再要一领净席，做一个席囤。你悄悄的躲在那里头，等星官每临
去，你就跳出那席囤来，你休要害怕，不拣那个星官，扯住一个，他问你要官呵，你便道我不要。他问你要禄呵，你便道我不要。他道你都不要，你可要什么。你便道我则要些寿岁。（第一折《
彭大依照这个方法去做了，寿命增加了三十一年。
这两个事例中体现了民间的巫术。一个是招魂巫术。灵魂不死观念早在原始社会就产生了，我国春秋时代把人的灵魂区分为“魂”与“魄”两种，《左传•昭公七年《（前534年）子产解释伯有死后是否“能为鬼”的问题时，说：“能，人生始化日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疏：“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附形之灵，谓初生之时，耳目心识手足运动。啼呼为声，是魄之灵；附气之神者，谓精神性识渐有所知，则附气之神也16］（时5）人类在长时间里认为人体的血肉之躯里包含着一个活的灵魂，而这个灵魂又支配着这个躯壳，两者结合便成为一个有生命的人。灵魂能够脱离人的肉体而存在，人在面临一些特殊事情的时候也会失去魂，于是便产生了一些将人失去的魂招回身体中的方法，这也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办法，同时也是招魂信念和行为的思想基础。张紫晨在《中国巫术《中，列举了水族喊儿魂的两个特点：1.魂灵属于阴性，往往在黑夜飘荡，喊魂必须在夜间，白天喊魂是不会有效的；2.喊魂者是母亲或祖母，母亲的作用是巫师无法代替的。看来石婆婆招魂石留住中也符合这两个特点。喊魂要有人答应，也是巫术中的模拟手法，人的名字，在巫术的理解中是和其人联系在一起的，名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就是这个名，喊了名字有回应，才算是喊着了魂，应声的环节在巫术中很重要［17］。
桃花女教彭祖的祈寿巫术受了古代星术的影响。星占家认为，司命神主要是北斗星信仰。北斗星信仰虽说没有庙宇之类的“硬件”，但由于祈求简约，为一些人常用。操作方法简便，不需要繁琐的仪式，只需要简单的香纸花果、明灯净水就可以了，容易被普通民众接受，也不需要庄重严肃的气氛，符合这个杂剧整体的欢乐谐谑、世俗化、娱乐化的风格。民间有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之说。其中，北斗注死最早可溯至《甘石星经》，此说后来被道教全盘接收［18］。《道藏《之《太上玄灵北斗本命长生妙经《云：“北斗司生司杀，养物济人之都会也。凡诸有情之人，既禀天地之气，阴阳之令，为男为女，可寿可夭，皆出其北斗之政命也。”19］道教认为北斗七星中的第星，是星，第星是星”人们长寿，与北星系”天津市建筑业协会
杂剧中还有一个巫术是制敌巫术。周公在迎亲之日没能把桃花女置之死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要求彭祖去砍倒桃花女的本命一一城外东南角上的一棵小桃树。桃花女预先知道了这件事，告诉彭祖砍要砍桃树的中间，不要砍根，用桃枝在门限上敲，敲几下周公家就死几个人。然后对桃花女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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