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茂旭1，于洪波2
（1.江苏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江苏镇江212013；
2.山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山东济南250014）
摘要：作为大学的首席执行官与最高学术领袖，校长无疑在英国一流大学的建设过程
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通过对“罗素大学集团”校长体的实证研究发现：该集团2019年时任校长的普遍“肖像”是：男性，60岁左右，英国国籍，在国内一流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任前职业为大学校长或副校长，晋升路径为教师→院系领导→副校长→校长，是某一领域的杰出学者，具有院士头衔或荣誉勋章。“罗素大学集团”校长体的动态特征是：身份来源日趋多元，国际化程度日益加深，具有明显的“筹款导向”。结合我国现实状况，一流大学应在校长选拔过程中体现多元化与包容性，注重大学校长的国际化，并适当增加经管型人才的数量。 关键词：一流大学；大学校长；罗素大学集团；英国大学；大学筹款
中图分类号：G649.1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8742（2022）01-0038-11
一、引言
校长是大学的首席执行官和最高学术领袖，不仅执掌着校内重大事务的行政权，而且承载着大学发展的殷切希望，是大学精神与理念的执行者与维系者。[1]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的全球化发展，英国建立了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一流高校体。校长，作为大学的“中枢神经”，无疑在一流高校的建设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正如耶鲁大学校长Richard Levin 所说：“没有雄心勃勃且具有远见卓识的
领导者，任何一所杰出的高校都不可能达到目前的地位。”
[2]当前，学界关于一流大学校长的研究较为丰富，主要涉及大学校长的教育背景、任职期限、遴选过程、职业化等。其中，国外以美国一流大学为样本的研究居多，如George P.Schmidt 追溯了1860年以前美国一流大学校长的多重身份，“宗教领袖、
爱国人士、管理人员、改革先锋、筹资官员等”[3]。Tobe 归纳了一流大学校长的领袖特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十三五”规划2020年度教育学一般项目“通向世界一流学科的组织化路径建构与中
国经验研究（2020-2023）”（BIA200190）
作者简介：傅茂旭，男，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高等教育管理。
于洪波，男，教授，教育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比较教育、教育史。
2022年1月
第38卷第1期高教发展与评估Higher Education Development and Evaluation Jan.，2022No.1，Vol.38
质，“强大的自控能力、良好的人际关系、出的组织管理才能、优秀的监督指导能力”[4]。Harold W.Stoke总结了大学校长的基本责任，“筹集办学经费，保障学术自由，进行行政管理，参与校友事务，引进优良师资等”[5]。国内相关研究肇端于20世纪80年代，研究者包括眭依凡、牛维麟、姜朝晖、郭俊、耿有权、李巧针、白华等，主要以美国一流大学、中国“985工程”或“211工程”大学为研究对象，对大学校长的体特征或某一方面的特征进行深入的调查与分析。但管见所及，学界对英国一流大学校长的研究尚显匮乏，仅有的几项研究也集中在大学校长的角演进[6]与任职资历[7]等方面，缺乏系统全面的实证分析。有鉴于此，笔者拟以英国“罗素大学集团”为样本，对其现任校长的体特征进行系统严谨的实证分析，旨在回答以下3个问题：第一，英国“罗素大学集团”的校长体有哪些典型特征？第二，造成这些特征的原因是什么？第三，这些特征对中国一流大学校长的选拔有何借鉴意义？
本文的研究样本“罗素大学集团”由24所英国一流大学组成，分别为：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帝国理工学院、伦敦大学学院、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伦敦国王学院、曼彻斯特大学、布里斯托大学、伯明翰大学、利兹大学、利物浦大学、谢菲尔德大学、爱丁堡大学、格拉斯哥大学、卡迪夫大学、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伦敦玛丽女王大学、诺丁汉大学、南安普顿大学、纽卡斯尔大学、华威大学、杜伦大学、埃克塞特大学和约克大学。研究资料主要根据各校、Wikipedia、微软Bing搜索以及Infogalactic中各校校长的“个人信息”整理而成，所涉内容包括大学校长的基本情况、教育背景、职业生涯和社会角，信息采集时间为2019年10月1日至10月7日。
二、“罗素大学集团”校长体的基本情况
（一）大学校长的性别组成
“罗素大学集团”的现任校长中，共有男性18人，占比75%，女性6人，占比25%，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与同时期的其他高校联盟相比，美国“常春藤联盟”有女性校长3人，占总人数的37.5%；中国“九校联盟”没有女校长，“985工程”的39所高校中仅有中南大学的田红旗校长与山东大学的樊丽明校长2位女性①。由此可见，“罗素大学集团”校长体中，女性所占的比例居于中美之间，并且处于不可忽略的地位。值得注意的是，“罗素大学集团”的6位现任女校长多为各校首位女性校长。此前，该集团仅诞生过3位女性校长：剑桥大学的Alison Richard（2003-2010年在任）与格拉斯哥大学的Pamela Gillies（
2006-2009年在任）；2010年以后，在长达四年多的时间里，曼彻斯特大学校长Nancy Rothwell曾一直是该集团唯一的女性校长[8]。这说明在英国高等教育的漫长历史中，男性校长长期居于绝对的主导地位。直到近几年，随着多位女校长的接连任职，这一垄断局面始被打破，大学校长的性别差异
①根据中美两国一流高校的信息统计所得，资料收集时间为2019年10月7日。
迅速缩小。
造成该集团女性校长占比偏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传统观念对女性角的束缚。英国社会传统要求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承担多方面的职责，她们在子女教育和配偶关系中所扮演的角，使得女性比男性更难从对家庭的责任中脱身出来，抽出一段完整的时间进行深入的学术研究或处理冗杂的大学事务。[9]其二，女性在英国学术界受到诸多的歧视与限制。历史上，女性在大学内部任职的机会远低于男性；与同等职位的男同事相比，她们的工资水平也更低；甚至不少人认为，女性学者的学术形象与学术资质也不如男性。[10]因此，长期以来，她们在英国一流高校的任职多属于低级别职位或行政兼职，她们倾向于将时间花费在教学上，而非更有学术前景的科研上。其三，知名女性学者的数量相对较少。根据英国高等教育统计局的调查，2005-2006年具有“教授”职称的女性学者共2320人，男性则有11730人，女性数量不及男性的1/5。[11]近年来，随着女性社会地位的上升，这一比例虽有所增加，但整体而言，女性在校内高级职位中所占的比例仍然远低于男性，而英国一流大学的校长通常由某一领域的知名学者担任，因此，女性学者占比偏低应是“罗素大学集团”女校长偏少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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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学校长的年龄结构2010广东高考数学
从年龄结构来看，“罗素大学集团”现任校长的平均年龄为60.55岁，女性平均年龄为60.67岁，男性平均年龄为60.50岁，男女差别不大。在年龄跨度上，22位校长①的年龄分布在52-67岁。其中，55岁及以下的校长2人，分别为格拉斯哥大学校长Koen Lamberts（55岁）和伦敦玛丽女王大学校长Colin Bailey（52岁）；66岁及以上的校长3人，分别是伦敦国王学院校长Ed Byrne、利兹大学校长Alan Langlands和埃克塞特大学校长Steve Smith，3人均出生于1952年，现年67岁；其余17位校长的年龄则集中在56-65岁，占比77.27%。从任职年龄来看，该校长体首次担任现职的平均年龄为55.68岁，年龄跨度为47—61岁。调查显示，1991—1996年任职的英国大学校长平均年龄为52岁，年龄分布在38-65岁。[12]20多年来，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逐年增加，表现出明显的上升趋势，并且年龄分布更加集中。这说明进入21世纪以后，面对复杂多变的大学环境，英国一流大学更倾向于选择那些年龄稍长的大学校长。
从国际比较看，近些年来，世界一流大学校长的整体年龄也呈现出缓慢增长的态势。2006年，美国大学校长的平均年龄为59.9岁，2011年上升至60.7岁，2016年至61.7岁[13]；2007年，法国大学校长的最高任职年龄由之前的65岁调整至68岁[14]。有学者指出，世界一流大学之所以更愿意选拔“长者型校长”，主要出于两方面的原因：其一，大学校长不仅执掌着大学的行政事务，也承载着大学的理念与精神，需要
①约克大学校长Charlie Jeffery和南安普顿大学校长Mark E.Smith分别于2019年9月与10月上任，供职日
短，尚无具体年龄可供查询，故此处统计了22人。
由具有丰富的经验阅历和崇高的道德境界的学者担任。这些特质的形成无不需要经过岁月的磨砺与积淀，因此大学校长的年龄不会过于年轻。其二，由于医疗水平的发展和生活质量的提高，现代人的身体素质远胜从前。大部分一流大学的校长在60岁左右时，仍然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和强健的体魄，这为“长者型校长”的任职提供了强有力的“硬件”支撑。[15]20世纪80年代以来，受新公共管理主义的影响，英、美等发达国家均将削减教育经费作为高等教育市场化的重要手段。相较于年龄较低的后来者，“长者型校长”一般具有更加稳定的人际关系、更为娴熟的筹资手段，能够为大学筹集足够的办学经费并制定切实可行的发展战略，这也是大学校长的任职年龄缓慢上升的重要因素。但受精力所限，70岁以后任职的大学校长依然十分罕见。
（三）大学校长的国籍分布
就国籍而言，“罗素大学集团”的校长体以英国国籍为主，并包含一定数量的他国精英。24位校长中，有17人只拥有英国国籍，占比70.83%；剩余7人则是从国外引进的精英，占比29.17%。7位外国精英中，Alice P.Gast和Shearer West是美国人，她们在美国出生、长大、并接受正规教育，现分别担
任帝国理工学院和诺丁汉大学的校长[16-17]；Louise Richardson和Hugh Brady是爱尔兰人，分别毕业于爱尔兰著名学府都柏林圣三一大学和都柏林大学，两人曾长期任教于哈佛大学，现任牛津大学与布里斯托大学的校长[18-19]；Stephen J.Toope来自加拿大，曾先后在哈佛大学、麦吉尔大学和剑桥大学求学，是一位颇具国际眼光的大学行政高管，他在2017年10月被剑桥大学理事会遴选为该校第346任校长[20]；谢菲尔德大学校长Koen Lamberts 具有比利时与英国的双重国籍，在比利时鲁汶大学接受高等教育，此后在美、英两国的高校担任教职，并最终走向大学行政管理的高级职位[21]；最后一位是伦敦国王学院校长Ed Byrne，具有英国和澳大利亚的双重国籍，曾先后在澳、英两国的一流高校担任医学教授和行政领导，于2015年当选为伦敦国王学院校长[22]。可以看出，在“罗素大学集团”的校长体中，英籍校长占多数，其他国家尤其是美国和原属英联邦国家的精英人士也占有相当的比例。这说明英国一流高校在进行校长选拔时，既注重对“本土”人才的发掘利用，也注重对外来精英的吸收引进。
世界史论文校长国籍的多元化，反映出英国大学校长选拔的国际化。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经济全球化和新自由主义的影响下，英国政府“不仅关注国内服务贸易，同时也把目光投向国际教育市场”[23]。为了招揽更多的海外留学生，促进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发展，英国“罗素大学集团”校长体在一定程度上网罗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众所周知，美国是世界上高等教育最发达的国家，其一流大学在世界排名前列的大学中占绝大多数。近年来，英国多所著名大学的治理改革，如牛津大学的“诺斯改革”、剑桥大学的“
理查德改革”等，均以美国高校为蓝本，来自美国且担任过大学行政领导的精英遂成为“罗素大学集团”校长选拔的重要人选。原属英联邦的发达国家，如加
拿大、澳大利亚、爱尔兰等，也有不少世界级名校。它们长期受英国文化的熏陶，具有与之类似的教育体系，因此，从这些高校卸任的知名校长也是“罗素大学集团”重要的招募对象。而亚裔、非裔和拉美裔的精英人士却很少有机会在英国大学中担任最高行政领导职位，他们更多的是在荣誉校长或荣誉副校长的职位中占据一席之地，如杨福家教授曾任诺丁汉大学荣誉校长。除了亚非拉地区的世界级高校数量偏少外，执掌英国大学所必需的公关与融资能力也是这些地区的精英人士难以胜任英国一流大学校长的重要原因。2013年，莱斯特大学在新发布的校长招聘启事中声称，校长候选人要“具备在全球环境中行事和建立国际联系的能力”；2009年，剑桥大学的校长招聘要求候选人“具有一定的融资和发展活动的能力”。[24]来自亚非拉地区的知名校长因为很少经历与英美高校相似的公关与融资事务，所以无法在英国大学校长的职位中游刃有余。但总的来说，以“罗素大学集团”为代表的英国一流大学的校长遴选，没有刻意要求候选者的国籍、民族、肤和信仰，而是侧重于他们各方面的能力和素养，反映了该国校长选拔的多元性与国际化。
三、“罗素大学集团”校长体的教育背景
（一）大学校长的学科背景
在“罗素大学集团”中，从事人文科学研究的校长共4人，包括文学专业2人、历史学专业1人、艺术学专业1人；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校长共8人，包括法学专业5人、经济学专业2人、教育学专业1人；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的校长共12人，包括医学专业8人、工学专业3人、理学专业1人。人文社科与自然科学背景的校长数目相当，各占总人数的一半。其中，医学专业的校长数量最多，占比33.33%；其次是法学，占比20.83%；理工科专业共4人，仅占总人数的16.67%。
医学背景的校长偏多与英国政府对医学教育的重视有关。“二战”之后，英国实施了国民健康医疗服务制度，国内医护人员的需求大大增加，医学教育随之获得了全面且迅速的发展。据统计，“在英国大学排行榜前65名的综合性大学中，有56所设置了医学院，而且医学生的生均拨款一般高于其他专业的2倍到3倍”[25]。选择医学背景的校长任职，一方面可以借助他们的专长促进本校医学院的发展，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学校争取到更多的财政拨款以用作设备更新、校区建设和人才培养等。法学类专业的学者也是“罗素大学集团”校长的重要人选，如剑桥大学校长Stephen J. Toope是一位对国际法深有研究的法学教授[26]；埃克塞特大学校长Steve Smith长期关注政治与国际关系的发展，是一位享誉英国的国际关系理论家。此类校长通常具备国际化的视野与深厚的法学素养，能够在大学的制度建设和治理体系的改进中发挥重要作用，从而为大学精神的传承及其功能的发挥奠定良好的法律基础。此外，“罗素大学集团”校长的学科背景也与大学的类型及优势专业存在一定的匹配关系，如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校长Nemat Shafik是一位公认的具有全球领导力的经济学
家[27]，帝国理工学院的校长Alice P.Gast曾被评为“美国最具领导力的100位化学工程师”之一[28]，以医学见长的曼彻斯特大学的校长Nancy Rothwell则毕业于著名的伊丽莎白女王学院生理学专业[29]。
（二）大学校长的学位层次
由于英美等国的硕士学位通常只需要1-1.5年的时间就可以完成，属于过渡性学位，本研究只统计大学校长的博士与学士学位。研究发现，“罗素大学集团”的校长体主要毕业于集团内部高校，美国、欧洲和澳大利亚的一流高校也占有一定的比例。具体而言，24位校长中，有23人获得了博士学位，占总人数的95.83%，具体如表1所示。
表1“罗素大学集团”校长的学位层次
博士学士人数
比例
人数
比例
英国
“罗素大
学集团”
14
60.87%
13
59.09%
其他
2
8.70%
2
9.09%
美国
常春藤
联盟
4
17.39%
1
4.55%
其他
紫菀散2
9.09%
其他
欧洲一流
高校
2
8.70%
3
13.64%
澳洲一流
高校
1
4.35%
1
国家安全机关的主要任务是
4.55%
总数
23*
100%
22
100%
*利兹大学校长Alan Langlands在2001年被利兹大学授予名誉博士学位，故博士人数共23人。
科学与技术的区别
由此可见，“罗素大学集团”在进行校长选拔时，更倾向于那些曾在本国一流大学（尤其是集团内部大学）求学的候选者。他们通常花费了4年甚至更多的时间置身于英国大学的校园生活中，因此对教师、学生及大学治理的各项事务拥有较为深刻的了解。这种求学经历有助于他们任职校长后，在重大事务的处理中，能够及时发现、理解并照顾到校内各利益体的核心关切，从而推动大学日常治理工作的开展与改进。同时需要注意的是，24位校长中，只有3人毕业于目前任职的高校，仅占总人数的12.5%，这说明在“罗素大学集团”中由校友担任大学校长的状况并非普遍现象。这些大学校长更多的是
在英国古典大学完成学业，如伯明翰大学校长David Eastwood在牛津大学获得学士和博士学位，利兹大学校长Alan Langlands在格拉斯哥大学获得学士学位，爱丁堡大学校长Peter Mathieson在剑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诺丁汉大学校长Shearer West在圣·安德鲁斯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等等。长期以来，由于英国社会对古典大学拥有广泛的认可度，这些来自英格兰和苏格兰古典大学的校长几乎占据了“罗素大学集团”现任校长的“半壁江山”。此外，“罗素大学集团”的顶尖高校也十分重视大学校长的国际化。在6所最著名的“金三角名校”中，有5位校长拥有海外求学的经历。其中，剑桥大学校长Stephen J.Toope、牛津大学校长Louise Richardson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校长Nemat Shafik曾于美国哈佛大学攻读学士或博士学位，伦敦国王学院校长Ed Byrne曾于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大学攻读学士和博士学位，帝国理工学院校长Alice P.Gast曾分别于美国南加利福尼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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