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
代语言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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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灿娟
（北京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871）
摘 要：同形词“事件”/「事件」在汉语和日语中均为常用词，也是汉语水平考试和日本语能力测试的基本词汇，且常为学习者所误用，但有关两者意义、用法的详细辨析可谓凤毛麟角，且为数不多的既有研究之间也存在分歧。本文基于多种语料库，从词语的概念义、感情彩、对译等多个角度对该组同形词进行了辨析，并运用抽样统计明晰了各义项的分布情况及总体褒贬倾向，可为易混中日同形词的深入辨析提供一定的参考与借鉴。 国际化学年
关键词：中日同形词；概念义；感情彩；对译；语料库 1
产翁制
唐山冶金矿山机械厂中图分类号：H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4948（2021）01-0043-08
基金项目：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中日同形词搭配关系的异同与习得研究”（17CYY066）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王灿娟，女,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助理教授，研究员，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汉日对比语言学、日语教育学。
一、引言
汉语和日语中存在着大量的同形词，其中以两字音读汉字词尤为常见。其中有些词虽同形，但汉日意义、用法不尽一致，容易产生混淆，在母语为汉语的日语学习者和母语为日语的汉语学习者中的误用也较为普遍。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中日两国陆续开展中日同形词的对比研究，时至今日，仍有不少辨析中日同形词意义、用法的研究。
查询《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草案）》（《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课题组，2008）、『常用語辞典（ポケット版）』（大河内昭爾,2012）及《新汉语水平考试（HSK）词汇（2012年修订版）》（国家汉办 孔子学院总部，2020）、『日本語能力試験出題基準【改訂版】』（国際交流基金 日本国際教育支援協会，2002）可知，同形词“事件”/「事件」在汉语和日语中均为常用词，且均为汉语水平考试和日本语能力测试的基本词汇，在汉语和日语学习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其在母语为汉语的日语学习者和母语为日语的汉语学习者中常出现如下误用：
（一）母语为汉语的日语学习者误用例（均摘自『日本語学習者作文コーパス』①）：
例（1） ネットでのニュースと比べて、新聞はその
便利さや速さを足りませんけど、事件に対しての陳述と評論はいっぱい出ます。
例（2） 時事を知るため、一つの手段だけで損に
なることがあり、事件の全容が分らないこともある。
（二）母语为日语的汉语学习者误用例（均摘自《HSK动态作文语料库2.0版》②）：
例（3） 如果社会同意这种事件的话，肯定有人恶
意利用安乐死的办法会杀人。
例（4） 我一家人一起吃饭时，父母首先听了我和
弟弟的话，今天在学校有了什么事件呀，和朋友怎么玩儿的。
例（5） 读完后，我想起来这个汉语水平考试的事
件了。
例（6） 所有的事件，我们必须先做，做别人的后
面，一定没有好机会。
如上所示，根据『日本語学習者作文コーパス』的标注，例（1）例（2）中的「事件」属于误用，应该使用「物事」。而根据《HSK动态作文语料库2.0版》的标注，例（3）-例（6）中的“事件”属于误用，应该使用“事情”。整体来看，误用例中有不少来自中、高级学习者，可见该组同形词的误用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应引起足够的重视。但到目前为止，有关两者意义、用法的详细辨析可谓凤毛麟角。既有的中日同形词辨析研究 图1 同形词汉日词义对应关系分类
主流中日同形词词典中“事件”/「事件」的分类上存在分歧。此外，也有一些概说型论文将“事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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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角度进行较为深入的分析。鉴于前文所述的“事件”/「事件」在汉、日语学习中的重要性及其误用的普遍性，本文将基于语料库实例，从词语的概念义、感情彩、对译等多个角度对该组同形词进行详细的辨析，从而明确其汉日异同点所在。
三、研究方法
本文将参考多部汉、日语词典，并结合《国家语委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③和『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④及部分网络中的实例，分别从词语的概念义和感情彩的角度来辨析“事件”/「事件」的汉日异同点。由于词语的感情彩除受静态词典义的制约之外，进入动态应用后还会受到其周边搭配词及整体语境的影响，从而可能发生改变，如：褒词贬用、贬词褒用、或中性词获得感情彩等，因此，在考察“事件”/「事件」的感情彩时，除依据词典义之外，笔者还将通过语料库进一步考察其周边搭配词及整体语境，以进一步明晰其在实际使用中的褒贬倾向。此外，本文还将采取抽样统计的方法，把握各义项的分布情况及总体褒贬倾向。
在此基础上，再从对译的角度，使用北京日本学研究中心的《中日对译语料库》，通过考察对译情况，来进一步明确该组同形词汉日意义、用法的异同。
四、汉日意义、用法辨析（一）概念义和感情彩
首先，在词义方面，《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和『日本国語大辞典（第二版）』中对“事件”/「事件」的释义分别如下：
“事件”：历史上或社会上发生的不平常的大事情：政治～｜突发～。（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2016:1194）
「事件」：1.事柄。事項。2.意外なできごと。話題、問題となるようなできごと。3.(「訴訟事件」の略)訴訟または審判手続の対象となっている事柄。（日本国語大辞典第二版編集委員会 小学館国語辞典編集部，2002）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义项，汉语的“事件”指“历史上或社会上发生的不平常的大事情”（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2016:1194）。而《现代汉语用法词典》（冯志纯，2010）、《现代汉语正误辞典》（杨庆蕙，1993）及《汉语水平考试(HSK)词语详解与辨析手册》（于鹏 焦
毓梅 赵焌珉,2004）则在此义项的基础上又附加了一条说明：既可以指好事，也可以指坏事。因此，“事件”是中性词。当通过周边搭配词或整体语境判断出“事件”所指为好事时，可认为其显褒义；当通过周边搭配词或整体语境判断出“事件”所指为坏事时，可认为其显贬义；当通过周边搭配词或整体语境判断出“事件”所指好坏皆有可能时，可认为其呈中性。
检索《国家语委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发现，大多数“事件”可通过周边搭配词或整体语境判断出其所指为坏事，亦即显贬义。周边搭配词方面，以“定语＋中心语”结构为例，除“中山舰事件” “罗湖事件”等专有名词外，其常见的定语搭配词有：❶名词类：“暴力”等；❷形容词类：“严重（的）”“不幸（的）”等；❸动词类：“突发”“自杀”“流血”“舞弊” “爆炸”等。有些无法通过周边搭配词判断的，可通过整体语境作出判断，如：
显贬义：
例（7） 事件发生时，正是水源厂职工交接班时
间，此情景吓得职工纷纷关机逃离工作岗位，致使郑州市１/３用水全部中断。
（《人民日报》）
例（8） 其中规定，如有重大事件，两国对朝鲜有
同等的派兵权。 （《近代中国八十年》）
但是，也有一些可通过周边搭配词或整体语境判断出其所指为好事（亦即显褒义）以及可通过周边搭配词或整体语境判断出其所指好坏皆有可能（亦即呈中性）的实例，如：
显褒义：
例（9） 释迦牟尼创立佛教是东方文明史上的重大
事件。 （《中国佛教与传统文化》）
例（10） 十月革命的胜利是人类历史上划时代的伟
大事件……
日耳曼人（《思想政治》）
南京艺术学院尚美学院呈中性：
例（11） 对一个历史事件，一个历史人物，各人的
看法可能会有不同……
（《教育与人才新说》）
例（12） 岂不知世上许多重大事件的成败，往往取
决于一个微小的偶然因素……
（《生与死》）
值得注意的是，“事件”并不一定都是“历史上或社会上发生的不平常的大事情”，亦可指外延更广的
东
北亚外语研究
Foreign Language Research In Northeast 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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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中性词。因用法相对较为局限，故只有《现代汉语大
词典・上册》（阮智富 郭忠新，2009）、《中华大辞
林》（《中华大辞林》编委会，2012:1948）、《汉语
大词典》（罗竹风，1993:547）等少数词典中收录了这
一义项。在语料库中可检索到如下实例，几乎均来自文
学、艺术学、哲学、心理学等领域的教材：
呈中性：
例（13） 作品中所描写的人物和事件，所抒发的思
想和感情，都是客观社会生活的反映……
（《文学概论》）
例（14） 舞蹈中虽然有数钞票、骑摩托车、照相和
饮酒等具体细节和事件的描写，但它们并
不是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
（《舞蹈概论》）
例（15） 例如实用主义者胡适认为，任何细小的偶
然事件都可以引起历史的重大变化……
（《哲学函授教程》）
例（16） 电痉挛疗法（ECT）可以接着发生顺行或
逆行遗忘，后者指痉挛前一段时间的
事件也可发生遗忘。
（《医学心理学概论》）
下面我们通过抽样的方法来统计一下《国家语委现
代汉语平衡语料库》中“事件”的两个义项的分布情况
及总体褒贬倾向。首先，以“事件”为关键词检索，得
到904条结果，其中“事件”一词的频数为1024次（因
有时一条结果中会出现数次关键词，但有的语料库只将
第一次计入结果条数，故结果条数与关键词实际频数不
一定一致）。随机抽取200例统计，得到结果如下表2：
表2 “事件”在《国家语委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中的义
项分布及总体褒贬倾向
义项分布褒贬倾向
1． 历史上或社会上发生的不平
常的大事情159例（79.5%）
显贬义130例（65%）
呈中性23例（11.5%）
显褒义6例（3%）
2． 事情（多作术语和书面语）
41例（20.5%）
呈中性41例（20.5%）
由上表2可知，79.5%的“事件”意为“历史上或
社会上发生的不平常的大事情”，虽从词典义来看为中
性，但实际使用中明显偏贬义。此外，意为“事情”、
作术语和书面语使用的“事件”虽用法相对较为局限，
占比却达到了20.5%，且如前所述，几乎均来自各领域
教材，还是值得注意并考虑在更多的词典中收录此义项
的。
再来看「事件」，『日本国語大辞典（第二版）』
中收录有3个义项，其中义项1为「事柄。事項」（日
本国語大辞典第二版編集委員会 小学館国語辞典編集
部，2002）。此外，在『デジタル大辞泉（第二版）』
中也收录有这3个义项，其中，与上述义项1相对应的义
项为：「事柄。特に、法令上で扱われる事柄」（小学
館国語辞典編集部，2012），进一步明确了该义项下的
「事件」主要指依据法令办理的事项。经笔者调查得
知，依据『戸籍法』办理的「出生届出、死亡届出、婚
姻届出、離婚届出、転籍届出、入籍届出」等事项均称
为「届出事件」，简称「事件」⑤。但是，这种用法的
「事件」通常只在法令条文中或相关从业人员（如：市
民科的职员）之间沟通业务时使用，非常局限⑥，因此
很多词典中并未收录此义项。笔者使用集合了多本权
威词典的「広辞苑無料検索」（/
dict/）进行检索，发现10本词典（其中日本国语词典8
本，日中词典1本，中日日中词典1本）中，只有两本收
录了此义项。而同样作为法律用语的义项3「(「訴訟事
件」の略)訴訟または審判手続の対象となっている事
柄」在10本词典中均有收录。并且『現代日本語書き言
葉均衡コーパス』中作为法律用语出现的「事件」，基
本也都对应义项3。在感情彩上，义项1和义项3均为
中性词。
下面主要来看一下义项2，『日本国語大辞典（第
二版）』的释义为「意外なできごと。話題、問題とな
るようなできごと」（日本国語大辞典第二版編集委
員会 小学館国語辞典編集部，2002），单从词典义来
看为中性或贬义。而『大辞林（第三版）』和『明鏡
国語辞典（第二版）』的释义则贬义更明显，分别为
「争い・犯罪・騒ぎ・事故など、人々の関心をひく出
来事」（松村明，2006）和「社会的に問題となる出来
事」（北原保雄，2010）。笔者通过检索『現代日本語
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发现，义项2下的「事件」几
乎均对应贬义的「問題となるようなできごと」，除
「地下鉄サリン事件」「ウォーターゲート事件」等专
有名词外，其常见的定语搭配词有：❶名词类：「殺
人」「テロ」「誘拐」「暴力」等；❷イ形容词类：
「痛ましい」「忌まわしい」「恐ろしい」「悲しい」
等；❸ナ形容词类：「不幸な」「悲惨な」「嫌な」
「大変な」等。这一点和显贬义的“事件”非常相似。
只是，「事件」并不一定都用于历史上或社会上的大
事，有时也可以用于日常生活中较小的事情，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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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贬义：
例（17） 大事件です！！貧乏な我が家にとって、
これはまさに大事件です！（＞０＜；）マリ坊が熱を出して、今三十九度近くあるんです……
（『Yahoo!ブログ』）
例（18） ちょっと聞いて下さい!!!!! 大事件で
す!!!!! 腕時計が割れました!!!!!⑦
除上述显贬义的实例外，也有个别呈中性或显褒义的实例。呈中性的「事件」对应「意外なできごと。話題となるようなできごと」，而显褒义的「事件」则在此基础上又暗含了一层「よいできごと」的语感：
呈中性：
例（19） じつはそれだけでなく、山中で戒を守り
修行する僧が菩薩の幻を現実に見た事件も知られている。 （『狸とその世界』）
显褒义：
例（20） 六十二年、ニューヨークADC「名誉の殿
堂賞」を日本人として初めて受賞。それは、まったく信じられない、一つの事件だった。
（『自分と出会う』）
此外，网络上也可以检索到一些呈中性或显褒义的实例，此时「事件」也是可用于或大或小的事情：
呈中性：
例（21）大事件です。坊主にしました。⑧
例（22） アメリカの大事件！FRBが月6兆5000億
円の短期国債の購入を発表。⑨
显褒义：
例（23） ツヤ肌女性の皆さん！事件ですよ！すご
い下地が登場！⑩
例（24） そして11月には14年振りの来日公演も決
定！！こりゃ～事件だ！事件！も～大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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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如上所示，「事件」作为「事象名詞」（事件名词），可以以「名詞＋です！」的结构，亦即「事件です！」的形式来提示事情的发生，比一般的主谓结构「事件が起きました！」带给听者或读者的冲击及印象更强烈（田中伊式，2012:28）。而“事件”虽然也可视作非典型事件名词，但在提示事情发生时，一般不能省略其后的谓语动词，除非前面加一些限制性定语，如：
例（25） 大事件！一行两会重磅发声，定调资本市
场改革思路。⑫
下面，通过抽样的方法来统计一下『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中「事件」的各义项的分布情况及总体褒贬倾向。以「事件」为关键词检索，得到21193条结果，其中「事件」一词的频数亦为21193次。随机抽取200例统计，得到结果如下表3：
表3 「事件」在『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中
的义项分布及总体褒贬倾向
义项分布
褒贬倾向
1．事柄。事項。
0例（0%）
呈中性0例（0%）
2． 意外なできごと。話題、問題となるようなできごと。 187例（93.5%）显贬义182例（91%）呈中性3例（1.5%）显褒义2例（1%）3． (「訴訟事件」の略) 訴訟または審判手続の対象となっている事
柄。
13例（6.5%）
呈中性13例（6.5%）
由上表3可知，93.5%的「事件」意为「意外なできごと。話題、問題となるようなできごと」，虽从词典义来看为中性或贬义，但实际使用中几乎均为贬义的「問題となるようなできごと」。此外，意为「事柄。事項」的实例为0，使用频率之低也恰恰说明了上文所分析的其用法之局限以及绝大多数词典未收录此义项的原因。
（二）互译
接下来，再通过《中日对译语料库》来看一下对译情况。首先是汉译日，以“事件”为关键词检索，得到118条结果，其中“事件”一词的频数为128次。其日译情况如下表4。
表4 “事件”在《中日对译语料库》中的日译情况
义项分布
褒贬倾向
日译情况
1． 历史上或社会上发
生的不平常的大事情 123例（96.1%）
显贬义
115例
（89.8%）99例直译：「事件」
堂堂网
13例意译：
「できごと」「こと」等
3例省译
呈中性6例（4.7%）3例直译：「事件」3例意译：「できごと」显褒义2例（1.6%）1例直译：「事件」
1例意译：「できごと」
2． 事情（多作术语和书面语）
5例（3.9%）
呈中性5例
（3.9%）4例意译：「ことがら」
1例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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