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JIAN FINANC 福建
收稿日期：2020-11-06
作者简介：郝志运(1983-)，男，山东蓬莱人，高级经济师，应用经济学博士后，现供职于中国工商银行。
*基金项目：2019年海南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中国特的自由贸易港离岸金融和金融开放研究”
(HNSK (ZC )19-15)，海南博士后基金资助项目。
□郝志运
(中国工商银行，北京100032)
摘要：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总体在保持韧性中波动前行。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扩散对人
民币国际化进程产生了负面冲击，而我国关于实施更高水平开放等一系列举措又给人民币国际化
提供了战略机遇和重大利好。文章从正反两方面分析金融开放和疫情冲击对人民币国际化的现实
影响，提出在疫情防控常态化的背景下，人民币国际化战略既要把握金融开放释放的政策红利，
重点推进资本项目可兌换、制度型金融开放；又要对冲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外部风险，完善国内
金融市场和金融基础设施；还要审慎参与推动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尝试探索人民币的多边使用。 关键词：金融开放；疫情冲击；人民币国际化；资本项目可兌换；人民币多边使用
信息学
中图分类号：F82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740(2021)01-0067-08
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金融开放是我国
更高水平开放的主要组成部分。习总书记指 出，要扩大金融高水平双向开放，提高开放条
件下经济金融管理能力和防控风险能力，提高
参与国际金融治理能力。高水平金融开放为人 民币国际化指明了方向和路径。金融开放与人 民币国际化相辅相成、相互促进。一方面，金
融开放提高了人民币金融资产的吸引力，促进
了人民币的跨境使用和自由交易；另一方面，
人民币国际化必然带来非居民持有的人民
币逐步增多，投资境内金融市场便成为可能，
从而倒逼国内金融市场的进一步开放。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爆发，世 界经济失速，全球金融市场秩序和国际货币体
系也遭受到强烈冲击，后续影响还存在极大的 不确定性。2020年7月3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
治局会议，提出“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
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人民币国际化正是用好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
资源、促进双循环的重要渠道。在全球经济陷
入非理性衰退背景下，亟须在疫情冲击的极大
不确定性下寻求开放发展的确定性规律，既要
对冲缓释疫情给我国带来的政治、经济和外交
风险，又要把握金融高水平双向开放为我国提
供的战略机遇和重大利好，从而为人民币国际
化进程提供有韧性的回旋余地和潜力空间。
一、文献评述
当今的世界，有两个突出的货币现象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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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目，一个是欧元的危机，另一个是人民币的国际化（曹远征,2013）。人民币是中国的主权货币，人民币国际化是主权货币的国际化，是人民币开始广泛进入非居民资产负债表的过程，是人民币演变成为国际支付结算货币、国际计价交易货币和国际储备货币的过程。
（一）金融开放与人民币国际化的关系。金融开放是一个通过放松或者取消跨境金融活动管制，以此推动本币的贸易支付结算需求向国际金融计价交易需求和国际储备需求拓展延伸，增加国际市场对本币的需求，从而促进本币国际化的动态演进过程。其包括三方面内容：一是金融市场建设，即放松或逐步取消利率和汇率管制，形成真实有效的利率和汇率市场化机制；二是资本账户开放，即放松或逐步取消对资本跨境流动的管制，稳妥有序地提高资本项目可兑换程度和取消对资本交易的限制；三是金融市场体系建设，即放松或逐步取消对本国金融市场的准入限制，推动自由参与国际金融市场交易活动，完善多层次金融体系（熊绍帅，2020）。
金融开放应有助于金融市场的深度和广度建设，发达开放的金融市场则是推动货币国际化的关键因素（Chinn and Frankel,2007），金融开放有助于推进货币国际化。而货币国际化必然要求金融市场具有一定的开放度，其程度的加深将进一步倒逼金融开放度的提升，并同时能够缓释金融开放引致的风
险，为金融开放保驾护航。若人民币国际化程度偏低，就无法全面启动中国金融的开放。中国金融开放的短期目标是进一步提升市场在金融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地服务于经济高质量发展。进一步深化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建立市场化汇率形成机制；通过实施高效率的货币政策和金融监管，维护人民币币值的合理稳定，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吴晓求等，2020），从长期看要形成“一体两翼”的战略
目标，其中人民币国际化、资本市场开放乃“两翼”，而“一体”则是构建新的国际金融中心（吴晓求，2019）。要有效把控金融开放和人民币国际化带来的风险，处理好实体经济和金融部门、国内产业经济和跨境资本流动之间的关系，金融开放顺序和层次要与国内金融体系成熟程度、实体经济风险抵御能力相适应（裴长洪、刘洪愧，2018）。
（二）疫情冲击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下，世界金融市场剧烈动荡，很多专家学者持悲观预期，认为此次动荡是全局性的，股市、债市、汇市、贵金属以及以原油为代表的大宗商品市场均呈现大幅下挫，为历史所罕见，态势可能比人们想象的更严重，现在不是讨论经济全球化“应该怎么样”，而是“只能怎么样”（曹远征，2020）。也有学者认为，当疫情引发的恐慌情绪在金融市场快速蔓延之时，人民币资产发挥了“避风港”的作用。当前人民币资产不仅具有避险价值，而且其估值优势益发凸显，未来一段时期仍将是各类资金关注的重点（张勤峰，2020）。在稳健基本面支撑与外部压力进一步减小的背景下，人民币汇率将继续保持在合理区间内双向波动（王慕石，2020）。
还有学者认为，疫情或带来了中国参与国际金融机制变革和货币体系改革进程的机遇，由于2020年上半年新冠肺炎疫情、沙特原油扩产降价和美股熔断等“黑天鹅事件”对全球金融治理提出了新的迫切要求，为推动国际金融机制变革提供了新契机，中国在全球金融治理中的制度性权力和话语权有望也会随之逐步提升（杨天宇，2020）。
综上可知，金融开放主要包括市场化环境建设、资本账户开放建设和金融市场体系建设，金融开放可产生制度落差弱化、金融市场效率提升和经济增长等正向效应。发达开放的金融市场是货币国际化的关键因素。同时，应辩证看待疫情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正面影响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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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论衡金融
面效应，但在全球经济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冲击
的特殊时期，不应放弃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和 人民币国际化的总体方向（卢之旺，2020）,
而人民币国际化程度则取决于人民币资本项目
开放的进程，而发展真正有深度、能够提供安
全稳定产品并具有流动性的金融市场是资本项 目可兑换的实质所在（曹远征、郝志运， 2016）。
二、更高水平金融开放为人民币国际化提
供了战略机遇
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
合作高峰论坛上强调，要有序推进资本项目开 放，稳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继续完善人民币 汇率形成机制，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
平上的基本稳定。2020年，我国货币当局明确
释放了扩大金融开放的市场预期。中国人民银
行工作会议提出，继续推动债券市场基础设施
互联互通，积极稳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全国
外汇管理工作会议提出，深化外汇领域改革开
放，稳妥有序推进资本项目开放。尽管近年来
全球金融市场不确定性增多，但在金融开放释
放的政策红利下，人民币贸易结算与直接投资 平稳增长，人民币计价交易功能显著增强，其
国际储备货币地位进一步夯实，人民币国际化 总体在保持韧性中波动前行。
（一）金融市场双向开放成效显 著，人民币自由使用程度持续提高。
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在经济全球化驱 动下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过程，其 更多取决于在国际货币竞争中的市场
接受和认可。自2009年7月试点跨境贸
易人民币结算以来，人民币国际化就
明确了 “服务实体经济、促进投资贸
易便利化”的政策导向。银行间债券 市场、人民币合格机构投资者
（RQFII ）、人民币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 （RQDII ）、沪深港通、黄金国际板等投资渠道 陆续放开。人民币跨境贸易融资、项目人 民币贷款、跨境人民币资金池业务等政策陆续 推出并不断完善。合格境内有限合伙（QDLP ） /投资企业（QDIE ）试点规模扩大，丰富了参 与对外投资的市场主体和投资范围，有利于 弥补发达经济体收缩留下的经济空间，实现 人民币和金融市场进一步与国际对接，从而 加速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2019年，跨境人 民币结算同比增长24.3%，保持了收付比的基 本平衡，跨境贸易结算量同比增长18% （见图 1），大宗商品人民币计价结算取得了突破性进 展，上海金、上海银、上海油等上海价格的国 际影响力显著提升。2020年前二季度，全球持
有的人民币外汇储备资产总额和市场份额均连 创历史新高。
（二）资本项目开放稳步推进，资本金融 项目占主导地位。根据著名的“三元悖论”， 本国货币政策的独立性、本币汇率的稳定性、 资本的完全流动性不能同时实现，最多只能同
时满足其中两个目标，而放弃另外一个目标。
针对我国货币政策、汇率政策及资本市场开放
的现状，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在“三元悖论”的 约束下寻求一条特殊路径，即人民币资本项目
先开放、后兑换，厘清资本项目本币开放与本
图1
2010-2019年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情况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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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油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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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投资▲貨物贸易•其他经常项目•其他资本金融项目60%50%
40% A 4L9%30%
■ 25.0%
20% .21-9%
21.6%
10% ■ 1】2%
0%2016
2017
2018
201914.1%1
忆无
552% ♦
■1
50,000 -
2019
■股票■债券耀贷款三存款
<1,000
70,000
60,000
30,000 _||
20,000左芸10,000 -f
0 3
2(*132014
2015 20162017图3 2013 - 2019年持有的境内
图2 2016 ~ 2019年跨境人民币收支结构
各类人民币资产规模
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巴塞尔委员会、中国银行研究院。
3g终端币可兑换的先后顺序，先提高人民币跨境投融
资的自由化和便利化程度。现阶段，人民币跨
境使用的经常项目份额下降，资本金融项目份
额上升，尤其是短期金融交易占据主导地位。
2019年，货物贸易、其他经常项目、直接投资 人民币收支份额同比分别下降3.7个百分点、 1.2个百
分点和5.0个百分点，其他资本金融项 目人民币收支份额达55.2%，较三年前提高了 1.5倍（见图2）。特别是在全球低利率环境与
金融开放政策助推下，人民币资产对外资的吸
引力大幅提升，持有境内人民币金融资产 的结构从以贷款存款为主转向以股票债券为主
（见图3）。
（三）金融市场体系建设日益完善，在岸 与离岸市场联动性增强。一国货币国际化的首
要前提条件是该国经济总量在全球占 据显著份额，拥有发达、有韧性、有
深度、多元化的国内金融市场体系也
是必要条件。随着我国金融市场体系
建设的日趋成熟，大量投资者到
境内金融市场开展投资。截至2019年 末，沪港通、深港通累计资金净流入
达9934.8亿元，同比增长548%；全球
1601家机构投资者通过“债券通”进
入我国银行间债券市场，交易量增至
2845亿元；非居民持有的人民币股票
和债券资产达44万亿元，同比增长52.4% （见 图3），创历史最高水平。尽管近年来人民币离
穿过骨头抚摩你岸市场呈持续低位调整，2019年人民币国际债
券和票据存量占比降至10%，全球份额随即降 至0.38%，但在岸人民币汇率对离岸人民币汇
普朗格率发挥了明显的引领作用，离岸与在岸市场联
动性逐步增强，市场广度和深度继续拓展。
（四）国际货币地位逐渐巩固，人民币储
备创历史最高水平。纳入世界各国的官方外汇
储备是一国货币国际化使用的标志。人民币于
2016年10月1日正式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IMF ）的特别提款权（SDR ）货币篮子，权重 为10.92%，所占份额超过日元和英镑，但人
民币距真正的国际货币仍存在相当大的差距。
随着加入SDR 后人民币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
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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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对外经贸和货币合作持续深化，机构投资中国金融市场的渠道继续拓宽，中国工商银行、中国银行等国有大型商业银行的国际化战略逐步推进，各国货币当局持有人民币储备资产的意愿将明显
增强。顺应通过本币互换合作、提供流动性、促进双边贸易投资的需求，中国央行与其他国家货币当局签署双边本币互换协议逾3.4万亿元。在“去美元化”背景下，俄罗斯、伊朗等国大幅增持人民币资产。截至2019年末，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占比1.96%，成为全球第五大储备货币。
（五）宏观审慎管理有效实施，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要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行稳致远，就必须注重防范金融开放中的风险，而旨在熨平宏观经济整体波动的宏观审慎管理则是有效工具。2018年1月，我国对商业银行人民币跨境账户融资业务引入逆周期调节系数，引导商业银行审慎管理跨境资金流动风险，完善跨境人民币资金池管理，加强对跨境资金流动的日常监测分析预警，从而促进了跨境人民币业务持续健康发展。同时，我国稳步深化汇率市场化改革，保持人民币汇率弹性，有效发挥了汇率在宏观经济稳定和国际收支平衡中的“自动稳定器”作用。根据形势变化，加强与市场沟通、提高远期售汇风险准备金率等，创新丰富了宏观调控的政策工具箱，引导和稳定市场预期。近年来，我国跨境资本流动、汇率预期和外汇市场运行总体平稳，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保持基本稳定。
三、疫情冲击下人民币国际化面临严峻挑战
新冠肺炎疫情自2020年初以来在全球范围内蔓延扩散，其严峻性、复杂性、传播性都超出预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经合组织的预测均显示，全年世界经济的降幅将在4%以上，所引发的国际货币体系变革也不可小视，这似乎带来了人民币国际化战略机遇期。自2020年二季度开始，我国经济
率先从疫情中复苏，经济社会发展展现了强劲韧性，二季度经济同比增长3.2%，且我国有可能成为2020年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唯一保持经济正增长的国家。但人民币国际化在疫情冲击下仍将面临严峻挑战：
（一）货币竞争日益加剧，美元强货币地位得到巩固。尽管2020年一季度美联储资产负债规模创下6.98万亿美元的历史新高，但联邦基金目标利率仍维持在0.25%，处于正值区间，疫情带来的“美元荒”巩固了美元的强货币地位。而国际货币一旦在全球形成支付习惯、路径依赖和网络效应，就很难被更改和替
表1主要国际货币使用情况比较单位:%币种
国际支付外汇交易国际债券外汇储备20122020200720192008201920082019美元29.7344.1085.688.329.2446.5762.9560.89欧元44.0430.8437.032.349.5838.0026.5320.54日元 2.48 3.9817.221.6 3.59 1.78 3.37 5.70英镑9.00 6.4116.512.89.678.30 4.81 4.62人民币0.25 1.850.5 4.30.030.38— 1.96
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巴塞尔委员会、全球银行间金融电信协会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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