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倩女离魂》与《牡丹亭》中“离魂”情节之异同

一、《倩女离魂》及其“离魂”情节分析
(一)剧情简介
《倩女离魂》(全名《迷青琐倩女离魂》)是元代著名的杂剧家和散曲家郑光祖的代表杂剧之一,改编自唐代陈玄祐的传奇小说《离魂记》。
杂剧中讲述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书生王文举,与衡州张氏女倩娘指腹为婚,从小就定下了婚约。后来王文举进京赶考,顺路到张家拜访,并询问这门亲事,张氏倩女的母亲心中不满这门亲事,已有悔意,便借“俺家三辈不招白衣秀士”为由,迫使王文举进京赶考。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倩女已经深深爱上了王文举,当文举动身前往京城之时,倩女心中惦念不下,魂离肉身,月下追赶王文举,陪伴王文举进京赶考。文举十分聪慧,一举中第,便带着倩女回家拜谢岳母,却令张府上下震惊万分:因为倩女已经病重多年,一直在闺中养病。张夫人质疑王文举身边的倩女的身份,众人吵闹不休之时,倩女的灵魂回归肉身,二者合二为一,走到堂前来向众人解释清了缘由,结局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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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离魂”的原因
    《倩女离魂》这部元杂剧中最独特的地方便在于其中的“离魂”情节。
“离魂”在古代被视为鬼神灵异之事,多发生在意念强大,有执着的追逐的凡人身上。在《倩女离魂》中,
倩娘的魂魄离了体,究其原因,是对王文举的深深爱意和眼看着爱人离去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化成了强烈的冲动,这种冲动迫使她急切地想要追赶上王文举,殷切盼望可以与他一同上京。这里截取两段原文加以证明:“【鹊踏枝】据胸次,那英豪;论人品,更清高。他管跳出黄尘,走上清霄。又不比闹清晓茅檐燕雀,他是掣风涛混海鲸鳌。”[1]这首曲辞是倩娘对侍女梅香说的话,她感叹了王文举的胸襟和人品,称赞他是出尘之人,又是雄心壮志可搅动海洋的鲸鳌,从这首曲辞可以感受到倩娘对王文举的钦佩和深切情感,为之后的“离魂”情节打下基础;“【后庭花】我这里翠帘车先控着,他那里黄金镫懒去挑。我泪湿香罗袖,他鞭垂碧玉梢。望迢迢恨堆满西风古道,想急煎煎人多情人去了,和青湛湛天有情天亦老。俺气氲氲喟然声不安交,助疏剌剌动羁怀风乱扫,滴扑簌簌界残妆粉泪抛,洒细蒙蒙邑香尘暮雨飘。”[2]这首曲辞以极其优美的语言表达了倩娘在折柳亭送别王文举后内心的焦灼和痛苦,这份难以化解的苦楚酿在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发酵,最终成了一杯幻化离魂的药,这才有了月下“王生也,我背着母亲,一径的赶将你来,咱同上京去罢”[3]的追赶。此时的倩娘,肉身一病不起,魂魄却遵循自己的本心,完成了陪同王文举上京赶考的夙愿。
二、《牡丹亭》及其“离魂”情节分析
(一)剧情简介
《牡丹亭》,全名《牡丹亭还魂记》,改编于明代话本小说《杜丽娘慕还魂记》,是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代表作。
有一天,贫寒书生柳梦梅莫名梦见一位佳人,她站在一座花园的梅树下,说同他有姻缘之份,从此,柳梦梅对她日思夜想。同时,南安太守杜宝之女名丽娘,才貌端妍,从师陈最良读书。她由《诗经•关雎》章而伤春寻春,从花园回来后,在昏昏睡梦中见到一位书生持半枝垂柳前来求爱,两人在牡丹亭畔幽会。从梦中醒来后,丽娘愁闷消瘦,从此一病不起。她在弥留之际,要求母亲把她葬在花园的梅树下,还嘱咐丫鬟春香将其自画像藏在太湖石底。其父杜宝升任淮阳安抚使,委托陈最良埋葬了自己的女儿,并修建“梅花庵观”。三年后,柳梦梅赴京应试,借宿梅花庵观中,在太湖石下拾得杜丽娘画像,发现杜丽娘就是他梦中见到的佳人。杜丽娘魂游后园,和柳梦梅再度幽会。在丽娘的坚持下,柳梦梅掘墓开棺,使得杜丽娘起死回生,随后两人结为夫妻,前往临安。杜丽娘的老师陈最良看到杜丽娘的坟墓被挖掘,就告发柳梦梅盗墓之罪。柳梦梅在临安应试后,受杜丽娘之托,送家信传报还魂喜讯,结果被杜宝囚禁。发榜后,柳梦梅由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为了状元,但杜宝拒不承认女儿的婚事,强迫她离异,纠纷闹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感慨二人的旷世奇缘,颁圣旨为他们二人赐婚,于是杜丽娘和柳梦梅二人终成眷属。
(二)《牡丹亭》中的“离魂”
1.梦境
梦境也可以看作是“离魂”的一种。结合中国传统的魂梦观念可以发现,《牡丹亭》中梦意象是魂的补
充,梦也是魂魄的活动,与魂魄在本质上是相同的。[4]中国的“梦为魂游”这一观念古已有之,早在西汉司马相如的《长门赋》中就出现“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5]的句子,意思是,“悠忽之中在卧榻上进入梦乡啊,梦魂牵绕,仿佛君王您就在我的近旁”,这里已经把梦当作是魂的活动了。东汉王充在《论衡•纪妖篇》里说到,“夫魂者精气也,精气之行与云烟等”,[6]王充的意思是,魂是一种精气,活动的方式与云烟相同;王充还写到,“人之梦也,占者谓之魂行。梦见帝,是魂之上天也。” [7]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所做的梦,占卜者认为它是魂在行动。(简子)梦见天帝,是魂到天上去了。
由此可见,中国古代的梦魂观都将梦解释为魂游。因此,柳梦梅在梦中见到了梅花树下的杜丽娘,杜丽娘在梦中与柳梦梅于后花园幽会,都可以看作是一次“离魂”。 
2.魂魄
与《倩女离魂》一样,《牡丹亭》中
山东理工大学商学院也有鬼魂传情的情节。
当她还是一个被家规束缚的闺阁少女时,除了在梦中相会,杜丽娘无法向柳梦梅传达自己的爱意,因为父亲严格的拘束,他们两人甚至无法在现实中相见,于是丽娘郁郁寡欢,卧病在床,最终在痛苦中死去。虽然身死,魂魄却还未消散,她的谆谆情意感动了阎王,特许她的魂魄回到人间,她从地府游
荡到人间,碰巧就遇上了一个拿着自己的画像日夜欣赏的俊秀书生,她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梦中情郎。丽娘现在只是一缕幽魂,无法见到日光,于是只能和柳梦梅在深夜相见。他们夜夜会面,有说有笑,感情一日比一日深厚,丽娘摆脱了原本裹缠得令她无法呼吸的礼教束缚,终于可以大胆追求自己的感情,即使两人阴阳相隔,这一段感情也足以慰藉他们。日子久了,丽娘逐渐不满足于现状,一种强烈的追求幸福和自由的情感促使她想要柳梦梅做出一个大胆的尝试——挖开她的坟墓,让她魂魄入体,起死回生,这才有了最后圆满的结局。成为鬼魂之后,杜丽娘大胆、勇敢,不受任何束缚,也不再被迂腐的礼教观念捆绑,能够热烈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汤显祖在《题词》中写道:“入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8]杜丽娘为了爱情成为鬼魂,又为了爱情死而复生,可以称作是至情至性之人。这一“离魂”的情节,奠定了《牡丹亭》在戏剧史上的地位。
三、《倩女离魂》与《牡丹亭》的对比
(一)两部作品的相似之处
    虽然两部作品时间隔了三百余年,但是在很多情节设计和细节中有异曲同工之妙。渗透压仪
1.社会背景
    两部戏剧的故事同样发生在封建礼教极度约束女性的社会中。倩女和丽娘在封建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礼教森严,伦理道德不容逾越,在自己的感情上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张母是挡在倩女和王文举中间的一道墙,杜宝更是杜丽娘自由生长过程中的一个强大的阻碍。倩女和丽娘用尽全力,想要从这个极度束缚人心灵自由的社会和家庭中挣脱出来,“离魂”便成了她们宣泄情感的唯一途径。
2.故事情节
    两部戏剧从本质上说都是以爱情为主题的。才子佳人相逢,互相产生了吸引,为了这份心动和欢喜,年轻人们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来换取真挚勇敢的爱情,哪怕要牺牲自己,成为不完整的“魂”。倩女月下追王文举,正是受了内心强烈爱意的驱使,誓要与他一路同行,陪伴他进京赶考;丽娘对梦中情郎的执著让她甘愿为爱付出生命,又倔强的以魂魄的形式回到人间,寻真挚的爱情。爱情是这两部
戏剧同样要歌颂的主题。
3.大团圆结局
    经历了种种挣扎和痛苦,这两部戏剧都以喜剧收尾。王文举衣锦还乡,带着倩娘的魂魄来张家省亲,虽然发生了一点波折(真假倩娘之争),但是最后倩娘的魂魄与肉身合二为一时,倩娘的病瞬间
康复,欢欢喜喜地跑到前厅来,和王文举一起接受了老夫人的祝福;柳梦梅和丽娘的爱情不被丽娘的父亲接受,柳梦梅被杜宝囚禁,但一朝及第,成为了状元,争执不休的一行人来到了皇上面前,求圣上做主。待圣上详细了解了这一对鸳鸯的坎坷经历后,对他们的感情十分动容,赐下圣旨,成全了这一对眷侣。
(二)“离魂”情节的不同细节
大明宫词导演    两部戏剧虽然有很多共同之处,但同时也有很多差别。这里只展开论述两部戏剧中“离魂”情节的不同细节。
1.离魂方式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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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倩女离魂》中,并没有明确点出倩娘的魂魄离开了肉身,而是直接上演了一次“月下逐情郎”的戏码,同时在府内的倩娘相思情切,一病不起,只能卧病在床,在魂魄离体的这几年中,倩娘并没有一命呜呼,而是躺在病榻上,殷切地等待着王文举归来,同时又因为害怕他移情别恋而倍感焦灼。直到最后张老夫人怒斥“假”倩娘时,才向读者说明,原来一直跟着王文举的倩娘并不是假冒的,而是倩娘自己的魂魄,从结构上来说更加跌宕起伏;但在《牡丹亭》中,不管是先前的梦境还是后来的“人鬼情未了”,观众是可以明确知道杜丽娘是以鬼魂的方式存在的,戏剧里鲜明地写出了杜丽娘生病——去世——魂魄入地府——魂魄又重回阳间的过程,并没有隐藏杜丽娘是以魂体存在的事实。
    由此可发现,两部作品中的“离魂”方式存在很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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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知情与否不同
(1)自己是否知情
    在《倩女离魂》中,我们可以明显发现倩娘本人是不知道“离魂”的。在王文举进京赶考的几年时光中,卧病在床的她一直盼望着王文举能早日中举,盼望着能早日见到王文举,对于自己的魂魄就在京中与王文举日夜相伴毫不知情;当听说王文举带着妻子要来拜访张家时,她以为王文举确实是“千里将凤阙攀,一举把龙门跳,接丝鞭总是妖娆”[9],“有上梢没下梢”[10],另娶了一位夫人,上张府来炫耀来了。
    在《牡丹亭》中,丽娘是知道自己“离魂”的。第一,因为梦也被看做“离魂”的一种,所以她知道自己做梦与柳梦梅相见,自然也可以算作是知道“离魂”。第二,在她死后,魂魄曾游荡到地府。阎王发现她阳寿未尽,又被她对爱情的执着追求感动,于是放她回了阳间,然后她遇上了柳梦梅。在与柳梦梅的相处之中,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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