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物象象征之大美。刘勰认为:“情以物迁,辞以情发”。情是物的反映,辞是情的表现工具。选取客观的物象来象征作者的思想,往往是作家在创作小说时用的一种较为常见的方式,客观的物象会带有一定的隐喻彩,作家无法直言或者想要抽象表达的思想可以借助物象这个媒介来实现。因此,具有特殊意义的物象会推动小说情节曲折灵动向前发展,让小说的构架变得立体而多元。功率放大器
阿城的《溜索》中不但观照到环境的奇险与壮美,还精巧地设置与此关联的物象。小说中最能带给读者视觉冲击力的是“鹰”,“一只大鹰旋了半圈,忽然一歪身,扎进山那侧的声音里。”“扎”字用得极妙,大鹰俯冲山谷,身形矫健,英姿勃发,面对如此险境,大鹰姿态从容,美感迸发。溜索之前,大鹰出现,似乎要给马帮汉子们带来勇气和力量;“那只大鹰在瘦小汉子身下十余丈处移来移去,翅膀尖上几根羽毛被风吹得抖。”溜索之时,大鹰依然如
影随形,似乎成为这些汉子们溜索的保护神,赐给他们神勇与智慧;“那鹰斜移着,忽然一栽身,射到壁上,顷刻又飞起来,翅膀一鼓一鼓地扇动。”溜索之后,大鹰再次追随“那鹰斜移着,忽然一栽身,射到壁上,顷刻又飞起来,翅膀一鼓一鼓地扇动。”大鹰似乎耗尽身体元气,但依然痴心不改,遥望着这些汉子。我国华夏民族文化中的鹰,是一种神的图腾,它被视为神的化身。因此,鹰在传统的宗教文化里,被奉为神鸟、天鸟,代表着无畏、神勇与智慧。由鹰这个物象所营造的意境也显示出一种博大非凡、气势磅礴的精神气场,阿城不遗余力地将“鹰”作为《溜索》里不可或缺的物象,大抵是通过它来传递作家所主张的精神底,并通过它反映到这些乐观刚健的马帮汉子身上,实现物象与形象的高度契合。
与鹰相对的是牛,面对险境,牛所表现出来的是怯懦,是孱弱,是虚妄,是退缩。“牛们早卧在地下,两眼哀哀地慢慢眨。那牛软下去,淌出两滴泪,大眼失了神,皮肉开始抖起来。”溜索溜的是胆量,是勇气,是信念,牛们显然不适合这样的场景,一个个吓得默不出声,悬崖峡谷,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牛们的瞻前实际上根本无法顾后。阿城在小说里,用牛这个物象在隐喻什么呢?在我国民族传统文化中,牛象征着勤劳奉献,任劳任怨,如果我们再往前思考一步,牛一旦离开耕地,便会失去生命的价值与意义。在艰险的环境面
前,只有勤劳显然不够,更多的还要有神勇与智慧。阿城借用这两个物象,彼此映衬,互相观照,将物象的雄壮与大美深深植根于小说深处,物象的大美美在有力量、有底气、有气度、有精神。
第三,英雄生命之大美。潘新和教授在《潘新和与表现——存在论语文学》一书中,曾说:“自我实现的人生,就是在有限的生命历程中,把个体生命的存在价值发挥、张扬到极致。”潘教授的这句话是针对现实中每个人的有意义人生、有价值人生所言,但对于小说中具有英雄主义彩的人物而言,作家们无一不是对他们的人生予以最大限度的成全,现实生活里的英雄们所具备的特质,在他们身上都有一览无遗的展现。
“首领稳稳坐在马上,笑一笑。”峡谷天堑,万丈沟壑,首领有泰山压顶不变的从容气度,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不惊不惧。“战战兢兢跨上角框,首领吼一声:‘往下看不得,命在天上!’”身为首领,仅仅有神勇无畏,远远不够,还应有面对险境的睿智判断以及极强的灵魂凝聚力,这才是整个团队的强心剂与镇定剂。短短的一句话,闪耀智慧的光芒,浸透理性的哲思,言简意赅,铿锵有力。除了首领极具英雄气质以外,文中还有一个身手敏捷的溜索英雄,那就是瘦小汉子,“只有一个精瘦短小的汉子站起来,向峡下弹出一截纸烟,
飘飘悠悠,不见去向。瘦小汉子迈着一双细腿,走到索前,从索头扯出一个竹子折的角框,只一跃,腿已入套。脚一用力,飞身离岸,嗖的一下小过去,却发现他腰上还牵一根绳,一端在索头,另一端如带一缕黑烟,弯弯划过峡顶。”这个“瘦小汉子”的溜索之举,像极了金庸武侠小说里,有凌波微步之功力的侠客,身轻如燕,矫健敏捷,这个“瘦小汉子”应当是团队里的先锋,在万丈峡谷的险境面前,他既拥戴首领,又为其他马帮汉子做出榜样,率先垂范,进一步给大家心理上的定力。阿城用“首领”一词形容马帮汉子的领导,充满传统民族文化气息,像上古时代的“三皇”“五帝”,实际都是远古部落联盟首领。用“首领”“汉子”等称谓,与整篇文章颂扬的具有传统原始、乡野阳刚之气的英雄相辅相成。作家对英雄行为的礼赞,对生命大美的崇尚,流露在字里行间。
第四,民族寻根之大美。寻根文学立足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弘扬,他们在美学意义上对民族文化进行重新思考与定位,挖掘其积极向上的文化内核。他们以现代人的叙述视角去感受古代遗风,在千年流传的文化方式里寻生命的能量。以阿城的《溜索》为例,他将“溜索”作为载体,深刻发掘其独特的美学价值与精神内核。在我国,过去生活在金沙江、怒江、澜沧江一带的藏、僳僳、怒、独龙等少数民族,多使用溜索过渡。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溜索逐渐被桥梁所取代,但是溜索作为少数民族由来已久的交通工具,是他们改造自
然和战胜自然的象征,他们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精神气质值得世代传颂。从这个层面上来讲,阿城的《溜索》立足民族寻根之大美,以此为依托,展现溜索英雄刚强之美,展现物象勃发之美,所有的这些美,都在艰险环境的衬托之下显得华彩熠熠。民俗风情、乡野气息、传统审美互相交织,互相作用,展现了一幅动人心魂的溜索图画。
阿城在《溜索》中所要体现的民族文化思想与他的代表作《棋王》不同,《棋王》力图展现的是主人公在动乱现实中的不迎不持、空心宁寂的道家哲学,而《溜索》之所以着力描绘环境之大美险峻,似与列子的《愚公移山》有某些相通之处。“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渲染两座山面积之大,高度之高,以此来烘托愚公形象。它们所承载的精神命脉与《夸父逐日》《精卫填海》有相似之处,都在强调人力在自然面前的积极作用,这种积极作用是自信坚定,是勇于面对,是无所畏惧,是一往无前等等。我们的中华民族正是具备了这些绵延不绝的精神特质,中华文化才没有断裂,才得以代代相传。
世界与思想息息相关。以韩少功、阿城为代表的“寻根派”作家们以深远的忧患意识、前瞻的文化眼光、独特的写作视角,将民族传统习俗、民族文化思想、民族个性审美融于创作之中,虽然作品里所写的生活,所绘的场景脱离现代视角,但是,其中的精神内核和文化
南京案心理值得我们深入思考、认真探究。民族经典当永流传,民族精神当永弘扬,民族文化当永继承,民族之魂当永扎根。人不能仅仅着眼当下,还应继承与反思过去,才能更好地朝向未来。以这个标准去衡量,统编教材的编者们,可谓用心良苦,我们这些教者应慧心领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