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之伤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一场热带风暴刚刚袭击了这座城市,科学家用一个日本神话里的女神名字命名了这场飓风,但对我来说,这场飓风的名字叫金小蔚,她们一样的神秘,一样的雷厉风行,一样在扬长而去之后,让你依然沉浸在她君临天下的震撼里。
金小蔚是个插班生,由于她到来的缘故,我们深刻的感觉到这个夏天的湿润、燥热以及黏滑,很多人开始不到黑板的方向。
她的个子相当的高,如果她不是急着赶去汽车展销会,她有必要穿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显摆么?好像还嫌她的个子还不够显眼似的,她的皮肤白得足以在女生中引起公愤。更要命的是她还穿一条短得让校规制订者差愤而死的牛仔裤,一件本来宽宽松松的白衬衣罩在她凹凸有致的上身,只不过下摆打了一个结,那原本隐没的身体陡然显山露水起来,就像是笔法淡雅的水墨画上,影影绰绰的山峰在白雾中呼之欲出。
“嘿!大家快来看,一个老男人把她接走了。”窗边的马六大声嚷嚷起来,教室顿时像侧倾的大巴,所有的男性乘客都扑向了这面墻,脸紧贴着窗户玻璃,一面发出惋惜的啧啧,一面射出愤世嫉俗的唾沫。
其实,坐窗边的我早已发现了此点,只不过我没有与人分享这个秘密而已。放学时金小蔚总是第一个匆匆走出教室,她的步子很长,但她的心比步子更急切,好像教室外面有一个重要的约定在折磨着她。那个男人又矮又胖,头顶不着一毛,亮得灼人,开一辆老得掉牙的帕萨特。金小蔚熟练地把手放进老男人的臂弯里,长腿一迈,便消失在帕萨特乌龟壳下,留下身后一墙叽叽喳喳的议论。
“她是被那老头包养的。”消息灵通人士马六说。
儒林外史人物形象分析“你怎么知道的?”有人问他。
“我亲眼见她跟那秃老头进入一幢破房子,东湖边植物研究所的一幢旧房子。她以前名声太坏了,所以才转到我们周文一中来……”
早上,金小蔚又是最后一个来到学校,有时,在上了一节课后她才姗姗来迟。课间休息时,男生们本来是杂乱地拥挤在走廊上,玩着你推我搡的无聊游戏。毫无征兆地,人潮突然像摩西面前的红海那样一分为二,疏浚出一条笔直的通道,金小蔚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从兴奋的目光里走过。有男生在她背后发出意味深长的口哨,人应声而起的哄笑还未平息,
金小蔚便会猛地转过身子,准确地到人里那个正暗自得意着的男生,微笑着俯视他。那笑慈祥中夹带着怜爱,就像是幼儿园阿姨对小朋友的那种目光,我敢说,那小子一辈子也忘不掉这种羞辱。
课堂上的喷射婉青 相对于我们这远未发育的高二男生,金小蔚就像是熟透的葡萄,她的高度足让葡萄架下的狐狸仰望到下巴脱落。在女生当中,她更无同伴,没人愿意跟她走在一块。
“她的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她的同桌姜李璐说。
少女们总是无比的仇视又向往那种成熟的味道,我理解那种味道,是一股婴儿爽身粉加植物嫩汁的清香,由于我爸总是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我对不同品牌的香水略有研究,但金小蔚身上所释放的那种由里而外的气味的确是奇特的,不属于任何一种知名香水品牌,或者如女生们说的,那是一种粗俗的劣质香水,但的确很好闻。
金小蔚学习好大概是天生的,但她随时都可能在课桌上睡大觉,当被愤怒的老师叫起来时,又可以不假思索地给出完美的回答。当老师还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惊愕中时,她已经在打着呵欠说:“我可以坐下了吗?”
我们坐后排的浪荡子很自然的把这种现象解释为天分。女生们则暗自揣测她是一个留级生,她学过高二的内容,所以才那么嚣张。但事实上到了下学期,她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回答课堂问题跟播放唱片似的。而且,她在课堂上的提问总是标新立异,甚至可以说深奥。比如:什么是生命?老师面临这样的问题往往会一愣,然后和颜悦的说:“小蔚同学的问题很好,什么是生命呢?”然后便是一套照本宣科的关于代谢与繁殖的狗屁话。我记得金小蔚提出这个问题时正是一堂教学表演课,学生的提问都是老师课前布置好的,思维发散得近乎精神分裂的“优等生”金小蔚自然不在提问者名单内,所以当金小蔚刷的站起来时,老师有那么一阵发怵。
“那么繁殖和代谢的目的是什么?”连珠炮轰炸是金小蔚的一贯作风。
老师还在揩试汗涔涔的额头,她已经代其回答了:“是物质与能量的交换吗?”
“是的。”老师焦虑地扫了一眼后排正襟危坐着的学究同行们。
“那么地球算不算是一个大生命呢?”
“地球?”老师把鼻梁上滑下的镜架往下推了推。
“是呀,地球难道不是一个利用太阳的能量进行新陈代谢的行星尺度的有机生命体吗?”
“胡说什么呀?金同学,生命活动存在内部的自我调节机制……”老师终于在电子教案上翻到了“生命的定义”那一张幻灯片。
“地球上温室气体的浓度升高,导致全球气温上升,这样陆地植物向两极扩展,对二氧化碳的吸收越来越强,反过来降低了温室气体的浓度,这难道不是一种负反馈的自我调节吗?”
老师一时语塞愤怒地吼道:“地球是生命,它能生孩子吗?”
顿时满堂大笑,连旁听老师屁股下的座椅都发了不雅的摩擦音。
金小蔚微微一笑,那一刻就像是大功告成的律师在作陈述性发言:“所以说,不能以繁殖作为生命的特点。地球已经46亿岁了,太阳辐射在地球有生之年增加了笛卡尔我思故我在30%,理论上太阳辐射增加10%就足以引起全球海洋蒸干,或全部冻成冰,但地质历史记录却证明,地球的平均温度变化仅在10℃上下。没有理由否认地球她是生命,珍重地球母亲吧。”
教室里静悄悄的。
后来我才知道,金小蔚这一番与教科书格格不入的言论源于一个非常邪恶的组织:盖亚。盖亚主义者属于绿党阵营,在这个气候敏感的时代,绿党大行其道。
我对盖亚派可没什么好印象,大胡子,衣衫褴缕,大马力电动摩托,海边别墅体鬼混,这是盖亚们深入人心的鲜明印象,我实在无法把金小蔚与这种人联系在一起。好笑的是,这人对二氧化碳比对硫化氢还敏感,他们排斥一切对化石燃料的利用,甚至拒绝喝可乐,由于汽水里那可怜的小泡泡们。而我的老爸,一个开煤矿出身的山西农民,他一个人创造的二氧化碳足以养活一片森林,想到这点,我就不寒而栗,就像喝完可乐后的一个凉嗝儿。
可以想象那天我爸从警察局把我领出时的震怒。当时我浑身缠满了纱布,跟棕子似的。
“你个吃里扒外的龟孙子!“我爸没文化,激动中骂人容易误伤自己。
这件事说起来的确很莫明其妙。那天我开着“莲花”在街上瞎逛,也不知怎么着就被金小蔚发现了,我发誓当时就她一人,惹火的身材傲立在蔡锷路口,手里扶着一个什么玩意儿,左顾右盼,像是在焦虑地等着一个人。我刚一伸出脖子就被她揪下车来,她咯咯笑着,不
停地跟我套近乎,好像我们熟得光屁股那阵在一个澡盆子洗过澡似的。我当然受宠若惊,浑身麻痒麻痒的,正午的阳光用一把软毛刷把我的全身汗毛刷得全竖了起来。她伸出玉臂,遥指蔡锷路尽头金帝大厦,告诉我她会跑到那儿架起一个测量仪,然后递给我一敲旗杆,让我举着这旗杆对准那测量仪走去。我明白了,她是在参加什么社区志愿者服务吧。当时我晕乎乎的,眼睛被汗水迷成了一线,步行街上人很少,金小蔚笑吟吟的注视着我,当她走到金帝大厦前那眸子还那样的迷人,清晰。在那儿,她果然树起了一台测量仪。她告诉我要走直线,步子不紧不慢,我照做了。我走了一半路程突然发现不对劲,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曼妙的身影从仪器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手提警棍向我逼近,与此同时,我的身后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打倒XXX!抵制多哈贸易协定!”,我吓呆了,密密麻麻的抗议者似乎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而傻乎乎的举旗帜的我竟成了他们队伍最前头的领袖。等我回过神想放下旗帜解释自己的无辜时,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说疯狂的抗议人就像海啸,我则是人潮尖上那可怜的浪花,击碎在坚硬的岩礁上。警棍狠狠的落在我头上脸上肩上,我爸每年在公安系统烧了大把大把的钱,为的就是有一天把这养得膘肥体壮的混蛋派上用场,因为我爸就是那“打倒XXX”中的XXX
我在医院躺了三天,期间我还梦想着金小蔚带着一双肿得像桃子的眼睛凑到我面前,柔声说:对不起……可事实上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金小蔚,你出来一下。”我的哥们大伟用小手指勾了勾,金小蔚回头一望,她看见马六斜立在走廊栏杆上,横着一条细腿数着寥寥几根腿毛,嘴里挂着几份含义不明的微笑。
艺高人胆大的金小蔚袅袅婷婷地走出来了,大伟把教室后门一关,宣布走廊已被征用。许多好事者在后面起哄,伸长鸭脖子拼命往外观望。大伟手心朝下作了一个压制的手势,起哄声立刻停息了。大伟就是这么拽。
大伟清理了现场,兴冲冲的围上来,目光热切的望着我。我叫他滚!他唯唯诺诺的退下,回头叫我低调。马六还在栏杆边秀他的小腿,我朝他屁股踹了脚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柏树大厦金小蔚依旧笑吟吟的,似乎没有意识到走廊里安静得像太平间。我冷冷地笑着,这笑扯得我眼角的伤口生痛,这把我胸中的火焰撩拨得更旺了。
其实我这人一向低调,上一次征用走廊是高一的事了,一个高三的大块头莫名其妙地摔到一楼去了,整个楼层的人都说没看见,倒是这小子承认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有人说这小
子把脑子摔傻了,但照我说他聪明着呢。
我很为难,我缺乏对付女人的经验。我知道窗户里许多女生火热的目光像微波炉一样炙烤着我,这种形势下我不能不有所作为。正在我踌躇时,一件天旋地转的事发生了,我班,隔壁班甚至对面教学楼同时响起一个讶异的呼声,这呼声兴奋中夹带一点惋惜,就像一个压哨的补篮不进。事实是,我被金小蔚亲了!至少有一百双眼睛作证。这让我无地自容,眼冒金星,脑袋比那个坠楼的倒霉蛋还要混沌不清——那是我的初吻,很响亮很耻辱很被动。你说我还能怎样?望着金小蔚悠悠远去的背影,我欲哭无泪。这一刻,很多人对我很失望。
“你太没种了,一个吻就把你征服了。”马六无疑是最失望的一个。
“森哥,你还是个男人吗?你都被整成什么样了,头肿得跟我脑袋似的。”大伟伸出肥肥的手指在我脸上掐了把,我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叫他滚。wcg2010世界总决赛
连主动帮我做作业的姜李璐都不正眼瞧我了。一夜之间我成了全民公敌,作为补偿,金小蔚成了我的朋友。我猜在那一吻的接触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这种反应是极其敏
感迅猛的,就像是酶的催化,信息在突触间的传递,青蛙腿神经的抽搐,联想到这些,我的嘴角就会诡异地扬起,一条明亮而滑溜的涎线从嘴角沿腮而下……生物老师这时叫醒我,她会失望地发现,我不仅能分清DNARNA了,还懂得中心法则了,我不仅不口吃了,还学会回嘴了。我爱上了生物。
金小蔚是个好学生,但不是个好老师。她极其没有耐心,当我涎着脸向她请教一些白痴问题时,她总是用一些咄咄逼人的“反问”来达到“启发”的效果。只要我对她的启发稍有犹豫,她的粉拳便会没头没脑地落下来,直到我屈打成招说“懂了”。
“花板手打人是很痛的。”她说。
“什么是花板手?”
“这就是。”她玲珑玉指像花瓣一样绽开,那细密复杂的纹理就像叶脉那样延展。
我被她手掌的掌纹密码惊呆了,我从未见谁的手有如此枝枝蔓蔓的事业线爱情线,如果说某些多愁善感的女孩会因为自己的爱情线的节外生枝而黯然神伤,那么金小蔚的掌纹只能令人绝望。
我还想再进一步研究时,她抽出了手掌,四指紧扣,从此再也没有开启那紧扣的手指。
金小蔚是个谜,从一开始便是。随着与她接触的增多,你会发现她的形象反而越发扑朔迷离,就像海市蜃楼在探索者的逼近下褪尽绚烂的彩,直至烟消云散遁于虚空。
碳的化学性质马六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向我提供金小蔚的情报。比如金小蔚至少曾有四位男友,每一位都比我高且帅,但这四位公子最终证实出自马六的拙劣想象。还有金小蔚经常出入风花雪月场所,与一些事业成功人士出双入对。至少有五个男生拍胸脯自称金小蔚吻过他,三天后这个数字增长到两位数,金小蔚之吻的贬值速度直追美元。这两位数里其中就包括马六,证据是他红肿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半边脸,说是亲的。
“先折腾完一脸疙瘩后再来我吧。”这是马六开着我的“莲花”半路堵截金小蔚后得到的回复,当然还有一计耳光,当马六涎着脸拽住人家手臂不放人时。

本文发布于:2024-09-22 07:09:01,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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