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艳玲:我的戏比我更重要

裴艳玲:我的戏比我更重要
在“生、旦、净、末、丑”几个戏曲行当里面,男扮女角、女扮男角成名的大有人在。但是能扮好“女武生”,50岁以上还能“一赶四”、“一赶五”演男角的,也几乎只有裴艳玲一个。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角儿。行内人常把她和当年的梅兰芳相提并论:如果梅兰芳是把女人演透了的男人,那裴艳玲就是把男人演透了的女人。
艳玲的女性气质是一点点隐隐向外透露的,非与她一起面对面坐上四五分钟不能发觉。她生就一副燕赵之地女子的长相,脸有点长,颧骨有点高,并没有柳眉杏眼、削肩蜂腰,这为她在舞台上塑造她的人物留下了很大的发挥空间。大约是演男人演久了,尤其在静止时,她眉宇间总透着点英气。到了62岁,她才第一次在自编京剧《响九霄》里演袅袅婷婷的花旦,化妆时甚至还不会自己给自己“贴片子”。评论里说她演旦角给人的感觉像是男旦,而裴艳玲自己恐怕会认为这是对她美的最高褒奖。她公开说过很多次,从男性的视角出发去抓女性的美,才抓得最准,反之亦然。
“小朋友们别以为我是男人,我可是女人。”11月底的首都剧场座无虚席,裴艳玲在演出正式开始前的开场白里先自己幽默了一下。接下来的高压电源设计4首《新水令》——林冲、石秀、哪吒、武
rvd松,4个年龄、身份、性格都截然不同的英雄好汉,4段风格各异的武生短打戏,65岁的她一气呵成。她把这归功于“伟大的昆曲传统”:“让我这样一个小女子也可以去演大男人。”
熟悉裴艳玲的人都知道应该上哪儿去看她的戏,而她自己心里也有数,此时台下的观众大都不怎么懂她的戏。从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首都剧场就是看话剧的地方,她在这里看过《茶馆》、《龙须沟》、《蔡文姬》,就是没有看过戏曲。这里的舞台也不适合演戏曲,硬木地板上没有地毯,她这样摔摔打打的武生演员尤其得不到保护。还有后幕,还有灯光,“都不是一个最能突出戏曲演员表演的设计”。
所以,裴艳玲一开始并不想来演出,“毕竟还是跨界”。老友林兆华见劝她不动,便亲自买车票搭大巴去了趟她在石家庄的家,风尘仆仆的诚意让她最终还是“动了心”。
之后便是设计演出形式,挑选剧目,她费了很多心思。因为首都剧场的常规观众在传统戏曲方面的认知,“起码有一半人是要按外国人去对待的”。最后,她把一个五脏齐备的后台搬到了舞台上,除了勾脸、扎靠外,行头道具及文武场一目了然,连饮场都展现了出来;她既非彩唱也非清唱,伴奏乐师穿的也是后台的服装。“新鲜”,是她自己对这种演出的评价,她喜欢求新求变,非新鲜不能调动她表演的兴奋度。
在首都剧场的演出前后共两场,尽管剧目相同,她在串场台词上也做了改动,没有多少人会认真到两场都看,她在乎的是保留自己那点小乐趣。就好像当年《响九霄》的剧情演到戏中戏那一段,并无人规定戏中人要唱哪段戏,她灵机一动,第一场让老佛爷点《哪吒闹海》,第二场改成点《蜈蚣岭》,主人公演起了武松。“场场都不一样。”她笑得有点狡黠,“要是还演第三天、第四天,我继续换新的。”有人曾建议她重新录制一些经典剧目的片段,她并不在意。“那些录像我并不看,后人要是看到,说这就是裴艳玲,这根本不是裴艳玲。你要是喜欢我的戏,就来现场看,要是看完还喜欢,下一场接着来,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你要是赶不上,那就赶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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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的演出里,她一边表演,一边介绍,一边和观众聊天,还招呼着坐在台下的林兆华,用学院术语来讲。这种角的“跳进跳出”是“非常布莱希特”的一种方式,但这正是中国传统戏曲的审美方式。林兆华在一次和裴艳玲的聊天中说过,传统戏曲哪儿有什么导演啊,“角儿”就是导演,观众来看的就是“角儿”。
而对于裴艳玲来说,缺憾是首都剧场的舞台离观众还是不够近,看“角儿”不痛快。她将自己带来的后幕一挂,左右把舞台一围,就留中间方寸之地表演,已经很显出戏园子的味儿;
另一方面,尽量把舞台往前移得不能再移,然而距第一排观众还是有几米远。“有个乐池移不走,没办法。”她很遗憾。对她来说,演戏是一门事关“灵魂出窍”的艺术,灯光一亮,锣鼓声一响,戏就开场了。而她站在那里,清楚地知道,你们都是来看我的,瞧我这脚步,瞧我这唱腔,目光从四面八方上上下下投过来,也都是她自己的目光。美商网
著名剧作家黄宗江有一次说,有些角儿是观众戏迷捧出来的,有些角儿是自己摔打出来的。在他看来,裴艳玲是后者。
1956年,裴艳玲9岁时,在山东河北灵寿京剧团,一个月挣800元人民币,在那年代,这是很多人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高薪。代价是高强度的舞台表演,“唱死天王累死猴”,《水帘洞》、《弼马温》、《安天会》、《十八罗汉斗悟空》,猴戏全归她演。
有人总结过裴艳玲的舞台经历,说她演的不仅是男人,而且都是些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大男人。她被称作“活钟馗”、“活林冲”、“活武松”。她自己曾经评价:“这些年我演的剧目,《夜奔》(林冲)最好,可打99分;《钟馗》次之,从1985年到现在(1996年)还在改。往下数是武松、石秀(《翠屏山》)、哪吒、陆文龙。再往下,有的只成功了一半,有的完全失败,如辛弃疾、《猫与鼠》等。”
历史上另一个有名的“活武松”是盖叫天,他的艺术造诣浓缩在一句广为流传的陈毅的诗句中:“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巧的是,盖叫天和裴艳玲都是河北人。裴艳玲谈起盖叫天,除了人们熟知的那两段典故——他为何自己起名叫盖叫天,以及后来为了重回舞台自断伤腿重接——之外,还对一个段子记得清楚:“据说盖叫天一辈子没收过徒弟,他就是看戏的时候坐在角落里,喜欢哪个演员了,就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学戏,如果愿意,就让他到家里去,管他住,管他吃,管他喝,教完了便让他走,也不让他出去说自己学过戏。”硅酸铝耐火纤维毡
裴艳玲说,从这件事她悟到:“他不想让戏之外的事和戏发生什么瓜葛,他不图桃李满天下,也不愿意去参与无谓的论争,他就是为了艺术而艺术。”轧辊
很多人一直建议裴艳玲把自己的艺术风格称作“裴派”,她不同意。她一直没有收门徒,直到2005年,58岁了,才开始以私学形式陆续把戏教给一些她认为真正应该教的人。“毕竟艺术需要传承。”但是她不收徒弟的学费,也不让徒弟在外面声张,就像当年盖叫天那样,只要愿意学,就教,还管吃喝住。“大概因为我姓裴。”她笑道,“赔点也没什么,我唯一计较的地方是舞台。”

本文发布于:2024-09-24 16:34:55,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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