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社会形塑与性别象征_对阿文的疾病现象学分析及性别解读_郑丹丹

身体社会形塑与性别象征
———对阿文的疾病现象学分析及性别解读
郑丹丹
提要:本文一方面对一个男子阿文的腹泻进行疾病现象学描述,关注一个“活生生的身体”的痛苦和不适,以期揭示并理解社会历史背景、文化框架对阿文的日常生活及其身体与疾病的形塑过程;另一方面,通过解析社会等级制度对阿文(及其妻子阿英)身体的不同形塑,力图将阿文(及阿英)们的身体概念化为有关社会关系性质的话语,理解成一个象征系统,试图理解他们不同的身体实践是如何成为一个更大社会结构的隐喻的。cnpda
关键词:身体 疾病 社会性别 现象学
一、神经性痢疾———阿文的身体不适
绩效考核制度 老子
  阿文是一个成功的中年男子。事业有成,家庭和睦,这是他对自己下的基本判断。
但是阿文怕出门,尤其害怕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因为他有拉肚子的毛病,这个毛病伴随他很多年了。阿文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尽量寻自己熟悉、可控制的方式。比如,自己开车就好多了,因为他几乎熟
悉所有公共厕所的所在,而且现在到处都是加油站(加油站都有厕所),这极大地减轻了他的焦虑。从阿文家去闹市有一条路,十分繁华,堵车是常有的事。阿文一想起这条路就紧张,因此他出门很少走这条近路,而宁愿绕非常远的一条偏僻道路,他觉得这样可以避免堵车,也因此可以避免堵在路上无法上厕所的尴尬和焦虑。
阿文年轻的时候就为这个毛病没少和妻子阿英闹别扭。还在谈恋爱的时候,阿文就常常把一同出门的阿英扔在一边,一句“拉肚子”人就没了踪影,阿英手足无措地苦等多时怒气常常无法遏制,为此搞得很不愉快。之后的策略就是尽量少出门,阿英拉阿文逛街的兴致也基本消失。
症状出现不久时,阿文曾经去看过医生,医生诊断半天扔下一句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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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性痢疾”就不再理他,开的几种药剂明显只是安慰,阿文既因为医治无门而烦恼,也因为自己没什么大病而放了心。之后亲戚朋友偶尔发现了他这一毛病,往往推荐一些偏方,阿英和阿文也曾努力尝试,但结果都不理想。
这么多年来,阿文仔细观察、把握,发现自己的拉肚子与变动有关,任何变动都可能引起他的生理反应,包括出门以及情绪波动。只要没有变动,生活规律,不出门,拉肚子的症状基本消失。
在深入挖掘和探讨之后,阿文承认自己的拉肚子其实来源于对“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法控制自己的大便”的深深恐惧。他形容自己常常是“裆里夹着一泡屎,四处寻厕所,狼狈不堪”,而且这种形象异常深刻、清晰地留在他的脑海,与出门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一旦要出门,他马上条件反射地想到“如果要上厕所怎么办?”然后立刻有反应,马上就要上厕所。买车后这种出门恐慌大大减少,但依然存在。
再进行生活史追寻,阿文的记忆回到了童年。那时父亲在县城上班,母亲带着孩子在农村。小学四年级时阿文第一次由母亲带着坐了车,来到县城。几天后,父亲让阿文独自坐车到新华书店去买书。这一次经历阿文终生难忘。
  我还记得当时票价是1毛钱。我父亲让我自己去,可能认为我前几天才坐过车,没有问题。但是你想,一个农村孩子第一次进城。我很害怕。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突然想上厕所。我不敢叫司机停车。估计叫司机停他也不会听一个小孩的。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流出来了,味道就出来了。我觉得大家都厌恶地看着我这个邋遢的农村孩子,我觉得羞辱至死。车一停我就下去,个厕所处理裆里的大便,不停地擦、擦、擦。我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和我的感觉。羞辱啊!
其实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阿文并没有再出现这种情况,也没有拉肚子的毛病。
最终出现拉肚子的症状是在大学三年级。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刚刚由国家统包分配过渡到自主择业,两种形式并存。也就是说,开始出现了自己工作的可能。阿文几乎没有任何社会资本可以利用,
只身从家乡来到读书的这个大城市。阿文刻苦努力,积极筹划自己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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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大三,在大多数同学都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就到一家非常有名的企业实习。实习期间阿文可以说全力以赴。最终,努力得到了回报,阿文得到单位各方面的一致认同,被评价为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实习生之一,并因此很有希望进入单位。可是,那时候他要去的是当地最好的单位之一,而且进人是要指标的。很多人告诉阿文,“你很能干,大家都欣赏你,但你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估计也是进不来的”。于是列举单位有史以来没有进过一个真正完全没有背景的人。阿文于是每日煎熬,一时欣喜,一时沮丧。
阿文的拉肚子开始于大三实习,这一点经过阿文和阿英仔细回顾并得到确认。那时阿英也去另一家单位实习,顺路,两人一起搭车,可是忽然就出现了阿文的拉肚子毛病,于是常常阿英就不到阿文的人了。那时候没有任何联络工具,就只有下车死等,这常常让阿英心急火燎,并愤懑不已:就有那么多巴巴(大便)!
阿英的愤怒焦虑也有来源。阿英是一个斯文的女性,自从和阿文确立恋爱关系后,得到了阿文的悉心
照顾。当时尽管还未结婚,但是其实他们两人的世界基本就是一对传统夫妻的模板:男主外、女主内,生活方面由阿英搞定,外部事务阿文不要阿英操心。因此,阿英习惯了出门由阿文照顾的模式,而且也基本没有培养出什么能力。从小生活在小地方的她其实对到城的那一头一个完全陌生的单位去实习有着深深的恐惧,就连1个多小时的路途也有点像远征般艰险。这样,阿英习惯了的模式突然由于阿文的拉肚子搞乱了,她不得不常常面对阿文的突然失踪,而自己去换车……其实从那时起到毕业工作后很长一段时间,阿英都适应不了自己独自面对生活,刚去单位她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打招呼,不知道怎样行事合乎分寸,甚至不知道在单位中午食堂吃饭她该坐在哪里(因为大家常常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可阿英觉得都是陌生面孔),并因此常常害怕去食堂吃饭。阿英把这些情绪都告诉阿文,阿文帮助她排解,安慰她,帮助她计划改变生活处境。而阿文,在阿英心里几乎是无所畏惧的,就是雄纠纠、气昂昂的代名词。
一直到近几年,阿文从单位出来自己创业。由越来越多的小事阿英发现,其实阿文是个非常谨慎甚至保守的人,为一个生意阿文常常盘算半天,反复思谋,举棋不定。在威武雄壮多年后,通过深深的反思,阿文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非常保守谨慎,而且,确实有很多恐惧,虽然自己很难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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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卫视呼啦>网络大学一起回顾这段拉肚子的历史,阿文认为,其实那时自己独自去一个大单位打拼,要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心中一定充满了恐惧、不安、焦虑,但是阿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更别说口头上承认了。
  那个时候并不是有意掩饰,并不知道自己害怕。现在想来,很多时候确实觉得紧张、焦虑。没想过为什么,没想过要和谁讨论这个问题。和朋友们在一起就是或直白或隐含地展示自己的成就,互相鼓励,然后又雄赳赳、气昂昂了。有时也抱怨社会不公,谈论自己也许会被埋没好像是可以的;说自己害怕,想都不会想的事情。真的,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害怕。认为我阿文会是个会害怕的人,别人和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现在回想起来,就差不多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拉肚子,非常严重,为此我痛苦不已,但也觉得是对我的磨练,并用种种办法应对了下来。
二、身体、疾病与社会学———理论视野黄冈职业技术学院
  早自古希腊时代的哲学家巴门尼德就把感官与抽象思维能力截然分开,并不由自主地把“精神”与“肉体”割裂开来(葛红兵、宋耕,2005: 37)。柏拉图强调智慧、真理、知识、理念,贬抑身体,将身体看成通向智慧、真理、理念和知识的障碍。他甚至认为一个哲学家或一个爱智慧的人应该抛弃身体,只有身体死亡了,灵魂才能更加活跃起来,智慧之路也才能更加畅通(柏拉图,2002:61-65)。这种身体与灵魂的二元对立,后来在基督教中,尤其是在奥古斯丁那里,又重新得到了改写。在基督教思想中,上帝的观念类似于柏拉图式的理念,正如身体永远是理念的一个障碍,身体也是接近上帝的一个障碍。
这样,在整个中世纪,对身体的压抑有增无减,身体被认为是滋生罪恶的源泉(冯珠娣、汪民安,2004)。
在从中世纪走向现代的过程中,人祛除了对永生之神的执迷,却又陷入对人在世界中的脆弱、有限性、偶然性、不确定性的焦虑之中。怀疑一切之后,笛卡儿到了确定无疑的“阿基米德点”———我思,并将精神凌驾于身体之上(杜曦云,2005)。社会科学普遍地接受了笛卡儿的遗产,他的二元论相信,在身体与心灵之间没有互动,至少没有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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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动。因此,这两个领域或者主题都是被各个不同的学科分别提出来的。身体成为包括医学在内的自然科学的主题,而心灵则成为人文科学或文化科学的主题(布赖恩·特纳,2003)。在这种思想背景下,20世纪80年代之前,身体这项主题在社会科学界全面而严重地被忽视(B·特纳,20031996)。
但是,重精神轻身体的西方哲学主流中也并非完全没有不同的声音。亚里士多德就并不赞同身心二分的看法,他认为通过感官人类可以把握“自然”;而且他也不认为物象是某种更为本质和神秘的“形式”的表征(转引自葛红兵、宋耕,2005:25)。哲学人类学、生命哲学、人类学和现象学中也有很多传统严肃
金年华教育系统
地对待人体。其中,尼采是重要的思想来源。尼采哲学的一个重要维度就是他在狄奥尼索斯与之间建立的对比。前者是性力、迷狂、激情之神,是早期希腊宗教狂乱行为背后的驱力;后者则是秩序、形式、理性和一致性之神。尼采将历史设想为这两种原则的无穷无尽的争斗,但他并不肯定冲突的解决只能存在于狄奥尼索斯的胜利中。尼采并非天真地要求“返归自然”,相反,他采纳了这样一个立场:只有这两种原则成功地结合起来,一个健康的社会才能出现,在这个社会中,性的激情和理性行为生活协调一致。如果不能在个体的生命中创造出这两个原则的满意综合,就会引发疾病、病态和疯狂(尼采,20001925)。尼采对不同的哲学家,如韦伯、海德格尔、弗洛伊德和福柯等人的哲学发展,产生了持久的重大影响。
另一位对身体社会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作用的哲学家是梅洛-庞蒂。在《知觉现象学》中,他发展了精彩的肉身观点,来克服身心二元对立观。在试图理解人的知觉过程中,梅洛-庞蒂断定,知觉总是从一个特殊地点或角度开始的。正是从身体的“角度”出发,外向观察才得以开始———如果不承认这一身体理论,就不可能谈论人对世界的感知。我们对日常现实的感知取决于活生生的身体,即便我们一些更“高级”的知觉也一定与我们的(原始)身体遗产有关。知觉和身体活动即便被分离,也只能是人为假想的分离,因为基本的知觉形式(比如看本身)就包括了身体活动。梅洛-庞蒂根据对断腿所作的心理研究表明,由于身体出现了损伤,判断和知觉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错乱和断裂(转引自布莱恩·特纳,2003)。
福柯认为,由于城市化所带来的人口压力以及工业化资本主义的需求,现代社会需要对身体进行有系统的管理和控制,因此导致新的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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