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经》的性质与亡佚新探

《乐经》的性质与亡佚新探
田君
【摘 要】中国先秦经典,最扑朔迷离的莫过于<乐经>,争论的焦点在于是否实有其书.经过文献学分析,<乐经>在先秦曾经存在.<乐经>失传的缘由,既有自身性质的必然原因,也遭遇到历史的偶然因素,两相叠加,最终造成中国音乐史上一大阙典.
【期刊名称】《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
【年(卷),期】2010(000)001
【总页数】3页(P23-25)
【关键词】乐经;乐学;经学
【作 者】田君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献学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79待遇留人
【正文语种】中 文
【中图分类】J609.2
《光明日报》2008年6月23日“国学专栏”,刊载《乐经何以失传》一文,项阳先生从制度生态的角度,推论《乐经》内容与失传原因。笔者拜读以后,深受启发,同时也有些新的想法,希望能作一商榷。
乙炔站设计规范项文认为“乐经是经典乐舞”(即六代乐舞)。秦始皇以后,“从制度上祛除周公定制”,六代乐舞“不跨代相承”,赖以存在的制度生态被破坏,“从这种意义上讲,《乐经》失传”。疑问在于《乐经》是否成书,性质不太明确。项先生说“乐经是经典乐舞”、“《乐经》失传”,到底加不加书名号,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关系重大。如果乐经未有成书,只是经典乐舞,乐舞废当然乐经亡,两者呈充要关系;如果《乐经》是一部经典文献,经典乐舞的破坏,就不是《乐经》失传的充要条件。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若想直接回答,需要考古发现。但在现有条件下,我们也可以探知一二,看看《乐》内容属于什么性质?
想回答这个问题,要先从《乐记》说起。《汉书·艺文志》分别著录“《乐记》二十三篇”,“《王禹记》二十四篇”,说明两书相异。《汉书·艺文志》载:
武帝时,河间献王(刘德)好儒,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献八佾之舞,与制氏不相远。其内史丞王定传之,以授常山王禹。禹,成帝时为谒者,数言其义,献二十四卷《记》。刘向校书,得《乐记》二十三篇,与禹不同,其道浸以益微。 [1]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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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革命论这段话要读仔细,“其道浸以益微”指的是《王禹记》。西汉《乐记》有两类版本,一是《王禹记》,来源于河间献王刘德“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这是刘德本《乐记》,而非古本《乐记》,“其道浸以益微”,原书早佚。一是刘向所得古本《乐记》二十三篇。又孔颖达说:
《乐记》十一篇入《礼记》也,在刘向前矣。至刘向为《别录》时,更载所入《乐记》十一篇,又载余十二篇,总为二十三篇也。其二十三篇之目,今总存焉。[2]1073
按此文意,《礼记·乐记》先于刘向已有成书,乃古本《乐记》之传本,自然“与禹不同”。又《史记·乐书》作者阙疑,未有定论,其所录《乐记》,与《礼记·乐记》并不尽同。两者前十一章内容大体相当,皆为古本《乐记》传本。余嘉锡《〈太史公书〉亡篇考》说:
吾独爱其所录《乐记》,可正小戴《记》之误,且使已亡之古书,藉以多存二篇,是则深为可宝。不必以其非太史公之笔,遂耳食而议之也。[3]45
若详观之,《史记·乐书》多出的文字内容,恰好与古本《乐记》的“《奏乐》第十二,《乐器》第十三”[2]1073相合。《史记·乐书》与《礼记·乐记》,篇次不同,征引有异,当为古本《乐记》的不同传本,并非援引关系那么简单。也就是说,到西汉司马迁以后,补书之人仍得见古本《乐记》之一种传本,而《礼记·乐记》所据乃另一传本。这两种汉代传本的祖本,是先秦古本《乐记》。而且《乐记》所在《礼记》,本身就有古本、今本之分,“《书传》、《礼记》自孔氏”,[4]1936可见先秦已有《礼记》传本,并非始成书于汉儒。又陆德明说:“《礼记》者,本孔子门徒共撰所闻以为此《记》”。[5]101记书乃解经之属,孔子门徒各记师说,撰集而成编。质言之,就是孔门弟子的课堂笔记,再加上个人感想,你一篇我一篇,去其重复,取其精义,汇编而成。先秦典籍之形成,多有此种情况,《论语》之成书,即可作为类证。湖北郭店出土战国中期楚墓竹简,保存有完好的单篇《缁衣》,也同样收入《礼记》,而且郭店简《性自命出》篇,在用语与思想上,与《乐记》关系密切。这些都说明《乐记》主体内容形成于先秦,与《乐经》存世时代相合。今本《礼记·乐记》有天人感应的思想元素,出自汉儒“再造”古籍,但古本《乐记》的主体内
容仍然保存其中。
“记”,有疏记的意思,作为书名,是解释经书的一种体裁。“经传”通常连言。“传”是用来解“经”的,如《易传》等,人所熟知。“记”也就是“传”,后来统称为“记传”。如“并在东观,校中书五经、记传”。[6]1929“记传”倒文为“传记”,若将人比作“经”,解说其生平事迹,则犹如解经,这是后世传记体裁的源头。“记”既然用来解“经”,那么《乐记》就可能用来解读《乐经》,这是从逻辑上推论。接下来我们要看看,《乐记》是否具有记书的体例,即解经的特点,如果有,那么《乐记》所解读的对象,就应当是《乐经》。从《乐记》的解读之中,我们也可以探知《乐经》内容的性质、到底是否成书,在《乐经》失传的条件下,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涵泳《乐记》本文,多类记书体例:
1、“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人为之节”,“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若是整篇呵成,不当如此反复其辞,此乃解读笔记之汇集,故呈斯状。
2、“大章,章之也。咸池,备矣。韶,继也。夏,大也。”“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明圣者,述作之谓也。”“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辅翼经文,解释经义,通晓训诂,语意直接,有明显的解读意味。
3、“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君子以好善,小人以听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沈阳医学院学报
可见《乐记》的解“经”痕迹,诸所引述,极可能属于《乐经》遗文。且《乐记》末尾注明“《子贡问乐》”,孙希旦说:
此篇题之名。古书篇题多在篇末,此十一篇盖皆有之。先儒合十一篇为一篇(经汉儒编辑),而删去其每篇末篇题之名,独此失于删去,故尚存耳。[7]1039
由此可知,《乐记》并非铁板一块,而是汇集成篇,这正属于记书的特征。又《乐记》记载有“魏文侯问于子夏”,“宾牟贾侍坐于孔子”,“子赣见师乙而问焉”,这些属于师弟问难,
学者探讨,兼及采访乐师,皆为论乐文字。《乐记》将其置于篇末,以作附录,补充经文,诠释经义。先秦典籍,有“记”则有“经”,无“经”,“记”从何来?因此《乐记》当有所承系、有所依凭,古本《乐记》存在解读《乐经》的内容。
先秦实有“六经”之说,郭店简《六德》“观诸《诗》、《书》,则亦在矣;观诸《礼》、《乐》,则亦在矣;观诸《易》、《春秋》,则亦在矣”,六经的顺序与《庄子·天运》记载相合。又《庄子·徐无鬼》“吾所以说吾君者,横说之则以《诗》、《书》、《礼》、《乐》,从说之则以金板《六弢》”,都是以书籍来看待的。周代之“乐”,的确是歌、舞、乐三位一体的乐舞,但据此是否就可以推导出“乐经是经典乐舞”呢?《乐经》的内容涉及乐舞,但是说其本身就是乐舞,现在看来,恐怕不太妥当。“德成而上,艺成而下”(《乐记》), 声音、乐舞之节属于技艺,而技艺是在师徒间传承的。古代重德轻艺,《乐经》作为先秦经典,其中记载的内容,应当是乐之义理体制。从《乐记》通篇不讲具体的乐奏舞步,可以逆探《乐经》内容的性质,主要是讲“乐德”(《周礼·大司乐》)与乐制,发挥理论指导与行为规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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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谈谈《乐经》何以失传?项先生以六代乐舞“不跨代相承”, 《乐经》赖以存在的制度
生态被破坏,这一观点笔者十分赞同。在此基础上,笔者还有所补充,认为上古乐舞作为综合艺术,具有历史教育的职能,脱胎于巫术祭舞,可谓上古文化大宗,“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乐记》),可以作为社会史教本。我国六代之大舞、西方荷马之史诗,一为拟态象意、一为浪漫叙事,功用其实近似。从这种意义上讲,六代乐舞具有上古史诗的性质,而且比史诗更加生动、更富感染力。《韶》、《武》为历代推尊,正由于乐舞内容,可以发思古之幽情,起到凝聚族、巩固王权的社会功能。随着历史的演进,各项制度逐渐健全。特别是秦汉以后,政府的控制力大为加强,冠冕黼黻、仪仗法驾、高阶峻殿,俱以齐备,王者威灵,于此尽显,不必借助乐舞凝聚族、巩固王权。而史学观念的早熟,使文字记载的历史占据主流,远古历史也逐渐形诸文字。古乐肩负的社会职能,被划分出去,只剩下乐舞仪式的躯壳,后世作乐者,徒示正统而已。古乐内容趋于亡佚,这是自身性质使然,即便《乐经》免遭焚燹,也难逃失传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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