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间的冲突与理解

母女间的冲突与理解
——简析谭·埃米的《灶神的妻子》 
解放军总医院外语教研室曹精华*
摘要:曾以其首部小说《喜幸俱乐部》而轰动美国文坛的华裔女作家谭·埃米的第二部作品《灶神的妻子》,采用不同的叙述角度和对比两种不同的文化,以极为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两代人——母亲女儿——之间的冲突与理解,从而艺术地再现了当代美籍华人生活的一个侧面。
关键词:《灶神的妻子》母女冲突理解
一八四九年,发生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淘金热,不仅吸引了美国本土的众多男女,而且也诱使为数不少的中国人首次成批地漂洋过海,来到美利坚合众国。可是,大洋彼岸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想象中唾手可得的“金山”,而是为了生存而迫不得已进行的艰辛劳作。这些含辛茹苦、要求不高的华人为美国西部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他们辛勤的汗水换来的并不是“美国梦”的实现,而是白人的冷眼、妒忌和迫害。在以后的一百余年中,这些早期的中国移民以及相继而来的同胞,特别是他们的后代,为了摆脱经济上的贫困和社会地位的低下进行了不懈的努力。昔日白人眼中的“苦力”、“贱民”如今已成了美国社会中的“模范少数民族”,勤劳肯干,成绩突出。当然,并非所有在美华人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功。事
实上,他们中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尤其体现在来自中国的移民和他们出生于美国的子女之间。前者多半未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能用英语自由交谈,他们的生活圈局限于“中国城”,从事的是低薪的服务业或在血汗工厂做工。在他们身上,传统的中国文化和风俗在相当程度上得以保留。而他们生长在美国的子女却大多受过高等教育,英语运用自如,从事中产阶级的职业,生活富裕,居住在唐人街以外的地方,他们所接触的更多的是美国的文化和价值观。不言而喻,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教育程度,不同的经济状况和不同的文化行为准则,往往在这不同的两代人中间产生各种冲突,而对这种代沟的描写与剖析也就构成了近三十年来开始活跃在美国文坛上的华裔作家作品的主要主题之一。曾以其首部小说《喜幸俱乐部》而轰动美国文坛的华裔女作家谭·埃米的第二部作品《灶神的妻子》,便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两代人——母亲与女儿——之间的冲突与理解,从而艺术地再现了当代美籍华人生活的一个侧面。
首先,从形式上看,作者展现母女间冲突与理解的主要方法是不同叙述角度的运用。《灶神的妻子》一书共有二十六章,通篇都是以第一人称叙述的,但书中的“我”却是由女儿和母亲轮流担任的,前两章由女儿叙述,接下来的两章转由母亲叙述,然后进入全书的主体部分,共二十章,是由母亲向女儿叙述的,最后两章又分别由女儿和母亲来叙述。这种构架的安排显然是不无用意的。在前四章,读者仿佛听到了隔阂颇深但又相互渴望理解的母女双方都在陈述自己不被对方理解,而对方难以让人理解的苦衷。琼·迪狄恩在一篇题为“我为什么写作”的文章中的一段话似乎也准确地把握了母女二人在前四
章中的叙述目的:“在许多方面,写作就是说我的行为,就是将自己强加于人,说听我说,从我的角度来看,改变你的主意的行为,这是一种寻衅,甚至是敌对的行为”。小说一开始,女儿便写道:“每每母亲和我讲话,一上来就好像我们已经在争吵了”。在女儿眼里,母亲似乎总是在和自己争吵,很难平心静气地交流看法。可见,
*曹精华(1962-),女,英语语言文学博士,解放军总医院外语教研室主任,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语教学;通讯地址: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外语教研室,邮编:10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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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见的不一致已是母女间司空见惯的事,即使女儿还未开口,母亲可能已预料到和女儿的话会不投机,因此,于自觉或不自觉中便“先发制人”般地和女儿争了起来。过多争吵的结果是,母女二人“就像陌生人一样,总是小心翼翼地以礼相待,总是尽可能不互相冲撞”。用女儿的话说:“每每和母亲在一起,我感到仿佛自己全部的时间都用来躲避地雷了”。两人之间的误会因此也就越来越深,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大,彼此为此又都感到十分孤寂。事实上,母女双方都渴望理解,女儿希望能和母亲分享双方生活中所发生的最为重要的事情,母亲希望女儿能明白自己对她的爱胜过对其他所有孩子的爱,然而,惟恐引起对方误解和不安的顾虑又使她们无法相互倾吐衷情。久而久之,女儿感到这种关系几乎会令她窒息,迫切希望从中解脱出来,而母亲迫于外部压力也不得不开始向女儿诉说真情。她
慢条斯理,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坎坷的人生遭遇和心路历程向女儿娓娓道来。由于母亲苦难的人生体验与母女间的隔阂有着重要的关系,因此作者不惜笔墨将全书的主要篇幅留给母亲悲怆的故事。故事讲完了,女儿并未像母亲曾一直恐惧的那样认为她是一个坏母亲,而是深深同情并理解了母亲多年难言的苦衷,于是二人存积长久的误会和怨气都直言不讳地亮了出来,而这些一经说出,也就不重要了。女儿也向母亲倾吐了心声,令她惊讶的是,尽管母亲对女儿的疾病比女儿自己担心的那样要愤愤不平得多,可女儿同时感到母亲博大的胸怀承担了她自己所有的恐惧、愤怒乃至绝望,而留给她的只是——希望。母亲就像她送给女儿的取代灶神的无忧夫人那样,随时准备倾听女儿的诉说,并用自己的泪水洗去所有的不幸,用她的烛台赶走所有的邪恶。就这样,全书最后两章的基调与前四章明显不同,虽说不同生活阅历还不能使母女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但她们之间更多的是理解和祝福,而不是误会和冲突。
其次,从内容上看,《灶神的妻子》一书展现母女间的冲突和关系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同文化间的冲突,而不是整个历史变化进程中两个不同的阶段。生长在美国的女儿已相当地美国化了,而来自中国的母亲尽管已在美国生活多年,但由于在移居美国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基本上使她的思维方式定型,而在移居美国之后她的活动范围又基本上局限于唐人街,因此她的生活方式和行为准则无不打着传统中国文化的烙印。这样,不同的文化背景导致了母女间一系列的误解和冲突。
首先表现在二人不同的消费观上。不同的经济状况无疑对她们消费观念的不同有一定影响。母亲嫁给
了月薪只有二百来美元的华人牧师,在丈夫病逝后,与朋友合开一家十分不景气的小花店;而女儿不仅嫁给了一位白人专科医生,而且自己也有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但是,母亲分文必较、从不舍弃旧物的做法,与其说是生活拮据所致,倒不如说是体现了一种能省则省、勤俭持家的作风,这在传统的中国文化中应当算是一种美德了,而在女儿眼里是令人费解的。例如,母亲为了三美元便和供货人争得难解难分,面红耳赤,女儿认为真是不值,不就三美元吗?有什么可值得放在心上的呢?她写道:“母亲为了几美元所动的肝火总是令我惊愕”。而母亲则为能省两、三角钱而自豪不已。当她们驱车走近一家母亲常去的典型的亚洲市场时,母亲问女儿买一种叫“Tofu”的东西一般付多少钱,女儿看出母亲急于显示自己花的钱要比女儿花的少,并急于告诉女儿在她去的店里买这种东西可省两、三角钱呢。当女儿回答自己从未买过这种东西时,母亲看上去很失望,却不愿善罢甘休,接着问女儿买四卷手纸花多少钱,当听说女儿要花一元六角九分时,母亲象打赢了赌似的十分得意,立即告诉女儿她自己去店里要便宜多少多少等等。可以说母亲这种锱铢心较、不肯吃亏的做法已不仅仅是为了勤俭持家,而几乎成了一种特定的心态、一种嗜好。同样令女儿不解的是母亲从不舍弃任何废旧物的做法。三十多年前的毛巾、穿破了的拖鞋、成箱的旧玩具和破烂货等等,母亲都未曾丢弃,说不定二十年后还能派上用场呢?
由于母女二人基本上不生活在一起,所以不同的消费观念所带来的冲突还是容易解决的,可是由于对待家庭、亲人和朋友的行为准则的不同而带来的误解和冲突却是较难消除的。一般来讲,美国人表达自主发展取向的教师专业成长
喜欢或不满的方式比较直截了当,而中国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则往往比较含蓄。如果双方没有很好的沟通和了解,那么即使一方在表达爱心,也很可能引起对方的不满,甚至敌意。发生在《灶神的妻子》一书中的母女间rbd-5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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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冲突就证明了这些。比如,每当女儿和她的丈夫见到丈夫的父母和朋友时,都要拥抱、亲吻、互致问候,并教他们的女儿们也这样做,可母亲却很不情愿这样做。即使和女儿有一个多月未见面了,母亲见到女儿时,也没有任何明显表示亲昵的语言或行为;在和外孙女们说再见时,她之所以让她们亲吻她的面颊,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孩子们在祖父、祖母面前就是这样做的,而当女儿的丈夫和她吻别时,母亲却十分小心谨慎地接受,面颊生硬硬地向上挺着。在传统中国文化中,不仅是男女授受不亲,母女间也常常如此。因此,来自中国的母亲很难接受美国文化中这种表示亲昵的行为,而她在这方面的冷淡反过来又难免引起女儿的不快。工业加热
不过,母亲也有她特有的中国式的表达爱心的方式。例如,当女儿和丈夫忙碌了一天感到很疲倦时,母亲却一再问女儿是否想喝茶、咖啡和橙汁,女儿只好一一谢绝,然后和丈夫一起逃回自己的房间。可母亲又在关闭了的房间外询问他们是否带了牙刷,是否已经刷了牙,是否有足够的毯子,足够的毛巾,当女婿回答都有并道了晚安,关了电灯后,母亲又问他们是否太冷,等等。母亲的行为从传统的
中国文化角度来看无疑体现了长辈对晚辈的无微不至的关心,可在美国文化中则构成了对子女私生活的干扰,因此女儿不仅不领情,反而感到很恼火。
母女双方不仅在表达爱意时行为相异,她们在表达不满时的行为也不尽相同,因而也常常引起误会和冲突。过去,母亲常常向女儿抱怨说海伦舅妈对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杜大娘很少予以照顾,许多日常生活中的琐事都是由和杜大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母亲来做的。对此,母亲对海伦舅妈很是不满,可是在传统中国文化熏陶中长大的她却碍于面子,和海沦舅妈只字不提,只是一味地向女儿诉苦。在美国文化中长大的女儿对此难免看不惯,她问母亲为什么不直接和海伦舅妈谈谈,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不再抱怨。在女儿看来,这样做合情合理。面对女儿的建议,母亲惊得面部毫无表情、缄默不语。此后,她的确不再向女儿抱怨此事,可同时,一连两个多月,她都没有理睬女儿。当她们再次开始说话,母亲便再也不提及杜大娘的事,以至于女儿错误地认为她早已离开了人世。母亲就是这样为了顾全关系和面子,常常做一些自己很不情愿去做的事,并且时常要求女儿和她的家庭也去做。开始女儿还能按母亲的要求履行她对她们那一大家子的责任,可渐渐地,她开始厌倦那些所谓的责任,因为她意识到母亲要求她为家庭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那样的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从某种意义上说,母亲的爱面子和女儿的坦率也是最开始引起母女间冲突的主要导火线。女儿十四岁那年,父亲去世了,葬礼上,女儿拒绝和躺在棺材中的父亲道别,因为病中和病逝后的父间简直和生病前的父亲判若两人。父亲原本迷人而有朝气,强壮而善良,他视女儿为掌上明珠,认为她完美无瑕;
而病中的父亲则瘦而无力、呻呤不断,甚至不能自理。年少的女儿不愿抹去记忆中的父亲的完美形象,因而拒绝和棺材中的他哭别。对此,母亲十分不解并相当恼火,指责她说:“什么样的女儿,竟然不能为自己的父亲而哭呢?”母亲更看重的是表面现象,而不是实质,她对女儿的小弟弟很满意,因为他不仅道了别,而且还在哭,这就足矣,至于他对父亲的感情究竟如何母亲则不去过问。正如在杜大娘葬礼上,母亲不仅不认为花钱雇人凑数来为杜大娘悼别有什么不合适,而且还认为那些人的哭泣显示了对杜大娘的尊敬。因此,当母亲听女儿说棺材中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时,她暴跳如雷,开始狠狠地打女儿的面颊,一定要让女儿哭起来,倔强的女儿硬是不肯当着母亲的面哭,母亲只好弃她而去。以后的二十五余年中,母亲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一直等待女儿的泪水。
当然,母亲对女儿的行为极为不满,并不完全是出于面子的缘故。四十年来,她一直对女儿隐瞒着自己过去辛酸的经历,隐瞒着那棺材中的人的确不是女儿的生身父亲这一不可改变的事实。她发誓忘掉过去的一切,可事实上,她始终也没有忘记。女儿不愿认病逝后的父亲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父亲了,而母亲却认为女儿根本不认这个不是生身父亲的人为自己的父亲,正如有一次女儿叫喊着要去“海滩”,而母亲则认为女儿在骂她为“淫妇”,这两个词在英语里发音相近。母亲之所以不肯向女儿吐露真情,是担心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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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理解她,会责怪她,会认为她是一个坏女人。母亲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中国传统文化中所流传的有关灶神的故事便证明了这一点。灶神原本是一个普通农夫,只因她的妻子勤勤恳恳地劳作,他才逐渐变得非常富有,可是的他并不满足,开始和别的女人勾搭,并迫使自己贤劳的妻子离家而去,不久他便倾家荡产,不得不流浪街头,后因无脸与搭救她的妻子相见,便跳进炉灶化为灰烬。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唾弃的人死后却成了灶神,掌管每一家的吉凶祸福,而他善良的妻子却被人遗忘。某种意义上,母亲的前夫就像那让人憎恶的灶神,而母亲扮演的角则多少接近灶神的妻子。这也是作者为什么将书命名为《灶神的妻子》的原因。母亲决心摆脱灶神之妻这一痛苦的角。她做了许多努力,并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成功。但是,如果她不肯向女儿说出全部的真情,她就无法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脱。母女间的冲突也只会有增无减。母亲之所以担心不被女儿理解,是因为她认为女儿会用传统的观点去看她,会唾弃她不从一而终的做法,会不赞成她对真正爱情的选择,会不认继父为自己的父亲等等。而实际上,在较开明的美国文化氛围中长大的女儿完全理解母亲的遭遇,在听了母亲的故事后,她感受到母亲的生活有多么的不易。她们开始倾吐心声、消除误会、化解冲突,成了对方最知心的人。
《灶神的妻子》这部华裔美国作家的作品生动地描述了生长在不同背景下的母女间的冲突与理解。从中读者可以感受到作者谭·埃米自身的生活阅历,因为她就是在这种冲突中长大的。通过自己的作品,她向人们展示,解决这种冲突的最好办法不是坚持美国的行为方式而排斥中国方式,而应是在两者中间进行调和。只要双方肯于并善于交流就一定能到解决矛盾的方法,获取心灵间的沟通。
甘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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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材插图
Conflict and Understanding between Mother and Daughter
Jinghua Cao  PLA General Hospital
Abstract: The Kitchen God’s Wife, the second novel by Amy Tan, a Chinese American author whose first novel The Joy Luck Club created a sensation in the literary world in America, depicts exquisitely the conflict and understanding between mother and daughter through the use of different narrative viewpoints and the contrast between two different cultures, thus reflecting artistically one aspect of the life of Chinese Americans in contemporary America.
Key words: The Kitchen God’s W ife; mother and daughter; conflict; understanding
(责任编辑:卫妮、甘艳芬、周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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