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酒艺术史

绿魅惑——苦艾酒的艺术史
1888年,阿尔及尔的一个小咖啡馆里,梵高要了杯淡苦艾酒。只咂了两小口,便猛然连杯带酒朝高更头上掷去。高更闪开。
第二天晚上,喝过两杯苦艾酒后,凡高割下耳朵,送个一个老。
他“疯”了。
三个月前,高更对凡高说,“苦艾酒是唯一适合艺术家喝的酒”。此时他在巴黎已经和劳特累特等人在蒙马特高地混了好几年,作品已经进入印象派的画展。而29岁才开始学画的老凡高,彼时对高更信服有加,开始大喝特喝此种苦涩玄妙的艺术饮品。他给弟弟提奥的信里,隔三差五就提到苦艾酒,以致最后提奥忍无可忍——“别喝那该死的苦艾酒了”!
查阅19世纪中—20世纪初的大师作品和艺术史文本,处处都是苦艾的影子,从印象派到立体主义,几乎没有一个画家没画过苦艾酒,也许应该出一本画集把这些作品都收录进去。苦艾酒是艺术家和诗人的“绿缪斯”,因为它确实能让人超越理智,以至不凡。
艺术家好酒似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古今中外,有多少艺术家和酒的渊源成为千古佳话。然而,没有一种酒精饮料能像苦艾酒那样引爆如此多文人和艺术家的创作灵感,甚至于沉沦,而代价则是世人眼中的疯狂。可以说,苦艾酒对整个19世纪至20世纪初欧洲艺术史的发展起到了催化作用。
苦艾何物?国语中“艾草”是也,即北方人端午时插在门上的那一丛草,也是做艾灸的原料。但苦艾酒的制作非常复杂,绝非艾草一味,主要原料有茴香、海索草、蜜蜂花、肉豆蔻、婆罗纳等植物的萃取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从多年生苦艾中提取的苦艾汁——或称作苦艾脑,它赋予了苦艾酒灵魂。高酒精度也必不可少,它赋予苦艾酒浓烈的彩。
一切起源18世纪的末期,法国医生Pierre Ordinaire发明了这种特殊配方的药酒,酒液碧绿透明,气味很怪,口感极苦,可用来驱寒,健胃和驱虫,曾被军队当作防疫品发放给官兵。后来,法国商人拿到了这个配方,并很快将苦艾酒推广到全法国。
苦艾酒神奇的效果在于它能使人产生一种特别的兴奋感——据说,苦艾脑含有类似于致幻剂的有效化学成分,饮后有着特殊的口味及至“High”的感受,由此不久马上就风靡全欧洲,成为一种令人上瘾的饮品。劳工阶级,上流社会中的时髦人士,尤其是艺术家们都把
它当成一种惯常饮品,成为餐前饭后、作乐解愁的第一选择。
蒸馏好了的苦艾酒是碧绿,神秘的绿散发着诱惑、美和快乐,它让人们忘记了凡间琐事。传说饮后可以看到绿精灵陪他一起嬉戏,于是苦艾酒就得到了“绿精灵”(La Fee Verte)的爱称。
对于苦艾酒微妙的致幻作用,没有什么能比王尔德的叙述更清楚了:“第一阶段,它喝起来跟别的酒没什么差别;第二阶段,你开始看到一些可怕的东西,但是如果你坚持下来,就会进入第三阶段,你会看到你想要看到的无比奇妙之物。”
按照笔者的理解,第一阶段应是酒精对味觉的直接刺激。第二阶段大概指苦艾酒苦涩的滋味,对此于斯曼在小说里有更细致的描绘,他说:“虽然加过糖,多少将令人反感的味道冲淡了一些,但苦艾酒还是有一股黄铜的味儿,它在口腔里的那种回味就像你慢慢地吮吸一枚金属钮扣似的。”第三阶段无疑便是见到幻觉中的“绿精灵”了,对此1882年王尔德游历美国时的比喻则更为诗意:“一杯苦艾酒跟一轮落日有什么分别呢?”
食品工业科技采编平台话说有一日王尔德在皇家咖啡馆独饮,久坐入夜,到了打烊的时候,侍应拿来水准备冲刷
地板了,他对王尔德说:“得走了,先生。”此时,王尔德恰好进入“第三阶段”,他问:“侍应,你在浇花吗?”对方不答,王尔德接着说:“你最喜欢什么花,我猜一定是郁金香。”侍应说:“实在对不起,先生,我们打烊了。”王尔德起身,来到街上,……当时他看见这样的情景:“我感到大簇大簇的郁金香,就在我脚边挨挨擦擦。”
如果可以用书的名字来命名苦艾酒的话,也许是法国诗人夏尔·波德莱尔的成名作《恶之花》最合适了,当然这主要是符合王尔德所说的第二阶段。波德莱尔喜欢苦艾酒,1867年,他凄凉地死去,只有60人参加了这位伟大的法国诗人的葬礼,人中站着一位画家,他就是马奈。马奈将得意之作《喝苦艾酒的人》送到1859年的沙龙,竟被评选委员会断然拒绝,究竟毛病出在哪儿呢?饮酒这个题材已经画了几千年,各式各样的酒徒也都登上画布,然而马奈这副画却犯了众怒。苦艾酒在当时虽未明令禁止,但至少也是一桩丑闻,马奈公然表现它已经够大胆了。何况画中人又异常淡定,一只脚向前微微探出,好象是在挑衅似的。本来应该谴责鞭挞的社会边缘人,竟这般沉静地以贵族的姿态出现,真正是平地起波澜,难怪马奈的老师见了此画要骂马奈“失去了道德感”。
当苦艾酒从马奈传到了德加手上,惹的祸便愈发大了,这当然指的是那幅《苦艾酒》——firefox 8
画面上。一位妇女神情呆滞地坐在酒吧间里,面前摆着一杯苦艾酒的浊液,她身边是一个枭首恶形的汉子,戴着顶式样奇怪的帽子。“多么邋遢!”爱尔兰文人乔治·摩尔看到这副画,厌恶地说。正是这么一副画,1893年在伦敦展出时,竟引发了英国人的“反法”浪潮。激进的爱国者将苦艾酒看做是“法国毒药”,而德加的《苦艾酒》更被认为是“粗俗”、“丑陋”和“不道德的”,评论家起攻之,即使是同情德加的人也认为他不该给画作起这么一个名字,当时苦艾酒在公众话题的禁忌于此可见一斑。但无论如何,这就是德加眼中的苦艾酒,他用逼真的艺术创造了他理解的现实。
苦艾酒被称为“绿的缪斯”,而缪斯是掌管文艺的女神,当苦艾酒到了王尔德的第三阶段,确实可以激发艺术的灵感。《凡高传》中有描写凡高饮用苦艾酒的描述:凡高白天在阿尔卡萨的乡间写生,金黄的烈日让这头寂寞彷徨的兽干渴难耐,便在星夜里进入“绿缪斯”的怀抱。凡高喜欢上了苦艾酒,成为当地的阿尔卡萨咖啡馆(café de l’alcazar)兼酒吧的常客,后来这个苦艾酒徒和社会畸零人集中的咖啡馆成了绘画史上的一处名胜,凡高的杰作《阿尔的》画的正是这里。他曾经讲过:“我用路易十五的柔绿、用孔雀绿,再衬以黄绿、粗糙的青绿,我用这些来表现在低矮的公共场所里充斥着的黑暗的力量;所有这一切都笼罩在魔鬼熔炉一样的氛围里,泛着硫磺的颜。”一句话,苦艾酒的颜。
西方学者研究梵高的生平和作品之后,曾经得出一句结论:“没有苦艾酒就没有《向日葵》”。
在与高更决裂之后,凡高更孤独了,新印象派画家西涅克来拜访过他,并报告了凡高的近况:“他在烈日酷暑中消磨了一整天以后,没有象样的家可回,于是就坐上咖啡馆的凳子,在那里,苦艾酒和白兰地交替着,痛饮不休。”我们不清楚苦艾酒该对凡高的死负多少责任,或许它真的“会让人毁掉自己,让人发狂,让人犯罪”罢。凡高沉沦之际,高更正在大溪地和十五岁的土著妻子同居,在他致友人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我坐在门口,抽着雪茄,饮着期望的苦艾酒,享受着每一天,了无忧虑。”其实,高更的生活远非这么写意,他正在忍受梅毒和湿疹的煎熬,这种“黄连树下弹琴”的精神真是凡高所无法洞察的。
整个蒙马特高地,整整90年都是苦艾酒的天下。莫奈、劳特累克,莫迪里阿尼,苏丁等人莫不是苦艾酒的忠实拥趸,而最后一个大师是毕加索。
毕加索受雅里影响颇深,一度学着喝苦艾酒,挎。不过,毕加索是何等精明的人,不会沉溺于此,也许他画的苦艾酒比他喝的还多。1910年毕加索画了一副《喝苦艾酒的女人》,是典型的“蓝时期”作品,画面上颤抖粗犷的笔触似乎描绘的正是王尔德所说
的“第二阶段”。此时的毕加索,还和凡高一样,能感受到苦艾酒的魔力。进入立体主义时期后,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是离析分解的。在1912年的画作里,若非苦艾酒的厂牌还依稀可见,人们怕是不知彼为何物。1914年他有一座题为《苦艾酒瓶》的青铜雕塑,除了代表方糖和糖匙的部分可以猜出来,瓶身已无迹可寻。
绩效考核与绩效管理在作家中,海明威在多部著作里表现了对苦艾酒的热爱,每当他故事中的主角失落时,都会喝苦艾酒来解忧;爱伦坡等人无一不和苦艾酒结下不解之缘。
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禁酒运动席卷欧洲。苦艾酒的高酒精度和传说中的致幻作用,导致这个禁酒运动的矛头直指苦艾酒。1915年,法国政府在强烈的抗议声中彻底禁绝苦艾酒的生产和销售,随后不久,部分欧洲国家也实行了同样的禁令。
力矩平衡
1975年Kaul医生发现稀释过的苦艾油具有杀菌的效用。再后来,科学试验证实苦艾还能保护胰腺,而且没有证据表明苦艾酒比任何其他高度酒更具有毒性和精神作用,于是在它被诽谤了近80馀年之后,欧盟于1981年对苦艾酒解禁,之后,英法瑞各国也相继取消了禁令、同时以法规禁止在苦艾酒中使用染剂,对酒中苦艾脑含量的最大浓度做出了严格规定,并课以重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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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百年禁锢还是对Absinthe造成了巨大的损害。最明显的就是通晓传统生产工艺和技法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了。好在经过了20多年的研究,法国酿酒工厂掌握了1910年之前所使用的苦艾酒酿制工艺,从而复原出百年之前的人们在酒吧里所能品尝到的美妙感觉。并且,目前一些专事生产苦艾酒的厂家通过不断改进配方,把对人体有害的物质含量控制在最低,酒的口味也在不断提升。
如今,苦艾酒的主要产地有法国、瑞典、西班牙、捷克四个国家,尤以法国和瑞典的苦艾酒血统最为纯正,价格也远非百年前可比。不过,它受欢迎的程度倒是一成未变。现在,普罗旺斯的男人在每个夏日午后都喝这种酒,而欧洲和美国也出现了许多专卖苦艾酒的商店。苦艾酒最死忠的追随者也从画家变成了摇滚乐手,他们甚至还推出了以苦艾酒命名的吉他——也许和19世纪的印象主义画家一样,他们都是缪斯的无法长大的孩子。
商业报道苦艾酒的喝法很特别,传统的喝法是倒一盎司的苦艾酒至专用的杯子,然后将专用的漏勺放在杯子上方,放一小块方糖在上面。之后用两至三盎司的冰水缓缓将方糖溶解在杯子里,原本清澈的酒液会变得混浊起来,最后用勺子搅拌均匀即可饮用。
瑞士人通常使用一种特制的、带数个水龙头的大玻璃水壶来勾兑苦艾酒:先倒一份苦艾酒
在酒杯里,然后放在水龙头下,拧开——开到一半时只是慢慢滴水,当水一滴一滴落进杯中,酒中晕开一丝丝白雾,最后完全变成乳白,这才可以喝。
但是,如此种种麻烦并未丝毫减轻苦艾酒的魅力,相反,正因这种仪式感和它在艺术史中的诸多故事,赋予了它独特的戏剧性与美感。 如今,苦艾酒的酒香又开始在巴黎的大街上游荡,并飘向世界各地。饮用苦艾酒,似乎可以穿越时光,进行一场与百年前艺术家们的精神聚会。它散发着混合气质,既传统又现代,既苦涩又醇厚,既阴郁又炽烈,就像凡高的画一般,勾魂摄魄。

本文发布于:2024-09-22 10:32:55,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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