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ucational History Studies 2021年第2期/总第10期
Vol.3，No.2，2021
河南地处中原，辛亥革命时南阳成为全省唯一由革命军建立地方政权的地区。南阳地区出现多位革命家、教育家和进步学者，如马云卿（1877—1913）、杨鹤汀（1877—1961）、王天纵（1879—1920）、王庚先（1867—1934）、张嘉谋（1874—1941）、徐炳昶（1888—1976）、魏烈丞（1889—1944）、马戢武（1889—1958）、冯友兰（1895—1990）、董作宾（1895—1963）、杨廷宝（1901—1982）等。受到辛亥革命思想的影响，他们秉承民主共和理念，在当时或嗣后的军政或文教工作中作出杰出的贡献。张嘉谋就是其中的一位，值得深入研究。 一、不惑旧学、唯求其是、中西文化兼收并蓄的学者
张嘉谋（1874—1941），字中孚，晚年自号梅溪钓徒，河南南阳白庄人，祖籍直隶开州（今河南濮阳）。乾隆时高祖张瑛迁居南阳，至中孚已是第五代。中孚父庆之是绅士，著名慈善家，1917年获总统褒奖，赐匾额“义声载道”，题词“慷慨成性”“慈心侠骨”。母周氏为同县兵部员外郎周于京长女，知书明理。a 中孚少年天资聪颖，受业于本县名师南荫堂，砥砺求学，16岁以南阳府学生员补廪生。在府学时，他博览书，对比中西，立志著述，20岁入宛南书院，读书不限于“四书”“五经”，著文不为“应举制艺”所囿，对社会事理卓有新见。1895年游学省垣开封，就读明道书院，深得书院黄曙轩山长器重。1897年拔萃科考试中选拔贡，同年河南乡试又中举人。科场连捷，社会名流争与之交。他与杞县蒋恢吾、固始万纯安、 作者简介：罗见今，内蒙古师范大学教授，主要从事科学技术史、河南辛亥革命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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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远：《张中孚先生传略》，曾克主编：《春华秋实——开封北仓女中回忆录》，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0—17页。
献身河南文教事业的张嘉谋先生双环戊二烯
罗见今
【摘要】著名学者、教育家张嘉谋服膺辛亥革命，跟随时代进步；在学术上唯求其
是，不惑旧学，对中西文化兼收并蓄；发掘殷墟，征集文献，终身致力于保护中原
文化；引导培养董作宾等学者；以教书办学为毕生事业，克服诸多困难，建立学堂、
职校等共17所；重视妇女教育；创建开封私立北仓女中（今河南大学附中），为抗战
和新中国建设培养了许多妇女人才。他把一生献给了河南的文教事业。
【关键词】教育家；张嘉谋；中原文化；开封北仓女中
【中图分类号】 G40-0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2096-6660（2021）02-013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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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圈二号通许胡石青、巩县王搏沙、商丘井伟生、信阳刘邃真、南阳熊绍龙时称“中州八大名流”。他颇受河南学政徐继孺赏识，1898年派赴陕州三门书院任主讲，继而任淅川丹江书院讲席。张嘉谋“不姝姝于一家之说，而唯求其是，蔑汉宋门户龂龂之争，祛乾嘉诸儒之弊。其识力卓定，毅然不惑于向往”，“其于中西文化，兼收并储，挈长补短，使出一冶”。a他当时虽然才20多岁，但目光远大，博学宏论，求学之士负笈来游，其名望已蜚声中州。
二、服膺辛亥革命、跟随时代前进的前清举人
张嘉谋虽为举人，但痛恨清廷政治腐败、国事日蹙，对科技、教育和社会的落后状态十分不满。他体察民艰，同情和支持同盟会的主张。1911年当选河南省咨议局议员、副议长。咨议局中有些是同盟会员，也有立宪派，要求改组内阁，而清廷悍然不顾。咨议局成为革命党人潜身活动的场所b，与同盟会策划了河南独立活动。张嘉谋任副议长，当然要对此负责，从中可看出他的立场和倾向。9月6日袁世凯任钦差大臣，率北洋精锐南下，一时之间河南驻守5万重兵。9月20日河南独立计划失败，袁氏即下令将咨议局解散。
辛亥革命爆发，1911年年底，参加武昌首义的新野人马云卿率领河南旅鄂奋勇军打到南阳，而清军却布防淯水，交战之事，一触即发。张嘉谋不顾个人安危，奔走于两军之间调处，南阳府镇台谢宝胜摄于奋勇军威，不战而退，南阳光复。
张嘉谋拥护孙中山的革命主张，1912年当选河南省临时参议会副议长。1913年年初，张嘉谋被选为第一届国会众议院议员。
1913年二次革命，息县革命党人杨名西遭到袁世凯表弟、河南都督张镇芳缉捕，逃到张家躲避，追缉人员尾随而至，张嘉谋从容应对，亲送杨名西脱险。追兵返回张家再度搜查，坐堂不走，亲邻皆十分担心，张嘉谋泰然处之，化险为夷，追兵空手而归。聂党权
袁世凯称帝之议起，由于张嘉谋平日持论并不激烈，一时新贵都来劝他附袁，并诱以高官厚禄。但张嘉谋深明大义，反对帝制，维护共和，绝不顺应复辟，态度明朗，不为所动。不久，袁称帝83天后在举国反对声中病死。
1917年，张嘉谋赴广州，参加孙中山先生主持的国会非常会议，拥护护法行动，推选孙中山为大元帅。
氨基甲酸酯1925年，爆发“五卅”惨案，张嘉谋写诗对示威学生表示支持：
岁月的书香
汴学生为沪案示威游行和韵
传华会后，公理已昭存；岂意文明隶，偏伤义烈魂。
冲冠风一怒，看剑斗初昏；生死争民气，驱车向监门。
1926年大革命，张嘉谋支持北伐战争，著有诗稿存留后世：
a 陈洪远：《张中孚先生传略》，曾克主编：《春华秋实——开封北仓女中回忆录》，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0—17页。
b 李守孔：《清末河南咨议局议员姓名录》，《中原文献》（台湾）196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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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北伐将士
瀛海无端涌碧波，破胡山下阵云多。
捷报夜奏通明殿，齐唱陈安壮士歌。a
1934年河南省政府为辛亥革命开封起义牺牲的十一烈士建立纪念碑，请张嘉谋撰写《徐振泉烈士》碑文，至今立于禹王台公园十一烈士墓。碑文末写道：
赞曰：侘傺失志，唯国是虞。岂时不与，而丧其躯。从容就义，奕祀嗟吁。b 张嘉谋服膺孙中山先生的革命思想，支持辛亥革命，他从青年时代起就参加了反对封建、主张民主的文化教育活动，跟随时代前进，发挥了他的重要影响。
三、教书办学为毕生事业，妇女教育为重中之重
张嘉谋提倡办学，教育是他一生最重视的事业。1902年，他在南阳创办敬业小学和劝忠小学。1903年诏改宛南书院为学堂，1906年改名为宛南中学堂。张嘉谋与杨鹤汀联手办学并任总教习，经费拮据，几乎陷于停顿。他变卖家产，充作经费，自家几近破产。他倡议创办南阳图书馆，捐献个人藏书以充实馆藏。1907年他被清廷委任为内阁中书，出任河南学务公所议绅，负责全省教育，河南教育得到发展。张嘉谋特别重视妇女教育，在此期间与汲县李敏修在开封创办中州女子学堂。1908年他在南阳白庄老家创办端阃女小。
当时女子礼教束缚严重，大门不出，二门不踩，无人敢进女学堂。张嘉谋就让时年14岁的未婚儿媳刘立先去开封中州女校读书，以作示范，并提着点心，走亲访友，挨家劝学。许多家长为之感动，纷纷送女孩子入学。当然也有看笑话的，送他一个绰号“张疯子”。在开封，他和阎春台、许子猷、张润苍
又创办了河南女子师范学堂。其最成功者，为北仓女子中学校。原北仓女中学生、作家曾克主编有两册《春华秋实——开封北仓女中回忆录》对此有较详细的回忆和描述。
1921年秋，张嘉谋和国会议员王敬芳、省实业厅厅长张之锐在开封老官街（今乐观街）租民房40间创办河南第一女子中学。他变卖自家田产，校董多方筹借，向中原煤矿公司募捐，解决经费问题。8月招生，9月开学上课。开始时一班只有3个学生，以后渐渐多起来。在校董建议下，11月，省财政厅拨给丰豫仓作为新校址。丰豫仓是原清代的官仓，位居开封城北部，百姓称之为北仓。同月，省教育厅委托河南第一女子中学代办省立女中一班（即开封女高的前身），1922年春即在北仓招生，1930年奉命改为河南私立北仓女子中学。
1922年，冯玉祥没收了北洋军阀、原河南督军赵倜的财产，把50多顷田地划归北仓女中作为校产。当时张嘉谋和赵倜都住在北京，赵倜把他接到家中，用武力威胁，要北仓女中退回。张嘉谋大义凛然，言辞激愤，坚决顶住，赵竟将他私自拘留在自己家中，但他仍毫不妥协。赵倜无奈，第二天将他放回。
a 刘立先、张德华、张德宝：《北仓女中创办人张中孚先生》，曾克主编：《春华秋实——开封北仓女中回忆录》，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9页。
b 民革河南省委员会编：《河南辛亥革命人物传略》，大象出版社2012年版，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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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直系军阀曹锟为爬上大总统宝座，给每位议员5 000大洋，要大家投他的票，史称“曹锟贿选”。张嘉谋的做法是：将钱全部用于建设北仓女中和南阳南都小学等校。他说：“曹锟这5 000元是真正的赃款，因为它是民脂民膏，现在把它还给老百姓，把脏洗去，还是好事吧！”
张嘉谋竭尽全力办好北仓女中，把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叫到北仓教书，老伴周学象管理学生生活。a 当时军阀混战，开封成为必争之地，土匪兵痞横行，保护学生安全成为重中之重。他把全家动员起来，住到学校前后护校，亲自值班，夜以继日。他请自己的学生、辛亥革命参加者魏烈丞（士骏）担任校长，自己任校董，筹划、募款，解决师资困难和学校开支。后来，魏烈丞任开封师范学校校长，中孚于1929年又请自己的学生马戢武b担任校长，把北仓完全交给马校长，自己去开拓新的教育事业。
张嘉谋对于青年学子特别是女学生寄予深切的希望，他在1925年给毕业生写道：夫国家兴亡，人各有责。学识地位稍高者，世人之责望亦较备。中等学生将为社会中坚分子。女生方少，则所任尤重，来日大难，安危定倾之责，吾同学且将分负之。
…
…舍小己之力，谋公共之益，进而为出之才，以立不世之功。……真知之则允蹈之，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勿艳于虚荣，勿封所已至，惟宏惟毅，乃能任重而致远……c 马戢武校长是早期同盟会员、辛亥革命参加者，在他领导下，北仓女中坚持民主、进步和革命的教育方向，以其独有的魅力吸引了一大批优秀的、有真才实学的人任教，如谢瑞阶、曾次亮、李益山、王仲友、黄圪瞻、张炳寰、罗绳武、楚图南、冯素陶、娄瑞符、丁月秋、丁素秋、杨一表、李炳之等。北仓女中历尽艰辛，不辜负他的期望，培养了一大批优秀学生，其中有不少后来成为革命家、作家、医生和教育家。全民族抗日战争爆发后，有一个班43名学生中就有40名奔赴战场。她们到延安去，积极参加抗战。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她们在多条战线上作出重要贡献。北仓女中于1951年更改校名，原址现为河南大学附中。
1930年，张嘉谋与蒋恢吾创办私立河南国学专修馆、尚志高级文书职业学校，自任馆长和校长，耗费大量心血。日寇入侵，张嘉谋率“尚志”师生迁于信阳。信阳失守，再迁南阳北的云阳寨，艰苦备尝，仍坚持上课，谆谆教诲，献身教育的精神令人肃然起敬。他还和段厚甫、王欢喜等在开封创办了河南体育学校、河南商业中学校、河南国医讲习所，在南阳医圣祠创办国医学校，为河南培养了各种人才。他担任公职时，念念不忘开创文化教育事业，就在临终前还向井伟生提议设立嵩阳国学院。“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
从25岁教书到68岁逝世，张中孚执教过的书院、主事过的学堂和创办的学校多达17所，成绩卓著，成为河南20世纪前期破除封建教育制度、建立新教育的领导者和实践者。
张嘉谋是新时代的伯乐，奖掖后学，特别重视人才，善于发现天分高的人才，坚持培养特殊人才。冯友兰三兄妹求学得到他的关心和奖掖d、指导唐河徐旭生赴法留学等，早已传为佳
a 刘立先、张德华、张德宝：《北仓女中创办人张中孚先生》，曾克主编：《春华秋实——开封北仓女中回忆录》，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9页。
b 罗见今：《民国时期开封三位中学校长的教育精神——韩席卿、魏烈丞、马戢武》，《教育史研究》2013年第2期。
c 魏士骏、张中孚：《私立河南第一女子中学校同学录序》，曾克主编：《春华秋实——开封北仓女中回忆录》，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1—22页。
d 张松涛：《梅溪轶事——忆张中孚先生》，曾克主编：《春华秋实续集——开封北仓女中回忆录》，北京日报出版社1989年版，第1—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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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银蒸发令话。考古学家董作宾的成长过程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董作宾比张嘉谋小21岁，年少爱好国学、古文
字和篆刻，具有特殊的才能。1910年入元宗高小，后辍学。1915年春，张嘉谋力促董作宾，考取县办师范学校；1917年春，董作宾跟随张嘉谋去开封，在张家管书房兼办家务。张中孚指导和引荐董作宾考入开封育才馆，初识甲骨文，从此董作宾开始研究中国考古学。1922年，董作宾应张之约只身赴京求学，在张家食宿，张嘉谋托人为董介绍了一个誊写讲稿之差。其间董作宾与北大教授徐旭生结识，便介绍他入北大旁听语言学，有空就摹印、研究罗振玉的《殷墟书契前编》。1923年入北大国学门读研究生，终身研习甲骨文，成为跻身“甲骨四堂”（罗振玉，号雪堂；王国维，号观堂；郭沫若，字鼎堂；董作宾，字彦堂）之一的大师。张嘉谋为民族文化培养高端人才，功莫大焉！
四、20世纪前期河南文化教育事业的开拓者
关心历史文化并从事调研写作贯穿张嘉谋的一生。1902年，张嘉谋继母去世，他守丧在家，受南阳知府潘守廉之托重修《南阳县志》。他不辞艰辛，广征史料，详加核实，历时六年，四易其稿，遂成信史。河南巡抚于次堂阅后大为赞许。
1914年，汲县李敏修在京设中州文献征辑处，以征集、保存河南历史文献，并为编修河南清史准备资料。张嘉谋大力协助，遍访河南各县，广泛采集散落民间的珍贵史料，与周季侠、井伟生等访得元遗山《中山集》，辑录《中州诗抄》，补全《河岳英灵集》；访得各地先贤遗著《谦光堂集》《王凝斋集》《李子田集》《苍雪诗抄》《黄谷璅谈》《妙远堂诗抄》等多种，亲自校勘，广为流传。他还辑
得各地先贤资料，编成《南阳先民集》；借赴广州开会之机，访明朝绍武君臣墓、前南阳太守庄有信墓志；辑录碑文，撰文以志其事；辑录河南名儒常秋崖手书《家训》，保护散佚文献，不胜枚举。
1927年，张嘉谋在重修《河南通志》处任编修，主编《河域沿革考》，艰苦跋涉，考察山川脉络、疆域境界，不辞辛劳，足迹遍中州，纂成《河南六行政区域沿革考》，并参与编写新修《涡阳县志》，续修《西华县志》《孟津县志》。
在此期间，张嘉谋任河南博物院院长。1928年，中央研究院准备发掘殷墟，派董作宾来安阳，张嘉谋大力支持，亲自参加调查。翌年，研究院与河南地方就文物与陈列问题产生矛盾，互不相让，考古工作停顿，研究院派傅斯年来豫解决。张嘉谋多方奔走，斡旋其间，终于取得双方理解，殷墟发掘工作得以继续进行。1931年，中央研究院与河南省政府联合组成“河南古迹研究会”，6年间对浚县、辉县等6县发掘11次，调查20多处县古迹文物，张嘉谋全部参加，并负责主持。他认为，考古是研究历史文化的重要工作。他兴致勃勃，骑着毛驴，有董作宾随从，谈笑风生，众人深受感染。
1937年张嘉谋任河南临时参议员。他于李叔岩处得见明嘉靖版《南阳府志》，系海内孤本，视为珍宝，校订注释、去伪补缺，历时三载，使之重新刊印，广为流传。1938年在敌机轰炸下，昼夜伏案审阅续修《西华县志》，艰苦卓绝，夏日头部疮疾延及颈部，犹手不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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