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遗风：许兴凯在西北联大作者：李巧宁来源：《丝绸之路》2014年第20期 在现在的陕西城固县城，只要提起西北联大一位人称“老太婆”的男教师，80岁以上的老人大多会津津乐道，对他的特点如数家珍：矮胖身材，举止不羁，语言风趣，爱唱京剧，还是有名的业余中医……
“老太婆”本名许兴凯，男，1900年，出生于北京一个蒙古族家庭。1926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研究科。在北京师范大学读书期间，他就出版了《智慧测量》和《柏女士讲演讨论集》两部讨论教育方法与教育思想的著作，同时在报刊上发表了一些与教育有关的文章。20年代末，北平大学成立后，他被聘为北平大学教授，开始进行日本研究，1930年，由上海昆仑书店出版了《日本帝国主义与东三省》（中文版），1932年，由天津百城书局出版了《日本政治经济研究》。1934～1936年，他留学于日本帝国大学史料研究所，回国不久，出任河南滑县县长，1938年春，在日本攻占滑县前夕离职。随后，许兴凯携全家前往陕西城固县，任教于西北联大。1939年，西北大学成立后，他任西北大学教授，直到杨应楠1952年12月去世。 从1938年迁至城固，到1946年随西北大学到西安，这八年是许兴凯生活比较的时期，他以深厚的学养、广泛的兴趣、不拘的性格成为西北联大学者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残疾人教育条例 学 养 深 厚
作为一名学者，许兴凯在西北联大开设有关日本史、中国地方政府、中国政治思想史、新闻学等方面的课程。讲授日本史，他几乎是驾轻就熟。从19世纪20年代后半期开始，他就从事日本研究，不仅遍查各种资料撰写了《日本帝国主义与东三省》和《日本政治经济研究》等著作，而且在日本帝国大学史料研究所进行了为期两年的研究工作，在日本史方面有相当扎实的积累。再加上两年的日本留学生活，使他对日本有不少直观的认识。 西北联大时期，中日之间的战局牵动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心，国际形势的变化是人们最为关注的话题。许兴凯不仅以“日本通”的身份在课堂上为学生讲解日本的政治、经济与社会，讲解中日关系的历史与现实，解答学生对中日历史与时局的不少疑惑，而且经常应一些文化机构邀请做有关中日时局的演讲。比如，位于今天汉中市汉台区西北郊的西北儿童
教养院就多次请他做过报告，城固县民众教育馆也是他经常去演讲的地方。西北联大各分立院校的周末演讲，他更是常常被邀作主讲人。1944年2月26日，许兴凯就曾在西北大学做了题目为《国际问题》的公开演讲。
人机界面设计大家普遍关注的话题，再加上他总能把古今掌故、风俗人情、民间笑话信手拈来，语言风趣通俗，吸引了各行各业的听众；尤其是他在精妙分析中日战局和国际政治态势的基础上，强调中国抗日到底、抗战必胜的信念，使处在抗战艰难中的国人大受鼓舞。他每次演讲，几百人的大礼堂座无虚席，走廊上、窗户外都站满了人。听许兴凯演讲，是当时陕南的一件热闹事。
70多年后，1940～1944年就读于西北联大的穆嘉琨仍清楚地记得：运载火箭“政治系有许兴凯教授，他是个日本问题专家，经常作中日战争、世界大战的战局报告，对战局了如指掌，指点江山，评判战役，强调我们必胜，鼓舞听众信心，受到同学们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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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日本史之外，许兴凯还讲中国政治思想史。据1941年《西北学报》创刊号报道，许兴凯正在撰写《中国各省建省沿革史》一书。他在查阅资料的基础上，结合自己1937年前后任河南滑县县长的从政经历，把中国地方政治与政治思想史讲得非常透彻。
新闻学虽然不是他的专攻，但他对在法商学院讲授新闻学胸有成竹。这主要得益于他19世纪20年代在北京《晨报》、《小实报》和沈阳《新民晚报》工作的经历。更何况，他后来应城固县政府之邀，以法商学院近旁为社址，主办城固第一份报纸《城固报》。把这份小报从开始发行数十份且仅限于城固发展到后来向陕南以外地域发行数百份，以活生生的新闻学实例引导学生，也给学生提供了一个新闻学实践的生动平台。
从日本史，到中国政治思想史，再到新闻学，许兴凯能够方方面面应付自如，可见其学养之深厚。
兴趣广泛
许兴凯学养深厚，又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少人会以为他是一个地道的书呆子。其实不然。他兴趣广泛，善写作，喜欢民间艺术、看中医，也爱遍尝各种美味佳肴。
许兴凯爱好写作，学术写作之外，以“老太婆”、“老摩登”、“大小孩”的笔名发表了大量随笔、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抗战前，他除了在《晨报》、《新民晚报》、《小实报》等报刊发表作品外，还出版过《西郊游记》、《明清演义》等随笔和小说。1937年以后，
他又写了《摩登县长》、《锦瑟年华》、《抗战演义》、《巴山采药记》等小说，其中《摩登县长》风靡一时，堪与当时正在走俏的《三毛流浪记》相提并论。他在《城固周报》“老太婆骂街”专栏所写的时评文章嬉笑怒骂，犀利风趣，个性鲜明，也深受读者欢迎。
京剧、相声、大鼓书、评书这样的民间艺术也是许兴凯的所爱。早在1934年赴日本留学之前，许兴凯就是北平学者中有名的京剧迷，而且以力捧京剧名角程砚秋闻名。陶希圣1930年代在北京大学法学院任教时，朋友圈中人人皆知许兴凯是北平学人中有名的程派粉丝，“无论口头或笔下，都以程派自称”。
程派粉丝许兴凯不仅享受程砚秋的表演，还经常模仿、揣摩。久而久之，他的程派京剧表演几乎可以达到专业水平。遇有机会，他也乐于露一两手自己的京剧功夫。
西北联大时期，许兴凯最常唱的京剧是《武家坡》中“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泪洒胸怀……”和《连环套》中窦尔敦“坐寨”中“将酒宴摆置在分金亭上，我与那众兄弟细述衷肠，窦尔敦在绿林谁不敬仰，黄三泰老匹夫将我暗伤……”那一段。他借此抒发国土沦丧背景下知识分子心忧国家民族前途的情怀。
许兴凯还对各种美味佳肴充满兴趣。抗战前在北平，他收入高，家里常年包有黄包车，有专门的厨师，在北海公园有可以随到随划的包船，也有经常下馆子的经济实力，不时请朋友到北京有名的饭馆去品尝各地名菜。
西北联大时期，物价不断上升，再加上家里子女增多，且一个个渐渐长大，家庭日常开支大大增加，连厨师也无力雇佣了，更不要说能有常下馆子的经济实力。于是，他想办法去享受地方小吃。有意思的是，他交往广泛，甚至一些地方士绅也乐于结交他，常有不少饭局和宴会可以满足他的口福。比如，城固县的士绅王晓康就以结交许兴凯为荣，想尽办法请他品尝地方特菜。
此外，许兴凯还花费不少时间和心思钻研中医学。抗战初期，大量内迁人口聚集城固县城，但除了西北联大卫生室外，城固县城内只有几家私人诊所，医疗条件简陋，根本满足不了众的就医需要。许兴凯看到城固县城内中医书籍很丰富，就搜集了不少，一一阅读、研究，逐渐有所领悟，并在他负责的《城固报》上刊登中医知识、卫生常识和一些中医偏方。有些患者读报后，到《城固报》社求医问药，许兴凯根据自己研究中医的心得开出药方，竟也解除了不少患者的病痛。时间久了，他的医术名声渐渐传播开来，不时有
人他看病，他来者不拒，分文不收，一一对症开出药方。直到抗战后迁居西安，还不时有人登门求医，许兴凯依然义务看病，乐此不疲。
怪诞不羁
许兴凯崇尚名士遗风，西北联大时期，他从穿着走姿到说话做事都不拘一格，甚至堪称怪诞不羁，颇为引人注目。
在熟人眼里，许兴凯北部湾新闻“矮胖身材，宽袍大袖”，“满脸子，长着几根老鼠胡子”，“平日衣冠不整，……走在路上，摇来摆去，口里哼着戏词，旁若无人”。
他不仅外形不羁，一举一动也无拘无束、随性而起。平时他喜欢唱，走哪儿唱哪儿，唱戏唱歌，在外面唱，在家里也唱，一唱起来就手舞足蹈，如入无人之境。
不熟悉他的人会以为他是个疯子，所过之处常会有一小孩跟在后面看热闹，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是个才气横溢的文人学者。课堂上、演讲台上，他的言辞不仅风趣幽默，掌故、民谚、笑话信手拈来，评书、京剧、歌曲夹杂其中，又讲又说又唱，逸趣横生，令人捧腹，而且犀利精辟，评论时政，畅议形势，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听他讲课，何等快意！
正如有人在“竹枝词”中所言：“偶遇老师许兴凯，走出饭馆唱开怀。快哉快哉真快哉，吃完泡馍上课来。” 也难怪有学生说：“如果在黄梅季节，昏昏欲睡时，来听许教授讲课，包你提神醒脑，睡意全消。”
就连他表达不满的方式，也率性而别具一格。抗战时期，他对学校待遇有意见，就在校门口摆摊说书，说《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古典小说故事。料想以他对说书的喜爱、风趣的语言、“教授”的头衔、不羁的外形，他的摊前一定挤满了听门道和看稀奇的人。
在城固，许兴凯以他的外形不羁、行为恣意、多才博学演绎着名士遗风，学生以认识他为快，同事以与他交往为乐，地方士绅以结交他为荣。在西北联大，他无人不知，尤其是历史系和政治系的师生，即使毕业多年后，他依然活跃在学生记忆里；说起他，无人不有话说，无话不是关于他的趣事、奇言、怪行和才情。
后记：2013年8月，第二届西北联大与中国高等教育发展论坛暨纪念西北联大汉中办学75周年学术研讨会在汉中举行期间，笔者有幸和《天下》杂志社一起采访了受邀参加此次论坛的西北联大教授许兴凯的儿子许继昌。本文的写作以采访记录为基础，同时参考了
千里青《紫藤园夜话》及《紫藤园夜话（续集）》中的有关记述，特此致谢。
（李巧宁：陕西理工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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