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红
(黑龙江大学俄语语言文学研究中心，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摘 要：本文以语言现象中的熟语为例，利用В.Г.Костомаров语言国情学关于логоэпистема(文化深蕴辞)，экфорема(文化浅蕴辞)的理论，对俄汉语中仿拟现象(仿词、仿语、仿调)进行结构分析和语义特征的对比；用大量语料阐明形成логоэпистема和экфорема的几种途径及其在具体交际语境中的修辞语用特点，希望对俄汉跨文化语义对比有所裨益。 关键词：仿拟现象；文化深蕴辞；文化浅蕴辞；文化底蕴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语言是交际的工具，这是它最本质、最主要的功能。除此之外，它还有许多功能，载储功能便是其一。语言的载储功能是指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具有积累贮存文化、历史知识、经验的功能，是文化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
俄语发展的“自由化”(либерализация)的过程是一个按自身发展规律而发展的复杂过程。社会的动荡，时
代的变迁必然导致语言的变化。由文化深蕴辞(логоэпистема)而产生的文化浅蕴辞(экфорема)这种仿拟现象已成为其发展规律之一。
仿拟是一种模仿现成格式而临时新创的修辞方式，又称仿用或仿化。所仿用的格式大多为现成的词语、句子、篇章的结构形式。被仿的词语、句子、篇章称原体或本体，仿拟而成的新词语新句子新篇章称为变体或仿体。仿拟虽然模仿现成的格式，但往往是用自己的语言，融入自己的思想，因此它是一种富有创造性的修辞活动。在俄语语言国情学理论中原体相当于логоэпистема(文化深蕴辞)，变体相当于экфорема(文化浅蕴辞)，而各个民族的文化环境影响所形成的语言世界图景则称为прецендентныйтекст(文化底蕴)。
以语言现象中的熟语为例。巴赫金认为熟语中的自创词(авторитарноеслово)需要我们认真地领会。自创词本身的词义是稳定的，它可能同一系列语言现象(我们只以熟语为例)灵活组合，其意义须在具体语境中得以阐释。针对这种现象，俄罗斯语言国情学创始人В. Г. Костомаров提出прецедентныйтекст, логоэпистема, экфорема3个术语对此种仿拟现象进行理论阐述。
логоэпистема中的лого-源于希腊语的logos(逻各斯)。古希腊语中没有相应于“语言”的词，把语言首先理解为logos，意为“言说，所说的，言外之物，言中之理。”言主要不是指开口说话，而是指说话的根据、说话的道理，在这个意义上言就是道，就是logos. эпис意为“认识”，是人脑对客观世界的反映，
即信息或知识。В.Г. Костомаров将已知的信息(文化背景知识)的整体称为прецедентныйтекст，把具有民族文化特点的具体语言单位称为логоэпистема，而活用的语言现象称为экфорема，其关系如下图所示：
экфорема 1
экфорема 2 экфорема N
логоэпистема как способ обозначения класса однопрядковых ситуаций
прецедентный текст
为了研究起见，我们将3个术语定位为：прецедентный текст (文化底蕴)，логоэпистема (文化深蕴辞)和экфорема (文化浅蕴辞)。
我们以Франклин и теперь живее всех живых (С.Г., 1999, №12)为例。Франклин и теперь живее всех живых的构意源于Маяковский长诗«В.И. Ленин»中的Ленин и теперь живее всех живых, 意指虽然列宁离开了我们，但他的光辉业绩，他的精神和思想永存。从前，欧洲各国的国王去世时，臣民们都说：“The king is dead. Long live the king!” 这也是Мояковский继承欧洲社会的文化传统，从而反映在其作品里的一句话。此处将Ленин换为Франклин，作者别有用意。俄罗斯当前经济状况不稳定， 卢布贬值，只有印有Франклин头像的美元最为保值。因此说Франклин比所有活着的人更具生命力，暗指只有美元才为保值流通货币。即文化浅蕴辞：Франклин и теперь живее всех живых ( Индивидуально-авторское преобразование)；文化深蕴辞：Ленин и теперь живее всех живых (Лингвострановедчески ценная единица языка)；文化底蕴：The king is dead, Long live the king!
该文化深蕴辞产生的文化浅蕴辞还有Директор живее всех живых. (К.П., 1999, №121) 作者这里也借用Маяковский的名言Ленин живее всех живых, 准确、贴切地表达出人们对一位大学校长的尊敬和爱戴。
李锡胤先生从认知语言学、语义学的角度将В. Г. Костомаров关于文化底蕴、文化浅蕴辞、文化深蕴辞的理论加以发展。他认为文化底蕴有的属一个民族的语言事实，有的则是文化在人脑中的形象集。大致可参见下图：
экфорема
语
言
阶
段
логоэпистема прецедентный текст
语
铅黄铜
前
阶
段
值得一提的是логоэпистема可以指词、词组、熟语或篇章(包括寓言、童话等)。由于篇幅有限，本文只以熟语为例来探讨具有民族文化特的логоэпистема的运用、特点及依据。
在汉语中也有根据上下文语境灵活运用熟语，替换熟语中某一或某些组成要素，在而保持与原熟语联想的基础上，创造出富有表现力的表达法，从而使语言更新颖、别致、耐
人寻味。
下面我们以俄汉语料为例做进一步分析。仿照一个现成的词语临时造出一个新词，或仿照某一种语调结构造句成文，仿体与本体不异而异，因而这种不同的修辞手法在汉语中叫仿拟。根据语言国情学的理论，从跨文化交际的角度出发，我们将变体视为экфорема, 原体视为логоэпистема, 而不同民族文化背景则为прецедентныйтекст．
1 仿词现象
1.1 俄汉语熟语活用的仿词现象
1）Давайтебез “давайте”. Замолкайтебормотать! Всё, чтояговорю, проходитмимовашихушей! Этобудетвянвареэтогомесяца. Почемувыраздражаетепедагога? (АиФ., 2000,№808)
пропуститьмимоушей是口语熟语，意为“置若罔闻，当耳边风”。проходить与пропустить词义相近，替换之后熟语意义不变，表达了作者对不重视其意见和建议的不满。
2）Яврубашкеродился. Безрубашкиумру.Настареющем, душном, безымянномветру. (Л.Г., 1996, №25)
熟语родитьсяврубашке是“幸福，幸运”之意，本文根据表义及韵律的需要，以без代в，以умереть代替родиться，从而构成了与原熟语意义相反的表达方式，意为“不幸”，作者忧郁、无奈、悲凉的心境跃然纸上。
1.2 汉语中的仿词现象
1）西服尽管美观、潇洒大方，深受欢迎，但我们毕竟力不从心，岂敢违心奢求！所以我们建议服装
IL-40店还是适当卖点“东服”，具有中国民族特的“东服”！别急于走“西”化极端!( 方同庆《服装店“西化”了!》)
“东服”是仿照“西服”选出来的，不说“中装”、“中山服”而说“东服”，幽默之中带了几根玫瑰刺。
2）漫画：题为“看来还有一个‘聊程’”。
漫画的画面上，诊室门外的候诊病人那么多，有位妇女还抱着一个病儿，可诊室的医生和护士却又说又笑地闲聊。疗程是指医疗上对某些疾病所规定的连续的一段时间，“看来还有一个‘聊程’”，意思是还要闲聊一段时间(才会看病)。辛辣地讽刺了当今社会中有些医务人员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
2 俄汉语熟语语用的仿语现象
乳胶模具2.1 俄语中熟语活用的仿语现象
道路声屏障设计1）Путьксердцужуликележитчерезжелудок. (К.К.，2002, №39)这例熟语活用是以Путьксердцумужчинылежитчерезжелудок ( 通向男人心坎的路要经过胃，意指要讨丈夫欢心，妻子就要会做饭菜)为基础的，以жулик代替了熟语中的固定组成要素мужчина作文章标题，报道了家属在看望犯人时，常不惜钱财，给他们带去各种食品。因此，标题的意义是：要使犯人高兴，贴近他们的心灵，就要给他们买美味食品。这一标题语切文意，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2）Заклятыедрузья (О.,1995, №25)熟语заклятыйвраг意义是“不共戴天的敌人”，而作者却以враг的反义词друг取而代之，这一标题形象贴切地表达出议会代表БорисГригориевичФёдоров与Жириновский之间的复杂关系。
3）Жизньпрожить—нетрассуперейти. (В., 2000, №179)原熟语为Жизньпрожить— неполеперейти，意为“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常用于谈论如何对待生活中遇到的困难或不幸。而本文以трассу代替поле，报道了一些中小学生在过马路时不注意安全，因而时有交通事故发生，许多人在事故中丧生或致残，同时告诫学生们要提高警惕，把安全放在首位。
2.2 汉语熟语活用的仿语现象
1）我们听不到一声“对不起”，博大精深的“死不认错学”在这件街头小景上，充分发扬光大。所以柏杨先生认为中国同胞已丧失了说“对不起”的能力。每个中国人都像一个，只有据“力”力争的勇气。(柏杨《三句话》)
熟语“据理力争”意指“以理辩是非”，柏杨先生以“力”代“理”，生动形象地描绘出多数中国人常因嗑嗑碰碰的一些小事而动手打架，很少有人以理服人或礼貌相待，说声“对不起”把小事化了。这段话具有很强的讽刺意味。
2）他首先想到的是买双尼龙袜子……其次是买块手表，时针和分针已经有两个月不动了，秒针却像指南针似的不停摇摆。修不胜修，却不能不戴着，没有表就像口袋里没钢笔一样令人若有所失。(刘恒《四个汉子》)
“防不胜防”是我们熟悉的熟语，意为“无法预防，无法防备”。作者在文中以“修”代“防”，生动地描写出“他”的那块手表已经过于破旧，怎么修也修不好。
3）不久，一辆卡车从山路上缓驰下来，工程连的战士齐声呐喊，冲出树林，包围了卡车。车下，铁锨钢叉，横握竖举。棍棒锄头，左右相逼。车上，警卫排的口，也指向了工程连的战士们。双方剑拔弓张。(梁晓声《今夜有暴风雨》)
熟语“剑拔弩张”比喻形势紧张，一触即发。弩即弓，是古代兵器，一种利用机械射箭的弓。本文以“弓”代“弩”，更利于人们理解，生动贴切地描写了警卫排和工程连双方对峙不下，互不相让，一触即发的紧张场面。
3 俄汉语中熟语语用的仿调现象
我们将俄汉语中依照熟语的形象结构及语义创造富有表现力的临时用法，暂称为仿调，仿调使语言生动、风趣。
3.1 俄语熟语活用的仿调现象
1）Чиститьодежду, покатепло. (О., 2001, №22)试比较：Куйжелезо, покагорячо(趁热打铁)。该句提醒人们趁天气暖和、在冬天到来之前准备好御寒的衣服，以免用时手忙脚乱。标题意义为：趁暖洗衣。
2）Конечно, мнениезапададлянаснеглавное. Правдаито, чтокомментарииимнения, доходящиеиз-зарубежа, сталигрубее, беспощаднее, поройповерхностныиоскорбительны. Новолей-неволеймыпродолжаем, правда, сменьшейохотойчемпрежде, заглядыватьназапад, егообщественноемнение, словновзеркало. Поройэтовесьматуманное, кривоезеркало. Нопризнаем, инашелицоневсегдасовершенно. (О., 1995, №24)
我们知道，熟语Нечегоназеркалопенять, колирожакрива是“脸丑莫怪镜子歪；勿诿罪于人”之意。俄国社会各阶层常把西方社会作为一面镜子。作者认为，这面镜子并非总是清晰光洁，有时也模糊不清，所以镜中映照出的事物也必定弯曲变形，但是我们并不能怪罪于它，因为自身并不完美。作者通过描述熟语，体现了熟语的基本形象和意义，比直接使用熟语更富表现力。
3）Добраяссоралучшехудогомира. (О., 1996, №1)原熟语为Худоймирлучшедобройссоры(相安无事胜于善意的争论)。本文把худоймир和добраяссора的位置相互对调，意义与原熟语意义相反。作
者认为争论能使人开阔思路，扩展视野，认清是非，这总比口是心非好得多。这一表达式言简意明，一语中的。
3.2 汉语的仿调现象
1）他和她用同一辆教练拖拉机，她在前边扶着车把，他在后面扶着她的腰，她驾车左转右转上坡下坡，他扶在她腰上的手也跟着上下左右一通乱动。俩人都有一种凌空翱翔的感觉，像开飞机。结业时已是如漆似鳔，“飞机”说什么也降不下来了。(刘恒《四个汉子》) 试比较：如胶似漆(形容感情深厚，难舍难分)。作者仿照这一结构，创造出“如漆似
鳔”这一表达法。鳔，即鳔胶，用鱼鳔或猪皮等熬制的胶，黏性大，多用来粘木器。因而，“如漆似鳔”与“如胶似漆”意义相同，只是前者更为诙谐。
2）不过颇难解，好像是在说我以孝子自居，却攻击他做孝子，既“投井”，又“下石”了。(鲁迅《准风月谈·后记》)
熟语“投井下石”比喻乘人之危，加以陷害(见人落到井里，不但不救，反而扔下石头)，鲁迅先生巧妙地将其拆离使用，贴切地表达出对方的不满情绪。
3）彬彬文质闲骚雅，岳岳无戎驭六龙。(郭沫若《七律·八一怀朱总》)
熟语“文质彬彬”形容“人文雅而有礼貌”，作者将其颠倒为“彬彬文质”，从而使诗声律协调，句式规整。
文化深蕴辞和文化浅蕴辞所表达的蕴含意义有时也表现在讽刺性的模拟作品中(породия)，这种模拟在形式上和原著越是接近，越有幽默的效应；越是接近，越能引起读者对原文的联想和回忆。读者或听者只有知道所模拟的原著和纵向语境，才能理解意在言外的语言。请看下面的幽默所负荷的蕴含信息。
ВпочтипоЛермонтову
Ясрединочивышелнадорогу, один. Ивижу, чтодорога-тоблестит, какбудтоктосеребромеёпокрасил. Аночьтихаятихая, наулицахпусто. Яподошёлкмагазинуизанялочередь.
— Стовторымбудешь! Буркнуламнеженщинавдовоенномпальто. Говоритьснейбылонеочём．
这个作品模拟的是莱蒙托夫的诗歌«Выхожуодиннадорогу»。莱蒙托夫的诗篇为众多的俄罗斯人所熟悉。模拟名家之作有着深刻的蕴含意义。经济衰退、供应紧张，人们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半夜出来在商店门口排队。如果夜半排队人数已经相当可观的话，那么白天队伍之长已不难想象。何况身穿战前大衣的妇女的说话态度，以及篇章最后一句话，都能使我们感到人们那沉重的心情。这种模仿能赋予作品以独特的表现力，与原文不和谐所产生的异样感觉能使人进入深远的意境。
3.3 汉语中的篇章仿调现象
洗水1）才不在高(易和元)
才不在高，有官则名；学不在深，有权则灵。这个衙门，唯我独尊，前有吹鼓手，后有马屁精，谈笑有心腹，往来无小兵，可以搞特权，结帮亲，无批评之剌耳，唯颂扬之谐音。青云能直上，随风显精神，众云：臭哉此人! (《文摘周刊》1990年8月) 2）科室铭(张岱)
才不在高，应付就行；学不在深，奉承则灵。斯是科室，唯吾聪明。庸俗当有趣，谎言作新闻；谈笑无边际，往来有后门。可以打毛线，练气功。无书声之乱耳，无国事之劳神；调资不落后，级别一样升。古人云：乐在其中。(《文摘周刊》1990年8月) 3）左视眼(梁丰)
事不在大，上纲则名；理不在多，祭旗则灵。斯是虎皮，天下横行。千山我独左，万峰皆右倾。论人查档案，触目皆敌情。惯用老皇历、念旧经。违战略之转移，失政策之准绳。树静风不止，蝉噪夜难宁。螃蟹曰：何忌之有? (《杂文报》1991年10月22日)
以上之例都是仿自唐朝刘禹锡的《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曰：何陋之有?
电触点这篇短文，本是作者渲染陋室的清幽雅洁的环境，描述了高雅简朴的生活情趣，表现了作者自己不与世俗同流而污的情操和孤芳自赏的品格。而例1）的《才不在高》笑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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