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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十六章“致虚极，守静笃”异文考辨 李 锐 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张 帆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 摘
要：今本《老子》十六章有“致虚极，守静笃”一句，历来释读就存在争议，或以“虚极”“静笃”为合成词，或在“极”“笃”前句读。马王堆帛书、郭店简、北大汉简等出土材料相继公布后，此句又出现了与今本差别较大的异文。其中，马王堆帛书甲本整理者隶定文字作“至虚极也，守情表也”，北大汉简本作“至虚极，积正督”，差别尤甚。过去学者多将“表”视为“譠”之误字，由此调和诸本。我们认为诸本虽有异文，但意义相近，可读为“致虚，极也；守静，督也”。“守静”的异文“守中”“积正”与其均为义近关系。帛书甲本整理者隶定为“表”之字，当隶定作“ ”，读为“程”，训为“标准”，与“督”同义。关键词：《老子》马王堆汉墓帛书郭店简北大汉简《老子》今本十六章①有“致虚极，守静笃”一句，历来争议颇多。郑良树先生曾指出，此句凡有两读：一将“虚极”“静笃”读为合成词，如河上公注；一将“极”“笃”分开，如王弼注等，并指出“后之学者，皆不出此二读耳”。②河上公注曰“得道之人，捐情去欲，五内清静，至于虚极”，又言“ 守清静，行笃厚”，则其断句当作“致虚极，守静笃”，其理解的文意是“至虚之极，守静、笃”。③今见王弼注作：“言致虚，物之极笃；守静，物之真正也。”④则断句当为“致虚，极；守静，笃”，意即“致虚”就做到了“极”，“守静”就做到了“笃”。严遵《
老子指归》以“极”①②③④ 本文写作得到上海市教委科研创新重大项目“出土四古本《老子》综合研究”（５７）科研基金的资助。“今本”章序指王弼本的章序，下同。王弼本、河上公本及傅奕本诸本经文，可参北京大学出土文献研究所编：《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１２年，第１７３—２０６页。郭店简参考荆门市博物馆编：《郭店楚墓竹简》，北京：文物出版社，１９９８年。帛书甲、乙本，又参考湖南省博物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编纂，裘锡圭主编：《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肆）》，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１４年。郑良树：《老子新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１１年，第７８页。郑良树先生认为河上公注已将“虚极”“静笃”当作合成词，见郑良树：《老子新论》，第７８页。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依河上公注虽可不断句，但“致虚极”“守静笃”前后句式并不相同，“虚极”为一合成词，“静”“笃”则为并列的两词。学者或疑王弼注此节有衍误。《文选》李善注引王弼注作“言致虚之极也”。如此则王弼注亦有可能是以“虚极”“静笃”连读。参见王弼注，楼宇烈校释：《老子道德经注校释》，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８年，第３７页。
《老子》十六章“致虚极，守静笃”异文考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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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豆糖蜜帛书甲本整理者此处隶定作“表”，与“笃”“督”音不通。为调和异文，帛书整理者指出“表”可能是“譠”字之误，①学者多从此说，将“譠”读为“笃”，训为固、厚等义。②惟郑良树、宁镇疆先生将“譠”读为“督”，训为“中”。③
今按郭店简之“H”当读为“极”，而非“恒”，“恒”与“极”楚文字中易混。且此句《淮南子》《文子》引文均作“极”，则“极”字当为是。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过去学者多将“极”理解为极点、极度，而我们认为此处之“极”当训为“中”，解释为标准、准则。“极”有准则之意，《广雅·释言》“极，中也”，引申为准则，文献中多见。如《尚书·洪范》有“建用皇极”，孔传：“极，中也。”“不协于极，不罹于咎”之“极”亦为此意。将“极”训为“中”，解释为准则，可与下文“守静”句相呼应。
帛书甲本的“守情（静）表也”，前面说到帛书整理者指出“表”或为“譠”之误字，继而可读为“笃”，学者多从其说。但事实上，帛书中另有“譠”字，字形作“”（经· 一），④与帛书甲本此字作“”相差甚远，无由讹混。又马王堆帛书中“表”字一般作“”，毛在“衣”中，与此字作“”也有差别。而帛书《称》中“廷”作“”，《缪和》作“”，所从“L”与“”上部相近。因此我们认为“”可隶定作“M”，是从L声之字，与从壬之“衽”字不同。“M”可能读为从L声之“程”，《玉篇·禾部》“程，法也，式也”，有程式、规则之意。
至于汉简本的“积正督”，与传世本看似文字不同，实则意义相近。按“积（积）”，可读为“责”，《说文》贝部“责，求也”，《论语·卫灵公》“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汉书·外戚传上》“数守大将军光”，颜师古曰“守，求请之”，则“责”“守”义近。“正”，不少学者指出当读为“定”，“定”从正声。《尔雅·释诂下》“貉、觗、安，定也”，郭注：“皆静定。”是“定”“静”义近。传世本、郭店本的“笃”“J”可据帛书乙本、汉简本读为“督”。《尔雅·释诂下》：“督，正也。”《吕氏春秋·先己》“督听则奸塞不皇”，高诱注：“正听万法，赏罚分明，故奸轨塞断于不皇。”《方言》卷六“督，理也”，郭璞注：“督，言正理也。”则“督”与帛书甲本之“程”皆有法式、正理之意，与上句的“极”也能呼应。
在断读的问题上，从帛书本、郭店本句末语气词“也”来看，在“极”“督”前句读，将两句作为判断句，文气更为顺畅。综上，诸本“守静笃”“守情M也”“守G督也”“I中J也”“积正督”虽异文较多，但可分别读为“守静，督”“守情（静），M（程）也”“守G（静），督也”“I（守）中（冲），J（督）也”“积（责）正（定），督”，文意相近。本句可翻译为“达致虚，这是准则；执守静，这是正途”。煤矿井下防爆电机
（下转第７３页）
①②③
④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编：《马王堆汉墓帛书［壹］》，北京：文物出版社，１９８０年，第１４页，注［二九］。
参见彭裕商、吴毅强：《郭店楚简老子集释》，成都：巴蜀书社，２０１１年，第２５０—２５２页。
参见郑良树：《老子新论》，第７８页；宁镇疆：《汉简本“积正督”与〈老子〉十六章古义臆诂》，《出土文献》第１０辑，
上海：中西书局，２０１７年，第１９３—２００页。
陈松长编著：《马王堆简帛文字编》，北京：文物出版社，２００１年，第３５１页。焦微微
新公布上博竹简《卉茅之外》字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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