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我国123件判决书的实证分析
文 / 王莲峰 蹇佳伶
摘要：对恶意侵犯商标权的行为要适用惩罚性赔偿，司法裁判中需要从主观、客观两个方面考察是否满足“恶意”和“情节严重”的情形。“恶意”是指比“故意”更恶劣的主观状态，需要结合涉案商标的知名度和显著性等自身的性质和特征、侵权人对涉案商标的认知程度和屡犯不改的程度、诉讼过程中的悔过态度综合进行判断；“情节严重”需要从侵权行为方式、侵权行为影响等方面综合考虑。计算惩罚性赔偿金的基数和倍数需要细化；基数的计算不能和“恶意”、“情节严重”等惩罚性赔偿适用条件的具体判断情形割裂开。
关键词：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法律适用；恶意；情节严重；惩罚性赔偿金的基数和倍数
我国2013年第三次修改《商标法》时就引入了英美法系的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制度，2019年第四次修改《商标法》又将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数额由“一倍以上三倍以下”提高到“一倍以上五倍以下”，同年国务院发布的《优化营商环境条例》第15条规定强调要建立知识产权侵权惩罚性赔偿制度，“加大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从国家立法的修改到国务院行政法规的政策导向，都表明有效实施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制度对保
护商标权人的合法权利及营商环境的提高均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但是，自2013年《商标法》引入商标侵权惩罚性制度以来，该制度的司法实践情况却不容乐观。本文将通过对相关司法审判的梳理，揭示、分析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制度在司法实践中存在的问题，并对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的法律适用提出具体建议，以期有助于提升相关司法审判质量，推进商标侵权惩罚性制度的有效实施。
基金项目：本文为上海市教委2019年上海高水平地方高校创新团队建设：“科创中心建设与知识产权保护”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王莲峰，华东政法大学知识产权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蹇佳伶，华东政法大学知识产权学院硕士研究生、美国南加州大学法学硕士。
一、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条款法律适用的现状及问题
（一）在审理商标侵权案中适用惩罚性赔偿规定进行裁判的案例较少
2013年修改后的《商标法》第63条规定了对商标侵权人的惩罚性赔偿规定。为考察
该条法律规定的司法实践，笔者在“北大法宝”、”OpenLaw ”、“中国裁判文书网”、“无讼案例”等数据库上进行了检索，以“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为关键词，时间期限为2013年至2019年的“商标侵权纠纷”的裁判文书，共筛选出123件案例（见表1），其中，仅7件是以惩罚性赔偿予以裁判处理或调解结案（见表2）。
表1 和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有关的123件案例一览表
商标侵权惩罚性赔偿裁判文书法律适用情况一览表
序号审理法院裁判文书编号
当事人
是否诉求惩罚性赔偿法院适用的赔偿类
型法院适用的法律
裁判结果及主要理由
备注
法定赔偿惩罚性赔偿
(2015)皖民三终字第00011号否
√63（1）、（3）酌定惩罚性赔偿数额
2（2018）皖民终119号√63
3（2018）皖民终325号是
√未提
商业维权案
件
4（2018）皖民终461号√5（2018）皖民终462号√
6北京高院（2017）京民终413号√
63（1）、
（3）
适用惩
罚性赔
偿7福建高院（2015）闽民终字第271号√63酌定惩罚性赔偿数额
8（2016）闽民初78号√63（1）、（3）9（2018）闽民终1277号是
√63（3）
商业维权案
件
10（2018）闽民终1278号√11（2018）闽民终1279号√
12（2018）闽民终1280号√13（2018）闽民终1281号√14（2018）闽民终1282号√15（2018）闽民终1283号√16（2018）闽民终1284号√17重庆高院（2018）渝民终576号否
√63（1）、（3）18广东高院（2016）粤民终64号√
19（2017）粤民再288号√63（2）、（3）超过法定赔偿额上限判
赔
20
（2017）粤民终701号
√
63（3）
21广东高院
（2017）粤民终2347号
否
√63（1）适用惩罚性赔偿
22(2017)粤73民终2097号√63（1）、（3）
酌定惩罚性赔偿数额
23（2018）粤民终2043号是
√63
商业维权案
件
24（2018）粤民终2044号√25（2018）粤民终2045号√26（2018）粤民终2046号√27（2018）粤民终2048号√28广西壮族自治区高院（2018）桂民终688号√63（3）29河北高院（2013）冀民三终字第6号否√未提30（2017）冀民终51号√63商业维权案
件
31（2017）冀民终55号√32（2017）冀民终420号是√未提33（2018）冀民终495号√63
34河南高院（2016）豫民终1134号√35（2016）豫民终1158号否√63（1）、
（3）
36黑龙江高院（2018）黑民终163号是√37湖北高院（2015）鄂民三终字第00589号
√38（2018）鄂民终648号√39江苏高院（2015）苏知民终字第00053号√2001年《商标法》56条
商业维权案
件
40（2015）苏知民终字第00055号√41（2015）苏知民终字第00056号√42（2015）苏知民终字第00057号√43（2015）苏知民终字第00058号√44（2015）苏知民终字第00059号
√45（2016）苏民终718号√63（1）、（3）46
（2017）苏民终220号
否√
63
47（2017）苏民终1297号否√63
实际上是适用法定赔偿的案例，但是实际损失的计算较为清楚。
48江苏高院
（2018）苏民终49号是
√
63（1）、（3）49（2018）苏民终326号否
√6350
（2018）苏民终476号
√
63（3）
51江西高院（2015）赣民三终字第8号是
√
2001年《商标法》56条第（二）项、第二款
酌定惩罚性赔偿数额
52内蒙古高院
（2017）内民终233号√63
商业维权案
件
53（2017）内民终234号√54（2017）内民终235号√55（2017）内民终236号√56（2017）内民终237号√57（2017）内民终238号√58（2017）内民终239号√59（2017）内民终242号√60（2017）内民终243号√61（2017）内民终257号√62（2017）内民终258号√63（2017）内民终259号√64（2017）内民终261号√65（2017）内民终262号√66（2017）内民终263号√67（2017）内民终264号√68（2017）内民终266号√69
（2017）内民终267号
√
70
山东高院（2016）鲁民终350号
是
√
权利人要求惩罚性赔偿，但法院认定不构成商标侵权
71（2018）鲁民终714号√63（1）、（3）酌定惩罚性赔偿数额
72（2018）鲁民终1366号否
√6373陕西高院
（2018）陕民终411号√63（1）、（3）74（2018）陕民终701号√63
商业维权案
件
75（2018）陕民终860号是√76陕西高院（2018）陕民终861号√77（2018）陕民终889号√78（2018）陕民终892号√79（2018）陕民终895号√63
80（2018）陕民终943号√81
上海高院（2017）沪民终342号
√
82
四川高院（2018）川民终116号
是
√63
酌定惩罚性赔偿数额
超过法定赔偿额上限判
赔83（2018）川民终308号√63（3）
商业维权案
件
84（2018）川民终311号√85天津高院
（2016）津民终410号否
√6386浙江高院（2017）浙民终197号是
√63（3）87（2017）浙民终430号√88
（2018）浙民终620号
√
6389
新疆高院（2015）新民三终字第20号
√
2001年《商标法》56条第二款90（2017）新民终434号√63（1）、（3）91（2017）新民终486号√92北京知识产权法院
（2016）京73民终10号√
63（3）
93（2017）京73民终1991号√63（1）
适用惩
罚性赔
偿按照实际损
失的一倍确认的惩罚性赔偿（包括合理开支）
94(2018)京73民终2132号√
63（1）、（2）95广州知识产权法院（2016）粤73民终734号否√63（3）
酌定惩
罚性赔
偿数额96（2017）粤73民终1528号是
√63（1）、（3）
97（2017）粤73民终2097号√98（2018）粤73民终1602号√99上海知识产权法院（2016）沪73民初443号√100（2017）沪73民初167号√商业维权案
件
101（2017）沪73民初168号√102（2017）沪73民初169号√103（2017）沪73民终154号√
未提
104（2017）沪73民终245号√63（1）、
（3）
105（2017）沪73民终274号√63
商业维权案
件106（2017）沪73民终275号√107（2018）沪73民终265号√63（1）、（3）
商业维权案
件
108（2018）沪73民终266号√109（2018）沪73民终275号√商业维权案
件
110（2018）沪73民终276号√111（2018）沪73民终277号√112上海知识产权法院（2018）沪73民终278号√是
63（1）、（3）
113
（2018）沪73民终279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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