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论道
——以《人间世第二季》为例
■ 李木石 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
■ 唐伟哲 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
〔摘 要〕近年来，社会对于医疗现实的关注度不断上升，纪录真实的医疗题 材纪录片的良心之作也一向可以收到观众的好评。2019年元旦由东方卫视出品的 大型医疗类纪录片《人间世第二季》，延续了第一季的纪实风格和客观立场，它在
故事内容、情感表达、社会价值的传达和表现上，完成了一个非常好的示范作用，
该片一经播出也再度引发了社会极大的关注度。因此，本文将从该纪录片叙事风格、
叙事空间、叙事主题三个叙事角度出发，对该纪录片的叙事策略进行分析研究。
〔关键词〕医疗纪录片；《人间世第二季》；叙事策略
《人间世第一季》自2016年播出以来，在由网友自发打分的豆瓣平台上，达到高达9.6的现象级评分，其收视率与当时黄金档的电视剧与电视节目相差无几，迅速成为当时社会上人们热议的话题。而2019年的《人间世第二季》与第一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在创作手法，还是在拍摄历程上，相较于第一部来说，都再度提高了一个档次。正如《人间世》制片人周全所说：“第一季整部纪录片呈现的更多的是医患之间的关系，而第二季纪录片从整个社会的生态体系出发，去看待医院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从医患关系再深入到个人命运、国家命运、社会的发展变化之上。”《人间世第二季》一共拍摄了十集，其中包括了二百多位拍摄对象，从叙事的角度来看，导演很好地完成了纪录片想要表达的人文关怀与现实矛盾。
一、叙事风格的双面交融
真实性是纪录片的本质属性，纪录片创作中纪实手法的运用，更是将纪录片的“真实”含义变成“事实所体现的价值”而不是事实本身。在此基础上的“故事性”，则是对现实素材创造性的处理，同时，它也是自然素材充分展现出真实的必要手段。笔者认为，一部优秀的纪录片既有真实的纪实风格，也有艺术化的故事展现。在《人间世第二季》中，导演通过对影片纪实性与故事性相交融的叙事风格的运用，使得影片更加具有真实的魅力。
（一）纪实性风格的赓续 《人间世第二季》的摄制工作相较于大获成功的第一季来说更加艰巨。对比出动了8个摄制组，花费8个月的时间在上海各大医院辗转的第一季；第二季中，创作团队出动9个摄制组，历时一年半，拍摄了二百多个对象，拍摄素材达到216T，片比更是达到600小时：1。虽然医疗技术在不断地进步，但由于人身体本身的复杂与精微外加上某些病毒细菌的难以琢磨，现代医学对很多疾病仍然束手无策，医生们竭尽全力 跟死神抢夺患者的生命仍然失败的无奈不可回避。显然纪录片《人间世第二季》将许多失败的病例放在剧情之中，遵循真实的创作风格。比如说病人家属冲进监护室掐值班医生的脖子、病人或者是病人家属对医生变更方案的不理解和埋怨。与此同时，患者不屈不挠的精神也是真实的，第二季第五集中的闫宏微，面对肿瘤的折磨，她心态乐观，跟丈夫一起四处寻根问药，不断地寻方案，不断复查，为每一个变好的指标而高兴，又为面临的复发而忧伤，让每一位观众为之感动。 不仅如此，片中导演对音响影像声音的处理也遵从纪录片真实、客观的属性。整部纪录片中，除了一些需要客观专业解释的医学知识以外，其他的大多数内容都是通过影片画面与同期声一起进行。比如说纪录片的第六集《笼中鸟》，在本集中，导演完全放弃了大量的解说词，而是利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方式对影片进行讲述介绍，将影片的理解和判断权完全交由观众自己分析。
（二）故事性成分的有效渗入 虽然纪录片以真实、客观为拍摄依据，但是无论是谁都有听故事的期许和愿望。纪录片的故事性就建立在真实和客观的纪录之上。一方面，故事性给纪录片增添了足够多
的可看性；另一方面，纪录片以真实故事为背景，也就增添了本身很多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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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将故事性成分有效地渗入纪录片当中，在笔者认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叙事视角的调整与设置。著名批评家热奈特认为“叙述必然是以某个人物的眼光和角度展开，结构上的视角是调节叙述信息和距离
的重要手段。” 《人间世第二季》 区别于第一季中立性的片段记录，通过有限视角和外视角等其他视角的设计，增添了很多具有共情化的故事。比如说，第一集的《烟花》便是通过有限视角（又称“内视角”）来讲述骨癌儿童患者的故事。影片一开场，导演就安排骨癌儿童患者杜可萌，用方言来进行解说“我叫杜可萌，今年13岁，他经历着的这一切，我都经历过。我们得了一种病，叫作恶性骨肿瘤。”充满情感化的叙述方式，辅之以震撼让人心疼的视频画面，冲击了观众的内心。本集中导演还特地安排了杜可萌中的句子“如果还有家伙没有闹够的话吗，来吧，让我们来奉陪吧”等等。通过情感化的解说，传达了患有疾病孩子们的不屈和昂扬的生命力。
值得一提的是，导演还在这一集中运用了“电影化”的拍摄方式，将孩子们渴望战胜病魔的画面艺术化处理，以COS 的方式呈现。这样的做法严重破坏了纪录片的“真实性”，在节目播出以后，引起了很大的热议，但笔者认为，导演的这种电影化的处理方式，正是孩子们心中的真实。一部好的纪录片不仅仅是摄像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导演通过温情的故事讲述，赋予了影片典型的人物形象，也让观众更加体会生与死的意义。
二、叙事空间的多维度建构
电影是一门时间与空间综合的艺术，纪录片也不例外。影片的叙事空间，不仅是影片所发生的故事的存在空间，也是在原有空间基础上的关于电影制作者创作意象上的延伸。可以这么说，如果将故事空间比作是一座冰山的话，那么直观感受到的可能就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影片创作者通过创造某种空间来反映或者是传达自身的某种观念或者是意识，而观众通过电影的叙事空间，又会体会和再创造出创作者所想要传达的意识或者是观念。很明显的是，区别于《人间世第一季》，导演对于医院各个场景的展示，《人间世第二季》在叙事空间上，不仅在医院本身上有很多的描写，更多的笔触也放在了家庭和社会方面。
（一）医院场景的再现 正如导演季丹所说：“人在一个极端的空间里，往往能被激发出与平时不同的生命力，在极限的世界里，你才能看到一个平时看不到的世界。”《人间世第二季》摄制组拍摄了包括
骨癌儿童、孕妇、尘肺病人、精神病人、癌症病人等等。拍摄人员与他们进行对话，朝夕相处，慢慢地就相处成了朋友，也就慢慢形成了信任，这种信任也就使得被拍摄对象在面对镜头时克服紧张的情绪，从而充分地接纳拍摄人员，自然也就带来了一个真实并且可信的画面内容。比如说在《呼吸：生死一搏，只为自由呼吸》这一集中，尘肺病人廖连和他的老伴面对镜头时说“孩子，如果今天你不在这儿，我都没有精神支柱，还好你陪着奶奶。”这种信任如自己亲人一般，让观众看到更加真实可信的人物形象和医院场景。不仅如此，在《烟花》一集中，观众也看到了陪伴患有骨癌儿童的“大哥哥们”，他们陪蔡炫安打手机游戏、陪杜可萌唠嗑，彼此之间的信任，已经让孩子们觉得拍摄人员像自己的朋友一样。众所周知，孩子是非常难拍摄的对象，当摄制人员与孩子们相处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也就给纪录片带来了最真实的体现。
（二）家庭情感的维系 家庭这一主题经常被纪录片和电影导演所选用。一方面，是因为它本身就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另一方面，家庭作为区别于公共空间的私人空间，它以展示个人化的经历和私密化的情感来反映普通人中具有典型化的形象或者事件。在《人间世第二季》中，导演将叙事镜头扩展到了医院以外的家庭层面，这种叙事不关乎医生和病人各自特殊的身份，而是通过病人这一形象，来展示普通人面对困境时的选择和伦理情感，从而引申出中国人所特有的家庭关系。比如说在《往事只能回味：关爱父母 认识阿尔茨海默症》这一集里，在影片介绍完患有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生活之后，观众又很快可以意识到，除了这些患病的老人，这些老人的家人也是很值得关注的对象。当
连你的亲人都不认识你的时候，你应该怎么面对？片中患者付更生的儿子付刚，不仅不能离开自己患病的父亲，还要忧虑自己即将高考的女儿，过去一度生活有条有理的一个人，在生活的压迫下，家庭的重担下，没有任何选择，只能被生活推着往前走。还有一位患者田根娣，她自身家庭就很困难，于是她的弟弟田德昌接过了照顾她的旗帜，但是田德昌自己的妻子也患有眼疾，这时也就带来了妻子和之间的矛盾。导演在设计这段素材时，并没有一味地去选择田根娣医院里的生活，而是将镜头转向她归家之后的矛盾与问题，通过这些生活中的摩擦和琐事的展现，体现出阿尔茨海默症患者与亲人相处的艰辛和维系情感的可贵，从而也引发了观众自身的思考。
（三）社会精神的传达 对于一部优秀的医疗纪录片来说，仅仅真实再现医院的场景和患者家庭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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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复杂，是远远不够的。将“光亮”投向黑暗的地方，讲述我们生活的世界中，很难看到或者是经常被忽略的其他部分，才可以真正发挥这部纪录片的社会价值。显然《人间世第二季》不仅客观真实地再现医院这一场景，它对于隐藏在疾病背后的社会矛盾与医疗现状也进行了深入的阐释，向观众传达出普世情怀。比如说《呼吸》一集中，导演通过影片前半段的展现，让观众了解尘肺病病人的艰难，但故事没有停留在此，而是探究尘肺病人难以医治的社会原因所在。一方面是因为肺源供应不足，反映出我国医疗器官资源的紧张，另一方面阐释了如今尘肺病被鉴定为职业工伤，呼吁观众多多关注，那些
患有尘肺病的工人体。不仅如此，基本上每一集的主题，每一集的疾病，导演都展示出站在这疾病之后的弱势体，每一弱势体，背后也都有其社会成因所在。比如说，生育女性对于自己命运的抉择、患癌大学老师对进口靶向药的努力、儿科医生数量的急剧流失等等。《人间世第二季》通过展现真实的患者和医生体，反映他们生存的社会空间，衬托当下社会的医疗现状，搭建观众-患者-医生的桥梁，完成了纪录片对于普世情怀的传达。
三、叙事主题的多元化呈现
无论是一部电影还是一部纪录片，主题都是它的灵魂所在，对于一部大型医疗纪录片来说，片中的主题更是将人文关怀浸透其中。不仅如此，在《人间世第二季》中，主题也是将人-家庭-社会三者关系联系起来的枢纽。显然片中的主题也完成了多元化的呈现。
（一）人文关怀的坚守 以人为本是我国科学发展观的核心，以人为本要求我们当代的影视纪录片关注人类生活的状态，关注生命的尊严。在医院里，因为患者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即将完结，所以他们更会关注自己每天生活的价值。换句话说，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每时每刻都会有生命危险，才促使他们懂得生命的价值，也就促使银幕前的观众认识到生命的价值。在最后一集《暴风雪》中，刚退休的商学兰被查出患有盆骨恶性肿瘤，但是纪录片并没有继续去展现她的苦难与折磨，而是换一个角度去展现他的绝处求生，就像片中解说词所说“对命运的安排，她从一开始的绝望无助到现在的全盘接受。
”她认真地教丈夫做菜和洗衣、教女儿叠衣服，在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的情况下，主动用乐观的心态让家人放心与安心。在被截肢以后，她给自己梳理假发，做一顿自己拿手的春卷。商学兰的做法，不但没有抱怨自己惨痛的命运，反而用坚强地生活“反抗”遭遇。虽然足够短暂，但是也可以足够精彩。这也就引起了观众反思“面对悲痛，我们到底应该怎样活下去？”
（二）道德立场的选择 在《笼中鸟》这一集中，摄制团队有意识地将部分精神病患者的脸部和名字打上马赛克，而且通过访谈的方式，让病人坦露内心世界。用真正同情和理解的视角，去对待这些病人，去讲述这段故事。值得一提的是，根据摄制团队介绍，在拍摄这一集时，他们曾经拍摄到了精神病患者发病被绑在束腹带的内容场景，但是为了这些病人的隐私和尊严，并没有选择将其剪辑进成片中。这些种种事件，都体现出了摄制团队正确的道德立场选择，也体现出了影片本身所拥有的人文关怀。《人间世第二季》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片子有很多失败的病例或者案例，这不是想反映医生的失职，而是想告诉观众，虽然医学技术已经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医疗器械也得到了相应的进步，但是现代医学仍然有其边界，很多病例至今也无法被彻底地治愈。观众看完影片，理解了医生的不容易，敬畏生命，从而感受到健康的不容易。如此，将“知识”和“意识”灌入影片当中，潜移默化地影响观众，这不仅是真实性的体现，也是记录人文关怀和道德立场的坚守。
结 语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人间世第二季》通过一个个具体而又细小的故事，用纪录片的手法，展示中国病人面对疾病时候的态度，也在展示中国医生面对困境时做出的选择。从叙事层面来说，它创造性地将电影化的拍摄手法运用于纪录片之中，也打破了叙事空间的限制，不仅将笔触对准医院本身，更是将目光聚集到家庭和社会的层面，对医疗类纪录片进行探索。不仅如此，该纪录片的主题呈现，让生者重新审视生命，完成对生命意识的启蒙。 （责任编辑：杨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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