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脚奶奶

奶奶离开我已20多年了,在我心中她好像出了趟远门。每次回老家探亲,下了车,驻足凝望眼前老屋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又想起我的奶奶,不觉间早已潸然泪下。卡环弯制
奶奶出生于建国前的一个地主家庭,娘家姓田,家境殷实。出生后虽说是个女孩,但喜得千金,也令我太姥爷、太姥姥高兴得不得了,视若掌上明珠。当时三寸金莲胜过脸蛋儿,脚大的姑娘很难到好婆家。为了长大后能个好婆家,奶奶在四岁时就被我太姥姥裹上了双脚。当那十尺长,两寸半到三寸半宽的蓝布从奶奶的脚背到脚跟儿,再从脚跟儿到脚背一圈圈狠狠地裹缠起来的时候,奶奶痛得号啕大哭、拼命挣扎,但也无济于事。裹缠之后,除大脚趾露在蓝布外,其他四个小脚趾在蓝布的压力下向脚心推进并压在脚板下面。这期间,四个小脚趾的骨骼变形、定型,脚趾的肌肉腐烂、化脓直至坏死,反反复复,奶奶经历的身心痛苦可想而知。到八九岁时,奶奶的三寸金莲定型了,但走起路来稍不留神也会钻心地疼痛。
奶奶15岁时,不但脸蛋儿长得漂亮,还有一双尖尖的状如荷花瓣儿的小脚,穿着一双绣花鞋,走起路来颤巍巍的小碎步衬托出身姿的婀娜。这一年由太姥爷做主,把奶奶嫁给了王家
窝堡同是地主家的我爷爷,婚后,奶奶受尽了刁蛮婆婆的欺负。二三年后,我的大伯和我的父亲相继出生,婆婆看在我奶奶给王家连生两个儿子的分上,改变了对奶奶的态度,但好景不长,爷爷由于连续七天坐在牌桌上看牌,累得口吐鲜血猝然离世。   
丈夫的去世,让年仅19岁的我奶奶悲恸欲绝,处理完爷爷的丧事之,婆婆认为我奶奶是个“扫把星”,不吉利,我奶奶只好一只手牵着两岁多的我大伯,另一只手抱着不满一岁的我父亲,回到了双庙屯的娘家。刚刚回到娘家的那段日子,奶奶曾经遭到两个兄弟媳妇无数的白眼,人前背后说他们娘仨是“白吃饱”。在娘家的这几年,我奶奶屋里屋外不顾瘦弱的身体,克服三寸金莲走路的痛苦,尽量多干些家务活,不让两个兄弟媳妇儿挑理。
建国后,23岁的我奶奶带着五岁多的我父亲改嫁到了望山村的郭家。由于带着一个累赘,经常被村民们指指点点,但我后爷爷一点儿也不嫌弃,婚后二人感情很好,先后生了我的小叔和三个姑姑。在那个缺吃少穿的艰苦年代,要把这五个孩子养大成人,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五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期,为了让孩子们尽可能吃饱饭,爷爷和奶奶决定做大豆腐。半夜1点多,孩子们睡得正香的时候,他俩悄悄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奶奶用小脚蹬着地医疗箱
面,双手用力推动着磨拐子,爷爷则不断地用水瓢舀起泡好的黄豆一点点倒入石磨上面的漏斗中,不时地倒入适量的清水。奶奶就像一头蒙着眼睛的毛驴,不知疲倦地一圈一圈推动着沉重的石磨。三寸金莲的小脚东倒西歪地走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小脚阵阵疼痛,奶奶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推着。磨浆,烧煮,过滤,点浆,挤压。忙活四五个小时之后,天已蒙蒙亮了,爷爷和奶奶已累得腰酸背疼,坐在门槛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解乏。大豆腐压好定型后,正是村子里人们做早饭的时候,爷爷推出去叫卖,奶奶又开始忙碌全家人的早饭。爷爷卖完两板大豆腐回来,奶奶的早饭也做好了。看着几个孩子大口小口津津有味地吃着葱花炒豆腐渣,还有各种咸菜,日子过得虽苦,但奶奶心里有了奔头。
奶奶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她边做大豆腐边养猪,用压大豆腐挤出来的豆浆、刷锅的泔水,掺和上豆腐渣喂猪,猪养大卖出去又是一笔额外的收入。不知瘦弱的奶奶是如何提起一桶桶重重的猪食,越过猪圈围栏倒入猪食槽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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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扒苞米,奶奶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沙楞手。别看三寸金莲的小脚走路困难,遇到泥巴水坑啥的,几次要摔倒。但到了放倒的苞米铺子前,奶奶来不及喘息就开始劳作。只见她左手拿起一个带皮的玉米棒子,右手随即抓住,并以极快的速度用右手掌中的苞米钎子划
导波检测>感应式冲洗阀开苞米的白外皮,并双手合拢歘拉一下从玉米秆上掰下黄澄澄脱了皮的玉米棒子,右手一抛,准确地落到身旁的柳条筐中,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随着一个个金黄的玉米棒子飞快地落入筐中,一排排脱离了沉甸甸果实、蓬蓬松松的玉米秆子被奶奶甩到了身后。那娴熟的动作技巧简直是在变戏法,令人目不暇接。
1970年2月,我出生后不久,爸爸妈妈就带着我和从这个大家庭中分家另过,在老房子东侧的那块空地上盖了两间泥草房独立生活。虽然不在一起生活了,奶奶对我这个大孙子还是关爱有加。
塑料件的设计青黄不接的春三月,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多数农民家庭难熬的时节。刚刚钻出地面的婆婆丁、小根蒜、荠荠菜,河沟旁边的柳蒿芽、小叶芹都很难到。每当我饥肠辘辘的时候,西边墙头就会传来奶奶轻柔而又亲切的声音:“大孙子,快点儿过来!”我向西一扭头,看见头发花白、满脸笑容的奶奶正挥着手招呼我。我小跑到墙根儿下,奶奶快速地从腰间的围裙中掏出两个黄灿灿的玉米面窝窝头,越过不高的墙头塞入我的手中,边看着我边小声说:“大孙子快揣兜里,让你小叔、小姑看见不好。”我“嗯”了一声,双手捂住上衣口袋里的宝贝,一溜烟没影了。现在想想,两个粗糙的窝窝头,那时却是人间的美味。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奶奶总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得有滋有味儿。在盐水中腌了一秋一冬的土豆崽儿,开春时经她一烀一晒,表面满是皱褶,咸淡适中,不软不硬,筋道可口;奶奶蒸的酸菜馅儿的玉米面馒头,红豆馅的“钢球子”,大锅周围贴的玉米面的大饼子,就着酱缸里的各咸菜,都会令全家人吃得心满意足;奶奶烙的大黄米面饼子,即使锅内放少许的油,烙出来后,两面金黄,泛着油花,芳香四溢,是我儿时最爱吃的美食。吃剩了,还可以放在老屋檐下的小筐中,十天半个月也不坏。还有夏天奶奶给我摘的黑星星,特意留的甜菇娘,秋天障子旁边种的甜高粱,冬天火盆中烧的土豆、黏豆包,都是我永远抹不去的童年记忆。现在回想起来,还口有余香。
进入上世纪80年代,她老人家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背也驼了,整天叼着长长的旱烟袋,挪动着小脚,时而擦擦她的那些箱箱柜柜,时而面对墙上的那些老照片发呆。她不愿到儿女家中生活,她说在老屋的炕上躺着睡觉踏实,在老屯中走走心里舒坦。再后来,85岁高龄的奶奶就有些糊涂了,说话絮絮叨叨。我回老家看她,她认出我的时候,就会伸出满是皱褶的手摸着我的脸,口中喃喃地说:“这不是我大孙子吗?啥时候回来的?”说完不一会儿又认不出我来了,只是不停地摇着头。我紧握着奶奶的双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并默默地为她祈祷。
时光无情,奶奶91岁那年,无病无痛地逝去了。奶奶走的时候十分安详,也许老天也知道她这一生走过来的艰辛吧!
奶奶一辈子大字不识一个,却用她智慧的头脑,勤劳的双手,一双小脚走过了自己漫长的一生。她是千千万万劳动妇女中的一员,她历经苦难,坚强乐观,苦了自己却繁荣了家族。她把根深深地扎在每一个子孙的心里,就像一棵大树,只要根在,这棵大树就会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注:长春市文学社团协会成立于1989年8月5日,属市级一类社会团体,现有会员1000人。协会隶属于长春市文旅局,业务指导:长春市社科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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