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苏洵、苏轼父子散文创作上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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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苏轼父子,是“唐宋八大家”和北宋文学“三苏”中两位至关重要的代表人物。
苏洵(1009—1066),字明允,48岁时得欧阳修赏识。散文成就较高,著有《六国论》《管仲论》《项籍论》《上欧阳内翰第一书》等作品,大多收录于《嘉祐集》。
苏轼(1036—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集诗、词、文于一身,文学成就全面,给世人留有《留侯论》《日喻说》《赤壁赋》《教战守策》《东坡志林》等诸多名篇佳作。其散文创作十分丰富,包含史论、政论、游记、杂说、书札等,形式多样创新,自成一派。
苏轼从小以父为师,接受良好的文学教育,深受苏洵的教导和影响。在散文创作上,既有对父辈的学习借鉴和一脉相承,又善于推陈出新、标新立异,富有特立独行、引人入胜的创造精神,其创作文风和成果影响相较于苏洵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洵、苏轼父子散文的创作特点主要有三同两异。
一、同于好推论、好哲思
两人散文最大的共同点是议论成分占比高。
便携式鱼缸苏洵深掘《战国策》著作和纵横家、兵家等理论,强调文须“有为而作”。行文喜评论、议论和辩论,斟
酌古今、联系现实,将文章落脚于实质作用上。“经世致用”,为当时的政治社会局势到历史根据和借鉴,提出相应的论点论据。如《权书》《衡论》《几策》等20多篇政史论文,均在探究如何正确看待和处置政治生活中的大事小情,文辞条理清晰,陈词激扬,亦论亦辨,最终总结利弊,归结观点,服务于现实,符合其所主张的“有为而作”。
以《六国论》为例,苏洵借用六国被秦灭亡的惨痛史实,警告宋朝统治者以史为鉴,避免重蹈覆辙。全篇意在借题发挥,以古鉴今,议论层层深入,说服力极强。开篇提出核心观点——“弊在赂秦也”,排除武器和战术等其他原因,确切表明总论点,明确立意和基调。通过旁征博引、解说推理,剖析六国与秦国艰难交锋的全过程,列举齐国的不赂秦和赵国的勇敢迎战,却因韩等国对秦的贿赂屈服陆续放弃,最终一个个走向覆灭。由此点明结论:“不赂秦、不弃战的国家因为失去赂秦国家的外援难以独自保全而亡,六国灭亡根源在于赂秦”。同时交代了作文目的,即全文主旨——警醒宋朝统治者不要重演灭亡悲剧。全篇逻辑严密,说理有力,是苏洵极具代表性的推论类文章。
苏轼受父亲指导和影响,同样深学透悟《战国策》和纵横家、兵家著作,所写文章同样好推理、议论,哲思彩浓厚。其擅长从历史故事、人物或生活景象中阐发哲思,善用比拟、引用和象征手法,说理犀利透辟,推论生动明快,可读性强。
研读《日喻》,足见其善用形象比喻的文论特点。开篇讲述盲人识日的故事,为后文说理做铺垫。盲
人因为没见过太阳被旁人误导,将响钟和乐器当成太阳,通过这一具体事件,引申“以偏概全”的议论说理。用“道之难见也甚于日,而人之未达也,无以异于眇”开启识“道”的阐述,通过解释盲人识日的片面性,悟出“故世之言道者,或即其所见而名之,或莫之见而意之,皆求道之过也”的见解,摆明“道可致而不可求”的看法与观点。并引证孙武、子夏的言论,列举“南方多没人”的客观事实,说明凡事不可“不学而务求道”。结尾总结全文内容,得出“脚踏实地、勤学求道重要性”的结论,交代作文目的。全篇构思严谨缜密,议论精妙生动。
总之,说理、推论和议论多贯穿于两人的写作中,是父子散文创作常见的特手法。深刻远见的思想和清晰透彻的剖析是文章最大的标识,筑牢了二者在文学史上独一无二的地位根基。
二、同于文道并重
“文道”乃形式与内涵,就像皮肉与筋骨,只有好皮囊才能承载好骨相。文道合一,是字词句与思想道义的内在交融、相辅相成。否则,一味在意道义阐发、置实用性于首位甚至唯一,而忽视行文章法、结构,就会
肖卓锟
浅论苏洵、苏轼父子散文创作上的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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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苏洵、苏轼的文学功底和创作成就影响深远、彪炳千秋,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有着不可磨灭的重要地位。就散文创作而言,父子俩并驾齐驱、各有特,既存在诸多共通之处,又彰显不同的政治背景、时代风格,体现各自的思想认知与个性特征。主要从文论思想、审美意趣、表达方式、题材体裁等方面,对二者的散文创作加以探析。
[关  键  词]苏洵;苏轼;散文创作
068《名家名作》·研究
导致文章缺乏逻辑和美感。宋代古文从文体、语言和内容上竭力服务于社会政治,实用价值高,但普遍存在“道”强“文”弱的失衡现象。苏洵、苏轼父子主张文道的兼容并蓄,既有丰富的内在意蕴和实用价值,又赋予文章应有的形式特征,是宋文之特例。
苏洵散文以议论专长,说理直白犀利的同时,注重文章最原始的肤打造,注重架构、词句等“文”本身的形式美和情感美。其《管仲论》是一篇典型的史论散文,立论、说理清晰明确,阐发对历史人物的见解。不仅论述令人赞叹,且结构、行文值得品味。
首先,结构上层层递进。全文共有五段,首段讲述了管仲辅佐齐桓公治理国家和后来祸乱蔓延的局面,第二段阐释管仲的错误进谏导致齐国祸乱,第三段进一步解析管仲错在何处,第四段用对比手法
将齐晋两国作比较、论述管仲的罪责,最后梳理前文、总结经验、告诫后人。虽篇幅较长,通读仍一气呵成。这得益于文章结构紧密,分论点和对应论述环环相扣,节奏紧凑,张弛有度。全文结构由浅入深,从事件表象入手,剖析管仲的罪责原因,再与同期人物对比说明,由此发出慨叹:“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
其次,词句运用气势恢宏。全文长、短句交错使用,读来朗朗上口。如:“ 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故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及其乱也,吾不曰竖刁、易牙、开方,而曰管仲。何则?竖刁、易牙、开方三子,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桓公也。”
最后,感叹词、反问句,与陈述论穿插相间,加强语气语势,说理信服力更甚,如:“呜呼!仲以为桓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桓公之手足耶?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岂少三子之徒?虽桓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余者,仲能悉数而去之耶?呜呼!仲可谓不知本者矣!因桓公之问,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
苏轼的文道并重,主要体现在记游叙事上。其游记散文与政论文、史论文一样,造诣很高,如《喜雨亭记》《石钟山记》等都是旷世名作。在记叙游玩、描写风景时,常常融入即兴迸发的感慨,叙议结
合,情景兼具,可谓是文道并重。其辞赋同样“文道合一”,富有散体的疏宕萧散和诗歌的优美精致,如《赤壁赋》描述主客游船、品酒、赏景,情节简单,却逻辑结构精巧,通过主客的问答对话,引出欲阐发思想,竹笋剥壳般攀升亮相,不断给人惊喜。文中既有画面优美的意境,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又极具思辨性和哲理性,展现作者豁达心胸和宽阔境界,如:“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三、同于审美意趣
父子散文还有一个重要共同点——审美意趣与境界的相通相似。两人心智共通,将文章比喻为“水”,对文学创作审视及写作审美倾向高度一致。
苏洵在《仲兄字文甫说》中写道 :“而风水之极观备矣。故曰:‘风行水上涣’,此亦天下之至文也。然
而此二物者,岂有求乎文哉?无意乎相求,不期而相遭,而文生焉。是其为文也,非水之文也,非风之文也,二物者非能为文,而不能不为文也。物之相使,而文出于其间也,故曰:此天下之至文也。今夫玉非不温然美矣,而不得以为文;刻缕组绣,非不文矣,而不可以论乎自然。故夫天下之无营而文生之者,唯水与风而已。”
其好用比喻,以具体的风与水阐释抽象的风行水上、自然成文之理,认为事物之间相互作用,文章自然应运而生,“ 风在水上吹行就是天下最好的文章”。强调风和水就像两个不经意相遇的事物,一个吹动水波的力量,一个柔软平静的水面,两者相遇注定产生和谐美好,形成美文佳作。
苏轼受老庄道家思想浸润,认为“道”乃大全之存在,涵盖物态多样性。他同样以“水”喻文,认为水的不确定性和无常态性,对应文章创作的突发性与不规则性。如《文说》中阐释:“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
这体现了苏轼的行文主张:诗文创作要随物赋形,妙尽形理,与苏洵所述“风行水上涣”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都认为作文无须刻意,在随意中贴合自然规律,如行云流水般成形,追求水之流转韵律,才能真正达到纯粹率真的审美意境。
四、异于多样性与相对单一性
作为两个不同的个体,父子俩所著作品又有一定程度的差异性和特殊性。较为突出的是,苏轼的多样性与苏洵的相对单一性。
苏轼的多样性体现在文学思想、题材体裁两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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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在文学思想上“海纳百川”。苏轼自幼广读诗书,个人思想融合儒释道理念,复杂多元。苏轼一生历经坎坷,受儒家学说影响,始终积极面对世事,年轻时儒者入仕精神尤为强烈。其史论散文中,以应制科试所作的二十五篇《进论》既重议论,又重实用,广为流传。与此同时,苏轼还吸纳佛老思想,践行佛教“无常”“性空”等观念,纵然艰难困苦,一直保持豁达胸襟与爽朗心态,老庄“道法自然”等思想,对其也影响深远,以致习惯从自然万物中领悟人事规律,其所作的《日喻》《赤壁赋》都有此类体现。
其次,在题材和体裁上变化多样。苏轼善于打破束缚和限制,大胆创新,不拘一格,所文让人耳目一新。如《喜雨亭记》用散文写“喜雨”,不乏史事引用和哲思阐发,兼具抒情议论,给人独特清新的审美印象。其行文敢于“破体”,从不将文章局限于某种文体,往往融合多种体裁表情达意,如将叙事、议论和抒情有机结合,就让“记”体文有抒情和议论,“论”体文间或有叙事成分。《赤壁赋》《日喻》等都是用此手法,“记、论、抒”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相对而言,苏洵散文更具有单一性。其作文风格不算狭隘,但总体上战国策士风的特征明显。所文多有纵横家、兵家学说的影子,纵横铺陈,重分析现象、总结规律,落脚于经世致用的实用价值。其《上韩枢密书》中言:“洵著书无他长,及言兵事,论古今形势,至自比贾谊。”综观现今传诵的苏洵文章,占比最大的便是政论文和史论文,其次是一些书启赠序之作,再次是少量无可归类的文体。前两类的语言风格都继承了战国策士的精辟犀利,以说理为主,总体舒缓得当。综述可见,苏洵的“有为而作”,无形中造就了行文的单一性。
五、异于表情方式不一
父子俩散文创作的表现手法形态不同,各具特。
苏轼散文的表达方式,在传承父辈的同时极具独特之处。其散文风格语言明快,议论精妙,主体情感渗透明显。而苏洵散文多严谨工整,犀利凝练,既有兵家之雄浑,又有策士之理智。二人的散文在表情达意上风格迥异:苏轼文章渗透着创作主体的情感旨趣,嬉笑怒骂往往形诸纸上;苏洵文章更加客观理性,以说理者身份持公正严明态度阐述主旨,即使告诫劝导,也稍显内敛严肃。透过对《日喻》《六国论》的剖析,就能发现二者在表情方式上的差异。
先看苏轼的《日喻》。用形象的比喻说明抽象的道理,开头“眇者不识日”的比喻是作者用抽象逻辑构思的故事,旨在以简明生动的形式将读者带入逻辑体系中,以便展开进一步阐述。且文中多用问与答
的形式延伸,非常形象自然,恰到好处。这样的论述方法在其文章中很常见,之前提到的《赤壁赋》也使用了问答形式,让说理更具主观性和情感性。《日喻》在揭示观点前写道:“然则道卒不可求欤?”以问句引出作答:“苏子曰:‘道可致而不可求。’”接着,继续一问一答深入剖析问题,直至探讨清楚明白。类似《日喻》《赤壁赋》等,都不乏生动的打比方和贴切的引用故事,像诗一样充满情趣,潜移默化地渗透、感染。
再看苏洵的《六国论》。开门见山摆出论点,“六国破灭,弊在赂秦”,直截了当,清晰明了。再针对此论点展开详细论述,结合史实提出典型论据,将六国赂秦的经过、原因和本质剖析得一清二楚。最后,借古喻今,明确指出“苟以天下之大,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全文奔腾上下,纵横出入,宏大气势跃然纸上。虽与苏轼的《日喻》一样运用了比喻、引用、反问和设问等手法,但效果却大不相同,各有千秋。苏洵用语铿锵有力,言简意赅,句句直指立论中心旨意,即便是规劝都颇为客观,充满说服力和感染力。
鱿鱼捕捞六、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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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上,苏洵、苏轼父子的散文创作具有高度相似性,都富有纵横家气势和文道并重精神。但两人在行文风格和文论思想上又有很大不同。正如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相同的特点放在不同的个体中总会有细微差异,而两者的差异又会在二人文体中形成相似性。总之,异同不可分割孤立,在百花齐放
的唐宋时期,均是名家作文的重要体现。苏洵、苏轼作为千古流芳的散文大家,为中国古代的散文创作和文学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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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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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卓锟(2002—),女,汉族,湖南长沙人,本科,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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