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鲁迅引以为知己的共产党朋友

瞿秋白:鲁迅引以为知己的共产党朋友
作者: 张家康
来源:《党史文苑·纪实版》 2013年第3期
    1931年1月,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在上海召开,瞿秋白被解除中央领导职务。会后,他因肺病发作留在了上海,直到1934年1月离开。“脱离了政治舞台”的他又开始从事自己中意的读书写作,而更使他感到“最惬意”的是,他得以认识鲁迅,并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和同志。
      瞿秋白的译本令鲁迅高兴得“不可以言语形容”
    关于政治,瞿秋白似乎已开始“厌倦”。那些无休无止的是非功过的纠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幸好现在因病可以避开锋芒,过一段清静的日子。他计划着回到“‘自己的家’——我所愿意干的俄国文学的研究”。
    瞿秋白按照地下工作的暗号,很快便与老友茅盾会面。久别重逢,分外高兴,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他高兴地对茅盾说:“我早就想拿起笔写作,只是一直不得机会。现在好了,我也可以从事写作,这是我所乐意做的事情。”
    瞿秋白一直想见到鲁迅,他知道茅盾和鲁迅是亲密的朋友,便恳切地对茅盾说:“我读过鲁迅的很多文章,很佩服他的人品和文才。只是一直无以谋面,始终引为憾事。”茅盾知道他的心思,答应有机会一定引见。
    瞿秋白在茅盾家见到了左联党团书记冯雪峰,便告诉冯雪峰:“中央已经让我在上海养病,我很想趁此机会重操旧业,翻译一些俄国作品。雪峰同志,你可否给我个安全僻静的地方?”
    冯雪峰费了一番周折,将瞿秋白夫妇安排到福康钱庄少爷谢旦如家住宿。谢旦如既爱好文学,又同情革命,在他家里居住比较安全。这样,由茅盾再由冯雪峰,他和左联建立了紧密的联系。
    一天,冯雪峰来到鲁迅家,把瞿秋白的情况向他作了通报,鲁迅听后十分振奋:“这是个很有才华的青年,他的《莫斯科通讯》,我看过,翻译的文章耐看好看。”他还告诉冯雪峰,由瞿秋白来过问左联的活动,将是一件好事。
    鲁迅从日文版本转译过一些俄罗斯文艺理论的文章,他早就想从俄文版本直接翻译,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才,现在瞿秋白就在上海,由他来接受这件工作,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鲁迅对冯雪峰说:“我们就‘抓’住他!要他从原文多翻译这类作品!以他的俄文和中文,确是最适宜的了。”
    这年秋天,曹靖华从苏联给鲁迅寄来《铁流》译稿。鲁迅检读译稿,发现序没有译,心中很是不踏
实,《铁流》如果没有序,那将是部带有缺憾的著作。鲁迅立即想起瞿秋白,便委托冯雪峰请瞿秋白翻译。瞿秋白接受序文后,很快便流畅地翻译出来,署名史铁儿。鲁迅读后十分满意,他在给曹靖华的信中高度赞扬说:“那译文直到现在为止,是中国翻译史上空前的笔了。”鲁迅还在《〈铁流〉编校后记》中赞赏道:“没有木刻的插图还不要紧,而缺乏一篇好的序文,却实在觉得有些缺憾。幸而,史铁儿竟特地为了这译本而将涅拉陀夫的那篇翻译出来了,将近二万言,确是一篇极重要的文字。”
    不久,鲁迅又将俄罗斯作家卢那察尔斯基《解放了的堂吉诃德》剧本交由瞿秋白,瞿秋白用“易嘉”的笔名将其翻译出来后,先在《北斗》刊载,后又出单行本,鲁迅则补译《作者传略》,并在《后记》中,称赞这篇译文:“注解详明,是一部极可信任的本子。”他还说,在读过译本后,“那时我的高兴,真是所谓‘不可以言语形容’”。
    鲁迅曾将日文版《毁灭》转译成中文,并特意让瞿秋白对照俄文本校读。瞿秋白校读后,给鲁迅去了封长信,直接以“敬爱的同志”相称,说:“你译的《毁灭》出版,当然是中国文艺生活里面的极可纪念的事迹。……”他还在信中表述了相见恨晚的朴实感情:“所有这些话,我都这样不客气地说着,这自然是‘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见面的时候就这样亲密的人。这种感觉,使我对于你说话的时候,和对自己说话一样,和自己商量一样。”
    鲁迅很高兴地读过这封长信,立即给瞿秋白回信,这封信以《论翻译》为题,发表在《十字街头》
上。鲁迅的回信,首以“敬爱的J.K同志”(瞿秋白来信时的署名。——笔者注)相称,信中说:“看见你那关于翻译的信以后,使我非常高兴。”两颗息息相通的心越来越贴近,他们都急切地盼望着能早日会面。
      瞿秋白的离开令鲁迅的脸“庄严而带着忧愁”
    1932年初夏的一天,瞿秋白由冯雪峰陪同,来到鲁迅家。他们的第一次会面,竟如久别重逢的朋友那样,亲切自然,无拘无束,一点矜持尴尬的表情也没有。他们畅所欲言,从政治谈到文艺,从理论谈到实际,从希腊谈到苏联,甚至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也谈得津津有味,妙趣横生。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鲁迅特意准备酒菜,两人又是边饮边谈,似乎有着永远说不完的话,直到夜幕降临,才依依告别。许广平还是在女师大读书时,听过刚从苏联回来的瞿秋白的讲演,现在她所看到的瞿秋白,比以前显得更老成、更成熟,给她留下了难忘的印象:“那时是一位英气勃勃的青年宣传鼓动员的模样,而1932年见到的却是剃光了头,圆面孔,沉着稳重,表示出深思熟虑、炉火纯青了的一位百炼成钢的战士,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第一次见面后,瞿秋白仍期待着与鲁迅的会面,以继续他们未尽的话题。9月1日上午,天空下着绵绵细雨,鲁迅特意选择这样的阴雨天,以摆脱特务的盯梢,他和许广平带着小海婴,来到瞿秋白住处。
    对鲁迅一家的到来,瞿秋白夫妇感到特别高兴。两人见面后很少客套,很快便切入主题,讨论文字改革和文字发音。瞿秋白对粤语陌生,特意出几个字,请许广平用粤语发音。
    看着他们谈兴正浓,杨之华悄然退出,来到饭馆叫了一桌饭菜。当他们迟迟坐下用餐时,才发觉菜已经凉了,而且味道也不好,杨之华心中很是不安,鲁迅却全不在意,席间,仍和主人谈笑风生,十分亲热。
    鲁迅在日记中是这样记述的:“一日雨,午前同广平携海婴访何家夫妇,在其寓午餐。”这以后,鲁迅在日记和函件中,常提到瞿秋白的笔名,如“何凝”“维宁”“宁华”和“它兄”等。
    杨之华受瞿秋白的鼓励和影响,写了短篇小说《豆腐阿》,很想拿给鲁迅看看,可又没有勇气。瞿秋白却不时地催促她:“拿去给大先生看看吧。”瞿秋白时常以家人的口吻,亲切地称呼鲁迅为“大先生”。
    杨之华不想以自己的习作,去打搅鲁迅的工作。瞿秋白便再三劝说道:“不要紧,大先生是很乐于帮助人的,特别是对初学写作的青年。”
    当天下午,鲁迅接过文稿便认真阅读,将稿中错字一一校正,再用楷体和草体书写,然后用纸包好送回。
    瞿秋白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正值蒋介石对中央苏区实行军事“围剿”,国统区内也为腥风血雨所弥漫,共产党人和革命者随时都有被杀害的危险。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鲁迅置身家性命于不顾,将自己的家作为瞿秋白夫妇最可信赖的庇护所。1932年11月下旬至1933年9月,鲁迅曾四次接纳瞿秋白夫妇,让他们在自己家安然地避过了危险。
    1932年12月23日深夜,受中央派遣前来鲁迅家,负责转移在此避难的瞿秋白夫妇。在回忆文章中说,鲁迅将瞿秋白夫妇送至门口,“向秋白同志说:‘今晚上你平安的到达那里以后,明天叫人告诉我一声,免得我担心。’秋白同志答应了。一会儿,我们三人出了他们的房门下楼去,鲁迅和女主人在门口连连说:‘好走,不送了。’当我们下半只楼梯的时候,我回头望望,鲁迅和女主人还在门口目送我们,看他那副庄严而带着忧愁的脸上,表现出非常担心我们安全的神气”。
    鲁迅的选集实系出于瞿秋白之手
    瞿秋白夫妇在上海时,中央每月只发给十六七元钱,生活过得十分艰难。这微薄的经济收入,仅等同于一般工人的最低工资,惟能糊口而己,哪里谈得上治病和调养。难怪周建人在1932年初秋,和他相会于鲁迅家时,会如此的惊诧和不安:“我几乎认不出秋白了,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样子了。只见他满脸病容,面目浮肿,气和神情都很坏。身上穿着一件长衫,破旧不合身,好像是从旧货摊上弄来的。”
    鲁迅有意帮助瞿秋白,让他翻译俄国文学作品,以稿酬贴补身无长物的困窘生活。瞿秋白是国民党当局通缉的共产党要犯,他的名字是不能见诸于书报刊的,只得借助鲁迅的影响,以笔名发表文章。
    1932年11月4日,鲁迅在日记中写道:“晴,以《一天的工作》归良文公司出版,午后收版税二百四十,分与文尹六十。”《一天的工作》是鲁迅翻译的俄罗斯短篇小说集,共收10篇小说,其中由杨之华初译,瞿秋白校定,以文尹笔名翻译的绥拉菲摩维奇的《一天的工作》和《岔道夫》两篇。
    阿英对此有过这样的回忆:“那时的秋白生活很苦,他赶忙译了高尔基的4个短篇:《坟场》《莫尔多姑娘》《笑话》《不平常的故事》,想印一本书,换一点稿费。时值合众书局初创,需要买稿,便由我把他的原稿和鲁迅《二心集》的原稿拿去。书店只认得赢利的,不几天,先把《二心集》的稿费付了,秋白的稿子却拖着不解决。”
    鲁迅知道后很生气,他告诉阿英,秋白的稿子必须买下,“否则他的《二心集》要拿走”。这样,“几经交涉,总算‘开恩’,抽买了一篇《不平常的故事》,把其余三篇退回”。稿酬也较高,“出千字三元”。
    次年2月16日,英国大文豪萧伯纳来到上海,尽管他在上海只停留半天,却已给媒体炒作得沸沸扬扬。萧伯纳途经香港时,发表的演讲中,已显露出反战和同情社会主义的倾向。于是,神经过敏的记者们,或褒或贬,大做文章。一时间,萧伯纳成为舆论的热点。鲁迅和瞿秋白都想把这些文章集辑成册,编成一本书,以纪念中国文坛上的这件大事。
    他们很快投入工作。许广平到北四川路的报摊上,将相关的文章全部搜罗来,然后又和杨之华共同剪贴,再由鲁迅和瞿秋白编辑,署名乐雯,鲁迅写序,瞿秋白写卷头语,由野草书屋出版,书名《萧伯纳在上海》。
    鲁迅知道瞿秋白不愿接受馈赠,便有意帮助他,让读书人以卖文所得,来弥补贫乏的经济来源。《萧伯纳在上海》的出版,便是属于这种情况。
    这年3月至10月,瞿秋白有过一段较为的生活,他抓紧时间,写了一些精美的杂文:《王道诗话》(3月5日)、《伸冤》(3月7日)、《曲的解放》(3月9日)、《迎头经》(3月14日)、《出卖灵魂的秘诀》(3月22日)、《最艺术的国家》(3月30日)、《〈子夜〉和国货车》(3月)、《关于女人》(4月11日)、《真假堂吉诃德》(4月11日)、《内外》(4月11日)、《透底》(4月11日)、《大观园的人才》(4月24日)、《儿时》(9月28日)、《中国文和中国人》(10月25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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