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春荣
来源：《党史文苑·上半月（纪实版）》 2020年第1期
曹春荣
官箴，原指古代百官对帝王的劝诫， 后指对官吏的劝诫。如为官忠于职守的称“不辱官箴”，为官失职的称“有玷官箴”。本文借用，乃是指称中共执政条件下，领导机关、领导人对在政府机关（延及党机关、企事业单位） 或军队中担任一定职务的人员（统称为干部） 的劝告、规诫。在这方面，相关的指示、条令、甚或题词很多，它们或长或短、或轻或重、或权宜或恒久。独有的“ 为人民服务” 一语，相比之下堪称最简洁、最鲜明、最透彻，内涵最丰富，影响最深远的“官箴”。
一
“为人民服务”一语，最早见于1944 年9 月8 日在中央警备团追悼张思德会上的讲演。张思德是1933 年参加红军，经过长征负过伤的、忠实于革命工作的共产党员。当时他是中共中央警备团战士，奉命到陕北安塞县山中烧炭，因炭窑崩塌而牺牲。时为中共中央主席，他在讲演中开宗明义指出：“
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1]p1004原本忠实履行职务，为人民的利益工作，就是为人民服务，因而接下来自然说出了“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1]p1004，为此要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不过应当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古往今来，为人者，结党者，其言论行动，只要不仅仅局限于一己一党，而关乎他人、社会、民族、国家，就有一个为什么人的问题。“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1]p857 因为它反映的、体现的，是一个人、一个政党的初心和使命，或曰初衷和重大责任。古时官箴主旨，不外乎忠君敬上、勤政恤民、倡廉戒贪、谨守科条等，它跟大多数黎民百姓并无多少利益关联。封建王朝的“爱民”“恤民”，重心是要老百姓做驯服羔羊，各级官吏不要欺榨过头，弄到官逼民反地步。关于这一点，有个比喻说得非常有趣。他说，古今中外，剥削阶级的生活都离不了老百姓。“他们讲‘爱民’是为了剥削，为了从老百姓身上榨取东西，这同喂牛差不多。喂牛做什么？牛除耕田之外，还有一种用场，就是能挤奶。剥削阶级的‘爱民’同爱牛差不多。”[2]p58中国共产党对各级各类干部的告诫，与古时官箴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以最大多数人民众的利益为各项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为事业成败的最高标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为人民服务”一语，是最简洁、最鲜明的“官箴”。
此后，在不同时期、不同场合反复强调：共产党员、革命干部要为人民服务。例如1945年4月，他在中共七大致开幕词时强调：“我们应该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地为中国人民服务。”[1]p1027在中共七大作政治报告时，他又强调：共产党人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众；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发”[1]p1094-1095。同年冬，他在陕甘宁边区参议会第二届第二次会议演说时，就干部作风问题告诫说：“我们一切工作干部，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们有些什么不好的东西舍不得丢掉呢？”[2]p2431949 年3月，全国革命胜利在望，及时告诫全党同志，务必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以做好更伟大、更艰苦的工作[3]p1438-1439，即不停地为中国人民服务。1957年春，针对革命胜利后，一些同志革命意志衰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少了的现象，强调：“共产党就是要奋斗，就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要半心半意或者三分之二的心三分之二的意为人民服务。”[4]p285这些话极其透彻地表明，对于中国共产党人必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教导、规诫，不是可有可无、半真半假、权宜之计，而是要言行一致、完全彻底、终其一生做到的。
虽然，明确提出“为人民服务”，是1944年以后的事，但其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观念，却由来已久。1929 年冬，在他起草的古田会议决议案中就指出：“红军的打仗，不是单纯地为了打仗而打仗，而是为了宣传众、组织众、武装众，并帮助众建设革命政权才去打仗的。”[5]p79红军
做这些众工作，是为着众翻身得解放，就是为人民服务。1934 年初春，他在中华苏维埃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作结论时进一步指出，要使广大众认识我们（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军）是代表他们的利益的，是和他们呼吸相通的。为了得到众的拥护，“就得和众在一起，就得去发动众的积极性，就得关心众的痛痒，就得真心真意地为众谋利益，解决众的生产和生活问题”[6]p138。一句话，就是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二
“为人民服务”，短短一句话、五个字，却有着丰富的内涵。按照的解释，它至少有以下几层含义。
第一，为人民服务，揭示了党和人民之间的正确关系。人民是主人，是社会、国家的主人，共产党的各级各类干部，都是人民的公仆。公仆就得为主人服务，共产党人为人民众服务当然是天经地义。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民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人类的历史是一部阶级斗争史。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1]p1031党是阶级斗争的工具，阶级的领袖。共产党之所以能够成为人民众的领导者、领导工具，是人民众通过实践反复选择的结果。但这并不意味着共产党人可以作为主人，随便发号施令，指使众。“我们党要使人民胜利，就要当工具，自觉地当工具。各个
中央委员，各个领导机关都要有这样的认识。这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2]p373-374既如此，共产党人自觉为人民服务，就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
第二，为人民服务，表明了党必须以众利益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和归宿。既然为人民服务，就得依照人民的所需所愿去想问题、订计划、办事情，而不是仅凭领导机关、领导人、各个工作人员主观的意志、设计、做法去搞。
指出：“应该使每个同志明了，共产党人的一切言论行动，必须以合乎最广大人民众的最大利益，为最广大人民众拥护为最高标准。”[1]p1096众有多数与少数之分，利益有整体与个别、长远与眼前之别。按照的教导，就能正确地把持住这些区别，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回顾党领导人民进行革命、建设、改革的光辉历程，可以清楚地看到共产党人为了带领、团结全中国人民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统治，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社会，而不顾身家性命，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改变中国贫穷落后的面貌，让人民过上幸福生活，而废寝忘食、大胆探索；为了使国家跻身世界前列，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审时度势、殚精竭虑、迎难而上、乘风破浪。总之，为了人民的利益，中国共产党人永不停歇、总在路上。
第三，为人民服务，意味着党要向人民负责，并把它当作一种应尽的责任。“每句话，每个行动，每
项政策，都要适合人民的利益，如果有了错误，定要改正。这就叫向人民负责。”“人民要解放，就把权力委托给能够代表他们的、能够忠实为他们办事的人，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我们当了人民的代表，必须代表得好。”[3]p1128共产党人的言论行动、政策措施，要适合人民的利益，这是毫无疑义的。主观愿望要符合客观实际，也是人们的普遍心理预期。然而，事情往往难以如人所愿，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是因为：人们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把握很难一步到位，况且客观事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静止不动的。再者人与人之间，无论智商情商、经历经验等主观因素，都不尽相同，他们对同一事物、同一工作、同一方针政策策略的理解和处置，不免出现种种差别。这自然要影响到党的工作预设与成效，甚至导致其错误或失败。
工作有了错误怎么办？或者拒不承认、文过饰非、诿过于人，或者老实认错、虚心检讨、设法改正。“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1]p1004-1005说的要为人民的利益改正缺点（也包括错误），进而更好地为人民服务的观点，正是共产党人对人民高度负责的表现。
第四，为人民服务，就要实行众路线，因为后者既是前者的内在要求，也是实现前者的最佳路径与方法。“共产党的路线，就是人民的路线。”[7]p409 的这个论断，再精辟不过地揭示了两者的
联系。
定义为“一切为了众，一切依靠众，从众中来，到众中去”的众路线，既是党的根本的政治路线、根本的组织路线，又是党的根本的工作方法。党的众路线的实质，是党处理自己同众关系问题的根本态度，是党的领导方式和工作方法问题。不难理解，众路线实行的好坏，便是共产党人为人民服务做得如何的前提、标志与试金石。
一切为了众，就是做什么事都是为着争取和维护众的利益，任何个人利益、小集团利益、党派利益都要让位于众利益。
一切依靠众，是建立在相信众基础上的、历经实践证实的成功之道。说过：“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1]p790 作为社会生产生活的主体，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主要创造者，众中蕴藏着极大的革命热情和进取精神。“只要我们依靠人民，坚决地相信人民众的创造力是无穷无尽的，因而信任人民，和人民打成一片，那就任何困难也能克服，任何敌人也不能压倒我们，而只会被我们所压倒。”[1]p1096从众中来，到众中去，就是要深入众之中，注意倾听众的意见，然后将众的意见集中起来，又到众中去作宣传解释，化为众意见，使众坚持下去，付诸行动，并在众行动中考验这些意见正确与否。从而使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越来越适合众需要、众愿望，为众所拥护。
总之，为人民服务必须实行众路线，走好众路线才能使为人民服务落到实处、取得实效。
三
“为人民服务”，是训诫，是号召，是信条，是观念，也是品德。自它面世后，很快为共产党人接受，并逐渐成为他们的自觉行动。党内党外各式思想政治教育，都把它作为重要课题。工作、劳动、训练时，人们常以它互相激励、互相慰勉。北京新华门影壁大书毛体“为人民服务”，昭示党中央、中央人民政府的拳拳之心。《为人民服务》一文和《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一起，被誉为著作“老三篇”，是共产党人和革命者的必读经典。凡此种种，无不显示出“为人民服务”一语的无比力量与深远影响。究其原因，起码有如下几点：
其一，它体现了党的性质。“我们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同时又是最彻底的民族解放的先锋队。”[7]p4“2 共产党是为民族、为人民谋利益的政党，它本身决无私利可图。”[1]p809 这样一种性质的党，其成员便只能做人民的公仆、勤务员，为人民服务也就正好是他们党性的集中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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